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虎皮
從于城的城北頭沿著長街往南門走，首先途經(jīng)蘇家。
蘇家門前長街，堆滿燒的烏黑的房梁木，還有一地的碎磚頭，過路的行人，只好貼著蘇家大門走。
往日敞開的蘇家大門，現(xiàn)今虛掩著，里頭也是安安靜靜，沒有一點(diǎn)往日的繁榮氣象。
再往前走，就是李家，門前景象也與蘇家差不多，再向前，就是城主府了，門前雖沒有一堆碎石破磚，但隨地可見包裹焦炸芋頭的干荷葉，串麥芽糖的竹簽子，還有其他垃圾，總之一切看起荒涼。
再往前，就快要到于城南門，這里遭獸潮破壞較小，看起來還是熱鬧景象。
和風(fēng)熏柳，忽聞醉人花香，是從前面一座構(gòu)造宏偉的宅第里飄出的。
往前街道變得干凈，宅第門前的青石板路更是可鑒人眉目。
時候已在傍晚，宅第大門前仍有許多穿著錦衣的人進(jìn)進(jìn)出出。
忽然間，來往行人一齊駐足回頭看視，只見大宅第里走出兩個年輕女子。
她們年齡相仿，相貌姣好。
“姐姐你轉(zhuǎn)一圈給我看看?！?p> 聲音也好聽。
蘇洛見來往行人看她，就覺的不好意思，“走啦走啦，天要黑了，遲了人家要關(guān)門了?！?p> 孫婕繞著蘇洛走一圈，仔細(xì)打量，嘟囔小嘴忿忿道：“姐姐真是哪哪都好，比我的大，比我個高，比我好看?！?p> 門房聞言噗呲一聲笑出，蘇洛滿臉通紅，低頭快走。
兩人向城南走，來到一家布肆，孫婕遠(yuǎn)遠(yuǎn)就叫著：“好了沒有?！?p> 布肆的門開著，卻沒有人回話。
兩人進(jìn)去布肆，見沒有人，向后院走，只見院子正中蹲著一個人，背對他們。
“老劉你搞什么？我給你的虎皮做好沒有？”孫婕問。
蘇有譽(yù)殺三只大蟲，孫婕便把虎皮交給本城巧匠老六，要他給蘇有譽(yù)做一件大氅。
這人回過頭，兩手一甩，在衣服上擦擦手，原來是在洗手。
“你是誰？”
這人不是老六，樣子陌生，孫婕從前沒有見過，蘇洛從前也沒有見過。
“老六是我表舅，他昨夜身體不舒服，今天已經(jīng)回鄉(xiāng)下去了?！?p> “現(xiàn)今是我給他看店，你要的東西已經(jīng)好了，請隨我來?！?p> 生病回鄉(xiāng)下？
此刻附近市鎮(zhèn)的醫(yī)師都讓叫到于城，怎么生病反而離開于城。
蘇洛心中疑惑，悄悄看一眼這人，就向洗手木盆走，她也沒有走近，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瞥一眼，只見盆中水是淡紅色。
察看院子四處，墻角那一片地面潮濕，顯然剛剛倒過臟水，但是由于雜物較多，看不清有什么異樣之處。
仔細(xì)聞空氣中氣味，有血腥味，再看那木盆中淡紅色水，心中一怔。
此時那兩人都已經(jīng)進(jìn)屋，蘇洛想這里處處透著怪異，這人話語不知是真是假，萬一不是好人，自己一時好奇探查，導(dǎo)致打草驚蛇，可不好辦，當(dāng)下急忙跟上兩人。
虎皮大氅已經(jīng)做好疊起，孫婕想打開一看，這人道，天色已晚，沒有生意，就要關(guān)門，看就回去看，如果不滿意，到時再說。
這個人面向陰沉，在傍晚時候，光線有些暗淡的布肆中，聽來怪嚇人，孫婕一撇嘴，還想說什么，被蘇洛拉走。
在街上又買幾樣?xùn)|西，回到家中，天已經(jīng)黑了。
孫婕拉著蘇洛，不要她吃一口茶，就向自己房中去。
