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麗也曾幾次問過江瀾,為何會對陸琛民如此戀戀不忘,卻又不得不忘……
江瀾也說不出個具體來,也許,只是因為……陸琛民曾是她青春歲月里,唯一的一點溫暖,是她情犢初開之時,唯一刻骨的愛戀,抑或是求而不得的深情罷?
江瀾是十歲那年,隨著改嫁的母親搬至繼父家里的,當時陸琛民家就住在繼父家對面,初見陸琛民,江瀾就明白,他與自己,不是在同一個世界生長的。
彼時才十三歲的陸琛民就有了一副謫仙似的模樣,五官俊美,身姿挺拔,穿著整齊得體,站在那里渾身仙氣飄飄,輕易就能引得人注意,也總會吸引著江瀾不經意間多看他幾眼。
他有時候會在他家院子里認真的作畫,陽光打在他身上,讓他看上去充滿了童話色彩。
偶爾他也會在一樓的窗臺前彈一曲鋼琴,十三歲的他已經能彈出讓江瀾覺得陌生而又沉醉的音樂……
他的爸爸媽媽總是對他那么溫柔,從來笑臉相迎,溫聲細語,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他。
而彼時十歲的江瀾,要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除了上學,她還要幫媽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偶爾因為做事不太好,還會被媽媽大罵一通。
彼時的媽媽改嫁給繼父日子過得并不那么如意,經濟又捉襟見肘,常常會因為一點小事朝江瀾動怒,各種難聽話都能罵出來,一罵沒半小時以上消不下火。
江瀾雖能理解媽媽內心的苦,明白她只能朝自己發(fā)泄,卻也還是抵擋不住內心的悲傷和倔強,每每被罵,她都會躲在屋外的墻腳下半天,用木棍在地上不停的寫寫畫畫,以此宣泄自己的委屈,直到心中郁郁漸消才回家。
陸琛民就總能從自家二樓的窗戶,看到江瀾小小的身子縮在墻腳下,那一抹倔強悲傷又孤獨的小身影,總能讓陸琛民稍稍皺眉,但他們之間并無甚交集,雖有同情,倒也不至于讓他多管別人閑事。
兩個不同世界的孩子,就這樣在自己的世界里彼此觀望的生活著,是從什么時候才開始加深交集的呢?大概是從江瀾十三歲的時候。
十三歲的江瀾,如一朵剛剛冒頭的花骨朵,身體開始慢慢發(fā)育,臉蛋也越發(fā)長得標志漂亮,讓十三歲的她已經初有了亭亭玉立之感。
而這,竟成了十三歲的江瀾最大的災難,隨著她越發(fā)出落的動人,繼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日漸的閃現(xiàn)不懷好意的精光,并開始在母親看不到的時候有意無意的觸碰她稚嫩的身體,這讓江瀾感到隱隱的反感和害怕,鑒于母親當時對她的態(tài)度,加上這個年紀對這事也懵懂并不知如何啟齒,也就沒敢和母親多說。
為了逃避與繼父多碰面,她就只能盡量少呆在家里,盡量不落單在繼父面前,每到放學回家之時,江瀾就總是拖拉著不肯早回家,每每等夜幕降臨,才從學校慢慢走回去。
回家晚免不得被老媽數落,但那時的江瀾不知道要怎么訴說自己內心的苦楚,只能借口說是在學校學習,鑒于江瀾一直以來名列前茅的成績和江瀾對于讀書這件事的認真與堅持,老媽也就不再說什么,她清楚自己的女兒一直想通過知識改變現(xiàn)在的命運。
這樣,已經升了高中的陸琛民就總是在回家吃完晚飯,返校晚自習的時候在路上看到低著頭慢慢往家走的江瀾。
直到那天,陸琛民像往常一樣吃完晚飯由父親開車送去晚自習,那天他還是碰到了回家的江瀾,只不過,這次江瀾與往常有點不一樣,她光著一只腳蹲在路邊,手里拿著一只脫了底的鞋子,皺著眉試圖把鞋子修補一下。
此時已是寒冬天,她小小的腳丫踩在冰涼的地上已經凍得通紅,陸琛民看著莫名有些心軟,于是叫父親停了車,下車走到江瀾身邊,說了聲:“你這鞋子已經壞了,不能穿了,現(xiàn)在天冷,要不我讓我爸順路載你回家吧?”又回頭與父親商量:“爸,學校不遠了,我走路過去就好了,你能幫忙載鄰居家妹妹先回家嗎?”
