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不動聲色,凌厲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后停留在肖和身上,旋即他淡笑道“肖家主,這四大府之一的名銜,我潘府可是占得?!”
音如重錘,狠狠地砸在眾人的心頭上,將其中僅剩的一絲幻想破滅的干干凈凈。
開玩笑,就這架勢,別說四大府之一了,說是四大府之首都不過分。
感受著所有匯聚在自身上的目光,肖和的臉不由得一陣青一陣紫。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前一刻他也是這么逼迫潘岳的,現(xiàn)在角色對換,從主動淪為被動,他總算嘗到了個中滋味。唯一不同的就是潘岳擁有一張足夠翻盤的底牌,而他卻沒有。
“潘家主可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如此看來倒是我杞人憂天了”肖和恨恨道。
“夠了,潘肖兩家均為我冰雪城中流砥柱,四大府之名亦是名至實歸,何必為這等小事傷了和氣。依我看此事就此拂過,你二人意下如何?”寒溟瀟打著圓場說道。
顯然,他的這番處理方式,看似諄諄相勸,實則是有意偏袒肖和。畢竟,之前潘岳被逼到那般境地他都不曾阻止,眼下冒出來充當好人,其目的可想而知。不過,在人家一城之主的身份下,這種不公也只能任其存在。秤桿的傾斜須要秤砣,而寒溟瀟無疑具有這份重量。
總之,由于寒溟瀟的干預,事態(tài)儼然喪失了發(fā)展下去的可能。加上現(xiàn)在也確實不到撕破臉皮的時候,故而,潘肖二人皆是果斷坐下,以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罷了,寒溟瀟哈哈一笑,開懷道“如此甚好!冰雪城的壯大離不開各位的功勞,小家之間的團結方可促進大家的穩(wěn)定,我希望各家主
能夠摒棄恩怨和睦相處。來,上酒…為了冰雪城,讓我們共飲此杯?!?p> 隨著寒溟瀟的舉杯,眾賓也紛紛執(zhí)觴起身,跟著他的動作仰頭將美酒一飲而盡。
“砰”
杯盞落案,醇厚的酒香給眾人的臉上醺出了一抹紅暈,一場對峙后的冰冷也是被腹中升起的暖意漸漸化解。
雙掌下按,望向重新入座的賓客,寒溟瀟轉頭問道“叔父,您可還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
“不必了,接下來就交于你吧”寒軒離低語道。
寒溟瀟微微頷首,頓了頓,他回頭朗聲說道“諸位!今日府上一聚,除了小敘一番,想必另一件事也是備受大家關注。沒錯,那就是每五年一屆的百城大比。這也是我接下來要重點提及的事。”
果然,當聽到百城大比這四個字的時候,所有人面色一滯,眼睛齊刷刷地朝寒溟瀟看去等待著他的下文。
寒溟瀟清了清嗓子,繼續(xù)道“此番經過北冰域各大城主的商榷,今屆的百城大比將會有所變化,不再是由個人代表出戰(zhàn),而是由每座城池派出年齡在十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人共同出戰(zhàn)。角逐的地點就在莽荒雪域!”
