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在衣柜里說話

　　五月的海藍市，熱得像個大鍋爐。

　　海藍醫(yī)院病房里，微微打開的窗戶，透進來一道明亮刺眼的陽光，干凈的病房里，維持生命的機器正在運作。

　　雪白干凈的病床上，凌云的手突然搐動了一下。

　　“嘶……好痛?！?p>　　凌云剛睜開眼皮子，一道強光射進來，頓感刺得他雙眼干澀生痛，像是有人用針在扎。

　　護士恰巧過來查房，看到醒來的凌云，驚喜萬分，趕緊按下了床頭的緊急呼叫按鈕：“陳醫(yī)生，你快到十五號病房來，一床的病人竟然醒了?！?p>　　當(dāng)凌媽媽接到醫(yī)院電話，她激動得幾乎快暈過去，反復(fù)的跟護士確定了兩三次都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醒來后，又在醫(yī)院觀察了些日子，做了一系列的身體檢查和復(fù)健之后，他終于可以出院回家了。

　　回去的時候，一家三口又說有笑，尤其是凌爸凌媽，高興得合不攏嘴。

　　走著走著，凌云發(fā)現(xiàn)他們走的方向好像不太對。

　　這條路越走越偏，不像是回家的路，便問道：“爸，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咱家好像不是走這邊吧？”

　　凌爸面上閃過一抹為難之色，旋即換上一臉笑意，坦然道：“那套房我們賣了，現(xiàn)在住郊區(qū)這邊?！?p>　　“哦?！绷柙茮]再多說什么。

　　“這邊挺好，空氣還更清新?！?p>　　“對，晚上睡覺老安靜了，舒服得很呢?！?p>　　看著眼前的父母，強顏歡笑的凌云心里很是心酸。

　　從前，老媽可是個很愛打扮，很愛面子的女人，哪怕去買個菜，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現(xiàn)在的她身體瘦了，頭發(fā)也白了些許，衣著打扮也不再時髦，身上戴的戒指耳環(huán)首飾也都不見了，變成了一個放人堆里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的普通婦人。

　　老爸就更不用說了，憔悴的面容，泛白的發(fā)根，還有那雙不知何時變得粗糙的手……

　　哎……

　　凌云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也沒想到，僅僅兩年的時間，人竟然可以老得這么快，憔悴得這么明顯。

　　走著走著，他想起了女朋友葉婉寧，便問著身邊的老媽：“媽，她來過嗎？”

　　“來過一次。小云，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吧，以后的事慢慢來?！绷鑻寢屩浪傅氖钦l，怕傷了他的心，只能敷衍的回答了一句。

　　看著老媽的表情和飄忽的眼神，他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些許。

　　“媽，沒事兒，我就是隨口問問而已?！绷柙茝婎仛g笑著。

　　他不恨任何人，感情這種事，本身就脆弱，更何況自己出了這種事情。

　　他只是沒想到，三年多的感情，竟然只換來了一次的探望，這讓他心里有些失望。

　　“好了，小云，咱們到了?！?p>　　兩父子邊走邊聊，來到一棟位置極其偏僻，造型老舊的瓦房宅院前，即便是這房子，都還是他們租的。

　　凌云前后左后的看了看，就只有他們這一戶人家，豈止是郊區(qū)，簡直算得上是林區(qū)了。

　　凌爸爸提著眾多行李包裹，用手肘頂開了小院的木門先走了進去。

　　“地面不是很平，小云你腿腳還沒完全恢復(fù)，走慢一點啊?！?p>　　“好?！绷柙茟?yīng)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

　　院子里，放著一些用木條釘制的木架，木架上晾曬著一些彩色絲印制品。

　　“這是你媽接回來的活，反正她閑著沒事，就打發(fā)一下時間。”凌爸爸解釋著。

　　吃飯的時候，凌媽媽沒忍住心里的激動，眼淚一下就滾了出來。

　　在此之前，包括醫(yī)生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認為凌云再也醒不過來，現(xiàn)在一家三口能坐在一起吃飯，讓她如做夢般的幸福，故而情緒難掩。

　　“你看你，小云剛回來，你就這樣……對了，廚房是不是還有湯，我去盛?！绷璋终f話的時候，也稍稍有些哽咽。

　　在他朝廚房走去之時，凌云看著他的背影，沒想到他也偷偷的抬了一下手，抹了抹眼睛。

　　吃完了飯，凌云去了自己現(xiàn)在的房間，一個老舊但卻很寬敞的房間。

　　房間里，一張棗紅色的木床，一老舊的實木書桌，還有一個就像是棺材一樣的兩開門黑褐色衣柜，有些滲人。

　　房子和家具雖然老舊，但床單和被子卻都是嶄新的。

　　凌云靠著床頭坐下，打量著房里的一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車禍的手術(shù)費，醫(yī)療費，加上自己在醫(yī)院躺了兩年多的護理費……這些都是錢，而且是一筆不小的開資。