陸父欣然同意,看了看江瀾,笑著點了點頭。
江瀾抬頭看著陸琛民,沉默了一會,把另一只鞋子也脫了下來,然后站起身低聲說了聲:“不用了,謝謝。”就光著腳提著鞋子快步跑開了。
這讓陸琛民在原地愣神了好一會,直到陸父叫上車,這才又重新坐回車上,濃眉微鎖若有所思。
江瀾再下次碰到陸琛民,是在上學路上了,他已經不坐他父親的車,自己買了輛自行車,見到江瀾就會提前停下,問一聲:“載你一起嗎?順路?!?p> 起初幾次江瀾依舊會禮貌的拒絕,直到后來陸琛民的問聲越來越誠懇,江瀾也隱隱覺得似乎與他稍稍熟絡了些,這才肯坐他的車一起去學校。偶爾下午陸琛民若能碰上她也會載她一起回家。
這樣幾次以后,兩人也就熟絡了起來,陸琛民總會笑嘻嘻叫她小妹,這樣以后,江瀾在學校就總會莫名被一些陌生小姐姐攔著問她是不是陸琛民的妹妹,再道明是陸琛民同校的同學,問些陸琛民的相關問題,偶爾也會給她一個粉色信封拜托她轉交給陸琛民。
江瀾能覺出這些女孩都是陸琛民的愛慕者,她知道陸琛民那樣的男孩定然會很討女孩子喜歡,只是沒想到他會那么魅力難擋,就因為坐了幾次便車,就引來這么多女孩詢問……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江瀾對那些女孩子總是沉默居多,不刻意去否認什么也不承認什么,撿知道的答,不知道的就搖頭,別人拜托轉交的信封她也都老實轉交,雖然每次陸琛民都是看著信封微微皺眉就是不接,但江瀾對別人的拜托還是會老實履行,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也就僅止于此。
直到那晚,江瀾媽媽因一點急事出了門,獨留了不知情的江瀾和繼父在家里,留給她的還有繼父變得讓她感到陌生又害怕的嘴臉,還有被鎖住的門……
母親前腳剛走不久,繼父就擋在了她面前,對她先是極盡溫柔的利誘,見江瀾繃直了身子,低著頭咬緊了唇,不為所動,就開始一面威逼一面上來拉扯,江瀾繃緊的情緒這才爆發(fā)開來,她一面顫抖著身子使勁掙脫求饒,一面流著淚拼死反擊,繼父顯然沒料到十三歲的江瀾會那么烈性,以致一不小心被她抓了滿臉,手上也差點讓她咬下來一塊肉,這才被她趁機逃脫進了雜物間,瞬時鎖死了門,然后快速從雜物間的窗戶逃了出去。
陸琛民正是從自家二樓的窗口看到了奪窗而逃的江瀾,他一眼就看出了她幾近崩潰的狼狽,毫無猶豫就追了出去,追上了慌不擇路的江瀾。
江瀾臉上全是淚水,但她始終咬緊了唇一聲沒吭,往常一頭烏黑柔順的頭發(fā)此刻有些亂,衣服開了兩個扣子,上面還有掙扎過后的褶皺,她眼神有些許渙散,里面全是恐懼,柔弱的小身子控制不住的抖著,那一刻,陸琛民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了心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