話音剛落,場內頓時炸開了鍋,圍繞著百城大比這四個字的話匣子頃刻間全打了開來。
面對眼底下閃現(xiàn)的景象,寒溟瀟的神情并未增添絲毫波動,消化這則重磅的消息少不了一個過程,各抒己見或抱怨或支持這都是不錯的緩解方式。所以他并不著急,雙手交叉優(yōu)雅地靠倒在椅背上以這種極為閑適的姿態(tài)看待下方的一切。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走,好在這種缺乏目的性的討論來的快去的也快。當寒溟瀟拆開交叉的雙手,下一刻眾賓的氣機仿如受到了牽引一般討論聲霎時平息了大半。
“安靜!”出聲將最后的幾處嘈雜湮滅,寒溟瀟道“關于今屆百城大比的利弊恐怕大家都已經看出來了,人數的增多意味著機會增多,同樣的也意味著風險的增加。該年齡段的人可以說是冰雪城的未來,我們絕對損失不起。我以為人不在多貴在精,因此我決定先在冰雪城內進行選拔,名額初定為百人。怎么樣?大家對此另有什么想法,不妨說出來聽聽”
“城主大人,不知規(guī)則之中除了對年齡的規(guī)定,可還有其他限制?”有人詢問道。
寒溟瀟道“沒有限制,對!這點還是和此前一樣沒有任何限制!就是說只要年齡符合不論男女,不管是世家子弟或是百姓子女,甚至是各位家主府上奴仆的孩子…只要有能力的皆可參與?!?p> “何為有能力者?”又有人問道。
“煉兵境界在伏兵大成以上,凝神境界在控物大成以上,這是個人最低要求;若其中出現(xiàn)雙人及以上組合,境界雖低于要求但配合作戰(zhàn)能力優(yōu)異同樣予以考慮?!?p> 聽完寒溟瀟的解答,一干人點了點頭。無疑,他的這番思量是比較周全的。
“阮統(tǒng)領!”
“屬下在!”
“選拔一事就交予你來操辦,趙風、寒統(tǒng)二人從旁協(xié)助。有你們三人在這公平公正想來沒人會質疑。另外擬好告示及早張貼出去,初選務必要在上元節(jié)之前完成?!?p> “屬下遵命!”
抖了抖衣袖,寒溟瀟雙臂左右一拂,振聲高呼道“好!為了百城大比的獲勝,讓我們再飲一杯!”
“賜酒!”
……
話分兩頭,時近晌午作為往年從未有過的善舉,那所謂的救濟災民進行到了現(xiàn)在。如果說此乃一項開先河的行善倡導為的是供日后的持續(xù)發(fā)展做鋪墊,那只怕是個笑話。
俗語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糧食對于任何一座城池來說都屬于軍需物資,身為屯糧之地的糧倉那更是重中之重!城主府開倉放糧本身就是一個冒險,即便是有重兵把守,即便所撥糧食九牛一毛;但誰能保證那些餓瘋了的災民乞丐會不會直接搶奪又或是生出別的事故。因此不少明眼之人已經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能值得城主府以這種方式應對的其緣由肯定不一般。怪就怪眼下并沒有更多的線索,他們也只能猜測假想城主府的用意。不過猜歸猜有一點卻毫無疑問,那就是這種好事兒絕不會出現(xiàn)第二次,起碼目前來看。
“你!說你那,怎么不去糧倉領糧?”街角,一隊身著甲胄的巡邏兵傲然過市,領頭的隨腳踢翻一個正蹲坐在地的乞丐面前的破碗,居高臨下地斥問道。
這句與新年氣氛極不契合的問話陡然響起,瞬間便吸引了路上已經為數不多的人中絕大部分的注意,而某些好事者更是腆著臉以圍攏之勢準備在這倒霉的乞丐身上討點樂子。
“問你話呢?!耳朵聾啦?”
“……”
“嘿…說話!你是聾子還是啞巴?”這次,領頭的男子直接用腳踢在了乞丐的身上。
痛感襲來,只見那乞丐身軀一縮。終是抬起頭來,然而其蓬亂的灰黑長發(fā)和稠密打結的胡須幾乎遮蓋了整張臉龐,僅剩一瓣干裂的嘴唇露在外面,所以沒人能認清他的模樣。
身體再次后縮,乞丐的眼睛透過發(fā)絲間的縫隙看了看四周,隨即惶恐地站了起來,一邊用他那只僅剩三個半手指的手掌指著脖子處足有碗口大小的傷疤一邊用嘴巴發(fā)出“啊吧啊吧”的聲音。
“真他媽晦氣,還真是個啞巴!”領頭男子滿臉厭惡地說道。
這時,他身旁的人俯身在他耳邊一陣低語。片刻,領頭男子神情一凜,厲喝道“把他給我抓起來,押送城主府拷問!”