到屋里也不點(diǎn)燈，解開外包著的紅色絹布，屋外暗淡的光線照在虎皮，好似夜下放光的金子。
“我先替蘇大哥試試?！?p> 虎皮一抖，披在身上，就把自己裹住，向蘇洛問道：“姐姐，你看我威風(fēng)不威風(fēng)。”
蘇洛點(diǎn)點(diǎn)頭。
這時，前廳傳來叫吃飯的聲音，孫婕脫下大氅，“姐姐，吃完飯，你也來試試。”一頓又道：“要么姐姐不試，不然蘇大哥穿的時候，就聞到了來兩個人的味道，不知道哪一味道是屬我了?！?p> 蘇洛心中一動，沒有說話。
孫婕把脫下大氅，便就疊起，忽然目光一滯，蘇洛看過去，心頭驚住了。
這時前面又來叫吃飯了，這一回卻是孫婕母親聲音，兩人呆呆地抱著大氅過去。
途遇家中下人，見兩女吃飯了還抱著虎皮不放，笑道：“三娘，蘇娘子，東西先由我保管著，等你二位吃完飯，再就還你們?！?p> 孫婕只是向前走不說話，蘇洛回應(yīng)了一句。
兩人走到廳堂，桌上菜肴已經(jīng)擺好，孫百葉與蘇仁壽已經(jīng)開始吃酒。
孫家是修煉世家，沒有世俗中的許多規(guī)矩，一家人不論男女都坐一桌。
今夜菜肴豐富，一家人都是滿面春風(fēng)，孫夫人還難得吃一次酒，端起酒杯，親自與蘇仁壽敬酒。
孫夫人見二人來道：“又是玩瘋了，吃飯還抱著那東西做什么？”
后面跟來的家人道：“我要三娘先給我，三娘不愿意了?！?p> 孫百葉瞅一眼自己女兒，又干一杯酒道：“今兒個是真正解氣?！?p> 蘇洛想要說話，被他父親眼色阻止。
“那蘇家人，把鍋中干粥舀出與狗吃，被福來見了打了一頓，想要還手，一見我來了，便不敢動，回去叫人，那知他家主子來，屁沒一個，反要他跪在那里吃狗食，現(xiàn)今還沒有起來了。”
拍拍蘇仁壽的肩：“老哥，這都是恩公之威啊。老哥有此一子，以后于城誰敢對你有一句不字?！?p> 蘇仁壽臉上歡喜，拿壺先給孫百葉斟滿酒，又自斟一杯。
“托老哥的福，托恩公的福，現(xiàn)下就是城主見到我也得恭恭敬敬?！?p> “今兒個李家找我，說起東邊田地之事，他想與我換西邊田。東邊的田都是良田，我想也沒想就一口起答應(yīng)下來?！?p> 向蘇仁壽又道：“這田卻不是我自己留著的，而是贈老哥你?！?p> 蘇仁壽吃驚道：“這怎么行？”
連連推遲。
兩人互相推遲著，小輩們觥籌交錯，孫夫人發(fā)覺自己女人臉色不對，蘇洛把虎皮遞交給給她。
孫夫人把虎皮展開。
這時其他人也見兩人異常，一起湊過來。
燈火下的虎皮，顏色金燦燦，眾人心中都暗自贊賞一句好東西。
虎皮展開，突見里面露出一點(diǎn)血紅色，人人心頭一凜。
家中下人搬過來一張空桌，把虎皮完全攤開放上。
所有人都怔住了。
孫百葉與蘇仁壽還吃著酒，見眾人圍聚一起，問也不說話，便就走過來。
只見虎皮向里一面，畫著一個個紅色的血骷髏頭。
密密麻麻排的滿滿，大概有一二百個。
看的人頭皮直炸。
孫家廳堂雅雀無聲。
孫百葉推開一旁人，從第一個骷髏頭往下看，看完后，兩眼發(fā)干，卻也松了口氣。
他在這里面沒有見到三色珠子，這便說明，這虎皮不是探丸郎的，而是另有人，想也不用想，就是那三家。
孫夫人見老爺臉上輕松：“沒有事嗎？”
“有什么事？不過是那三家搞得把戲，想也不用想是蘇仁亭?！?p> “把虎皮包起來，今晚吃酒，明天我找他去?！?p> 眾人見此，也都放心下來。
孫百葉吃干杯中酒，“婕兒，你就說說這事。”
眾人放下碗筷，凝神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