王惠貞還從阿稞瑪這里得知,十六歲的阿稞瑪是五年前在一次冤家械斗中被擄來的,她的父母都在那場械頭中被活活砍死。她們現(xiàn)在的主人是名叫納目五吉,“納目”是姓,“五吉”是名,納目家現(xiàn)在有三十多個定家奴子,其中火灶奴子除了她倆之外還有四個男的。
王惠貞很快學會了常用的佬葫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處境,這時,時間已到了八月,正值盛夏,也是山里最熱的時節(jié)。
這天一大早,王惠貞就被派到后山坡上和另外十幾個定家奴子一起給主人家挖土豆,這已經是第三天了,那一山坡的土豆才挖了一半。
中午休息時,王惠貞獨自一人坐到地邊一塊石板上,一邊吃著蕎粑,一邊看周圍的景色,只見濃翠欲滴的山林在雨水和陽光的催生下生機勃勃,不論是高大的喬木還是低矮的灌木都爭先恐后地瘋長,參天的古木盤根錯節(jié),茂密的的灌木牽手纏足。
在王惠貞的眼里,這些蒼翠的林木不是風景,而是陰森森的牢籠,它們共同織就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把山里的原始和外界的文明隔離開來,在莽莽群山中圈就了一個幾千年的奴隸世界。
在這密林中,響著的除了風吹樹木的濤聲,還有回蕩了幾千年的鐵索聲和奴隸凄慘的哀號聲;流著的除了林間清澈的溪水還有奴隸們流不盡的殷紅的血和渾濁的汗水。
看那林中飛翔的鳥兒,也許它們一輩子也沒有飛出過這綿綿的群山這茫茫的林海。
我能飛出去嗎?王惠貞問自己,同時她悄悄地把半塊蕎粑塞到身下的石板下面,她心中非常清楚,這石板下的小洞里已經有六個半邊的蕎粑了,這夠她兩天的干糧了。
經過長期的觀察,她基本熟悉了這周圍的地形,從平時與其他奴隸的交談中,她大概能判斷出,她的家鄉(xiāng)應該在這里西南方向,至于有多遠,她就沒法判斷了,但從被搶來時走的時間判斷,應該是三四天的路。
男主人昨天就外出辦事去了,聽說是去調解另外兩個部落械斗的事情,估計這兩三天回不來,她決定在今晚半夜里就行動,逃出這非人的世界。
佛祖?。∑兴_??!你們保佑弟子吧,保佑我能逃出去,能回到那生我養(yǎng)我的家鄉(xiāng),能回到母親和弟妹們身旁。
王惠貞仰望著西方,雙手合十,對著心目中那法力無邊的如來佛祖和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祈禱道。她相信自己的誠心能感動佛祖和菩薩,相信自己能脫離苦海。
當王惠貞背著一背土豆汗流夾背地回到主人家院子里時,她突然發(fā)現(xiàn)男主人已回來了,他正坐在屋檐下抽著煙,看見她進院子來,男主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一種不祥之感如一條小蛇般冷冷地爬上王惠貞的心頭。她倒了那背土豆后正要再回地里,卻被主人叫住了,他叫她到跟前,要她放下背篼脫下墊背站好。
主人象頭一次見她一樣把她從頭到腳細細地打量著,王惠貞暗暗叫苦,一是擔心主人回來了,看來自己今夜逃跑的計劃怕要耽擱。
二是擔心主人如此打量自己,莫非要強娶她作小?就象漢族的大戶人家主人娶丫環(huán)一樣?可她很快就消除了這個猜測,她想起了阿稞瑪告訴過她的,奴隸主為了血統(tǒng)的純正,絕不會與下賤的奴隸通婚。
可是——?她正疑惑時,男主人看著她微笑著點點冰,轉身叫出了女主人。
女主人四十歲,是一個高大端莊的女人,可王惠貞知道這女主人是貌善心狠,有一次她曾親眼看到這女主人用針刺一個犯錯的奴隸的胳膊,她竟然擰起那奴隸胳膊上的皮膚,用針從皮膚的這邊刺穿到另一邊。
王惠貞看著女主人走向自己,不由得后背發(fā)涼。
女主人走到王惠貞身旁,圍著她走了兩圈把她從頭到腳看了兩圈,摸了摸她的臉,滿意地點點頭。
“你干什么?!”王惠貞大驚,叫喊著本能地向后一退,同時敏捷地一下打開了女主人的兩手。
“嘿嘿嘿,你不要怕,我要給你找男人呢,你這么好看的女奴子,也應該給你配一個好看的男奴子?!迸魅苏f著又伸手在王惠貞的腹部腰部和臀部捏了捏,拍了拍,王惠貞不敢再打開她的手,任她拍。
然后,女主人才回到男主人身邊,對她男人說:“這個西呷不錯,象條上等的母牛,以后一定可以給我們生好多小西呷?!?p> 王惠貞這時才明白,主人要把她配人了,要讓她為他們生更多的奴子,女主人剛才是在檢驗自己的身體,看生兒育女的能力強不強,就象在牲口市場上買一匹母馬或一頭母牛時,先要檢查檢查它以后能不能下更多的小馬駒小牛犢。
這無疑是晴天霹靂,要真是那樣,那她就真是落進萬劫不復的深淵了。
王惠貞一下子跪倒在兩個主人面前,邊流淚邊叩頭哀求主人道:“主人啊,不要,求你們不要把我配人,我好好聽你們的話,我拼命地為你們干活,給你們當牛作馬一輩子,求你們不要把我配人,求你們了,求你們了?!?p> 這時,男主人磕了磕煙袋說:“你說得倒是好聽,不把你配人,我買你來干什么?我那黃牛一年還要給我下兩頭小牛呢。今天晚上就把你配給木官,你好好聽話,以后我分給你們一間房,一塊地。一年后給我生個小奴子,我再給你們地。”
木官是主人家的另外一個二十多歲的佬葫族奴子,主人說這話時他正背土豆回來,聽主人這一說,他站在旁邊直直地看著王惠貞不停笑,雙眼里充滿了期待,他似乎早就等待著這一天。
這時,王惠貞站起身,她從衣領里掏出那串她天天晚上都要數念的佛珠,把它捧到主人面前說:“主人,你看這佛珠,我是個吃長齋的齋姑娘,齋姑娘是一輩子不能嫁人的,不然的話,要遭到佛祖的懲罰的,要天打雷劈的?!彼f著指指天又指指自己的頭。
“齋姑娘?啥子齋姑娘?”主人接過佛珠看了看,疑惑地問王惠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