　　想到這些，凌云心里一頓自責(zé)，若不是自己當(dāng)初逞強，或許就不會釀成這般禍事，連累家人落得這般境地。

　　“老凌，現(xiàn)在小云醒了，我也想去找份工作，不然咱們家欠著的這八十多萬債，不知道什么時候才還得清啊?！?p>　　“小云剛醒來，你還是先留在家里照顧他吧，你沒事多開導(dǎo)他一下，現(xiàn)在他那腳我怕他接受不了?！?p>　　“這個我知道，只是現(xiàn)在你一個人的擔(dān)子太重了，你看你這身體，越來越瘦，我都怕你撐不住。

　　“我沒事，趁著還能動，多做兩年?！?p>　　“二叔前天又打電話來了，還是問錢的事。哎，這一時半會兒的，上哪里去偷八萬塊錢回來還給他嗎？”

　　“嘖…哎，這事我再想想辦法吧。不過我提醒你，家里欠債的事，你別跟小云說，我怕他心里難受。”

　　“知道，我又不傻?！?p>　　“還有，他現(xiàn)在剛醒來，身子骨虛，你多買點補品什么的給他補一下，你看他現(xiàn)在瘦得那個樣子?！?p>　　“嗯，我明天就去市場上買幾只老母雞回來燉給他吃。對了，我跟你說個事，我媽留個我那個玉鐲子我賣了?！?p>　　“我說你……那可是你媽留給你的遺物，你怎么拿去賣了??？”

　　“你以為我想啊……”

　　……

　　不知道是不是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就算是隔了一個大廳外加一個房間，凌云也清楚的聽到了爸媽的對話。

　　當(dāng)他聽到這些話時，眼里的淚水情不自禁的滾了出來，心里難受得跟有人在用刀子戳一樣。

　　夏夜悶熱，這房間也沒有空調(diào)，心事重重的凌云，實在難以入眠。

　　“大哥，這房間怎么來人了??？”

　　“我怎么知道，昨天都還沒有呢?！?p>　　就在這個時候，凌云突然聽到衣柜方向，傳來了有人小聲說話的聲音。

　　“誰在說話？”

　　看著那黑褐色的衣柜，凌云心里有些發(fā)毛，情不自禁的就開始腦補那些鬼片的鏡頭。

　　凌云壯著膽子下了床，慢慢朝衣柜走了去。

　　看著這個黑乎乎的衣柜，愈發(fā)的覺得像是一口棺材。

　　“嘶……”凌云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伸手慢慢的將衣柜門打開。

　　他心里有些怵，仿佛這一打開柜門，里面便會沖出來一個長發(fā)紅衣，雙眼爆血的女鬼，伸出慘白枯瘦的手將他掐死。

　　“嘎吱~”打開了衣柜門。

　　“咦？沒有啊。”凌云看著掛了幾件衣物的衣柜，頓感納悶兒，但是剛才那個聲音，他明明聽得很清楚。

　　凌云關(guān)上了衣柜門，用手撓了一下后腦勺，自我懷疑道：“難道是我在床上昏迷得太久得了幻聽癥？切，真的是自己嚇自己?！?p>　　說罷這話，他自嘲的笑了笑，朝床走了去。

　　“哎呀，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發(fā)現(xiàn)我們了呢?！?p>　　“你閉嘴，他還沒走呢?！?p>　　這時候，背后又傳來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誰……誰在說話？”這一次，凌云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特么絕對不是幻聽。

　　他的身體就像是被電了一下，瞬間頭皮發(fā)麻，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就冒了起來。

　　“我靠，難道這老房子真的有那些臟東西？”凌云大氣都不敢出，甚至連轉(zhuǎn)身一看的勇氣都有些匱乏。

　　猶豫數(shù)秒，他終于鼓起了勇氣：“奶奶的，反正都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怕個屁?！?p>　　他一咬牙，干脆回身，猛的將柜門拉開。

　　他將衣柜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個仔仔細細。

　　一番搜尋，卻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跡象，這不禁讓他疑惑了：“奇怪，這他娘的到底怎么……”

　　“老二，我等下喊跑，咱們就立刻沖出去，朝門外跑啊?！?p>　　“大哥，我怕我們跑不掉?。俊?p>　　“你開玩笑呢，我們可是百米十四秒七八的速度，怎么可能跑不掉。”

　　“好，我沖刺?！?p>　　凌云聽到了聲音，是從衣柜下傳來的，便慢慢的趴了下去，想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

　　“咚咚……咚咚……”

　　趴下來的時候，凌云特別緊張。

　　“老二，跑！”

　　“沖呀！”

　　“臥槽！”

　　就在這個時候，衣柜底下突然竄出來兩只跑得飛快的老鼠，把凌云嚇了一大跳。

　　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凌云無語道:“媽的。原來是老鼠在說……哎，不對，老鼠怎么可能會說話，這不扯淡嗎？”

　　凌云瞪大了眼睛，有些懵逼。

　　再說了，就算老鼠會說話，可自己也不肯能聽得懂啊。

　　凌云一下子有些害怕了，提心吊膽的默想著：“難道我這精神出問題了？”

　　“哎哎哎，我說你們一個個，這大半夜的鬧錘子啊鬧，還讓不讓老娘睡覺了?！?p>　　就在凌云懵逼的時候，又聽到窗戶口處傳來了一陣抱怨聲。

　　“尼瑪，這特么的到底怎么回事？”

　　強烈的好奇心，驅(qū)使著心虛害怕的他，慢慢的朝窗戶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