話音剛落,還沒等那乞丐反應過來,便有兩個人猛地沖了上去一人各抓住一條胳膊將其摁倒在地。
事故突變,一群看客全是一頭霧水,不由得暗自納悶那家伙到底說了什么,要光是沒去糧倉哪用得著如此大動干戈。瞧這意思分明是另有隱情啊。
反觀被擒的乞丐,他前胸貼地拼命地甩動雙臂以期掙脫二人的束縛,奈何單憑他個人的力氣如何能比得過身強體壯的二人。這種無謂的掙扎帶給他只會是更多的痛楚。
“老實點!再動廢了你!”其中一人惡狠狠地說道。
不料這句威脅卻使那乞丐反抗的更加劇烈。
“他娘的,給我打!還治不了你了。”說罷,兩個人放開乞丐的胳膊,起身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可憐那乞丐承受著如暴風驟雨般的捶打只能勉強用手臂護住頭部并將身體蜷成一團以避免要害部位的受創(chuàng)。
而這事態(tài)的演變對一幫看客來說,自然是相當符合他們的心理。動靜越大這圍聚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一下又一下的錘擊聲刺激著他們的神經,蟄伏在血液里的暴力因子似乎也是同場內的情形一般毆打著內心深處的同情與憐憫。
“哇!娘!那兒圍了好多人,我去看看…”對未知事物的好奇令街上某個女孩抽出被母親握在掌心的小手,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紗兒,你慢點跑!”
“???!娘,您快過來。這兒有人打架,挨打的都流血了,您快來幫幫他”女孩轉身急切的喊道。
聽到女兒的呼喚,其母連忙追了上去把她拉到身后并面朝里看去,隨即大喝道“都給我住手!”
一聲令下,打人者下意識的停下拳腳和所有人一樣,把目光落在了該美婦身上。
“她怎么來了?這下沒好戲看了”
“有她在注定這乞丐命不該絕呀”
“早知道她會出現(xiàn),我寧愿現(xiàn)在躺地上的是我!”
圍繞著“她”,一句句竊竊私語從各個人口中說了出來;圍繞著她,一顆顆冷血的心臟又重新歸于溫暖。她的端莊她的善良總能讓人生出欣賞之情。
緩過神,領頭男子笑瞇瞇地說道“噢,原來是韓夫人呀,能在這兒遇見您,真是好巧啊”
繞開領頭男子,竹欣徑直走向躺地的乞丐并彎腰將他扶起,方才質問道“爾等都是當差的為何要為難一個災民?!”
“韓夫人,您有所不知,這條街的所有乞丐今兒早上都去城主府領糧去了,唯獨這人沒去,事出反常必有妖。依我之見,其人心中有鬼,所以務必要抓回去審問一番?!?p> 此刻,已經站起的乞丐用破爛的衣袖搽了下嘴上的血沫,雙手一個勁兒地擺動,身體一邊后退一邊乞憐地看著竹欣。
“沒去領糧或許是他不知道呢,這不是給城主大人省糧食了嘛。你們就放過他吧“竹欣微笑道。
“韓夫人,不是咱哥幾個不賣您面子,實在是城主大人有令,他千叮嚀萬囑咐年里治安管理一定要嚴謹,乞丐一向居無定所,此人來路不明,就這樣放走他,小的不好交差啊”領頭男子一臉為難地說道。
“這樣吧,此人我先保下,你們哥幾個也辛苦了,這點賞錢就拿去花銷吧,燙壺小酒暖暖身子。城主那兒我自會托我夫君說明”
“韓夫人,您看,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們?yōu)榘傩诊L里來雨里去,咱百姓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拿著!”
“嗯…韓夫人實在是太客氣了。那好吧,這人有韓夫人擔保我們自當放心,您忙…您忙”撇頭瞪了眼那顫顫巍巍的乞丐,領頭男子道“哼,今天有韓夫人保你,算你走運。我們走!”
伴隨著作俑者的離去,竹欣素手輕揮,一幫看客亦是心領神會,目光盯著佳人曼妙的身姿依依不舍地相繼散走。好一會兒,擁堵的街道才又慢慢恢復井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