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殷平嘛!咋的啦?”
光線昏暗,密不透風(fēng)的地下室傳來排氣扇的聲響,地下室被改造成一家棋牌室。垃圾成堆的地面,室內(nèi)橫七豎八地擺放著雜物,幾張破桌子前坐著一群皮膚黝黑的男人,雖然正值初冬,但密閉的室內(nèi)依舊可以聞到令人反胃的汗味與嗆鼻煙味。
殷平順著臺階走到一張桌前停下腳步。
上次來過殷平家的絡(luò)腮胡男正在一張桌前吆喝著。
“啊呸……這次押大……運(yùn)氣……他媽的背。”絡(luò)腮胡順手甩出一疊皺巴巴的紙幣,奮力摔在桌子上,嘴里不時啐了一口唾沫。一只手叼著正冒藍(lán)煙的煙頭,猛吸了一口。
絡(luò)腮胡男雖然看見了殷平,卻沒有對視他,而是繼續(xù)盯著牌桌上的桌況。
“殷平……你這都第幾次了?怎么?又想來和兄弟幾個借錢?是不是又賠本了?”絡(luò)腮胡將嘴里的煙霧噴向殷平,很顯然他,對殷平的情況了如指掌。
殷平雖然在家中蠻橫,卻在外頭低三下四。連連堆笑地說道:“隆哥……最近那個……實(shí)在是……”殷平咂咂嘴,干笑著擰著衣角。
絡(luò)腮胡輕搖頭,奸笑著:“沒骨氣……這殷大夫才死沒多久,你就把錢給花光了?難怪他到死都不肯將資本留給你?!?p> 絡(luò)腮胡雖然對殷平投來諷刺,他看不起殷平的窩囊,卻打心底佩服殷書林,也帶有幾分尊敬。
“這不,家里經(jīng)濟(jì)情況……隆哥你也知道……我家那娘們都沒什么錢,有的話也握得死死的,我一分都沒拿到?!?p> “這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不能怪任何人?!苯j(luò)腮胡邊說將一張牌用力扔在桌上?!把捍?。”
“隆哥,您財大氣粗,就施舍點(diǎn)……我一定很快就還……”殷平朝著絡(luò)腮胡站的方向點(diǎn)頭哈腰。
“就這點(diǎn)志氣也來借錢?別忘了,上次那筆還是殷大夫替你還的。要說……這次再還不起,你準(zhǔn)備拿什么抵債?是你的胳膊還是你身上的其他部位?嗯?”絡(luò)腮胡用力擰著殷平的頭,殷平面部被擰得扭曲,卻也只是賠笑。
“您說了算……”
“好!要多少?”
“不多……三萬……”
“小劉,拿過來?!?p> 絡(luò)腮胡借過小青年手里遞來的錢,扔進(jìn)殷平手中。
“謝謝隆哥。謝謝您!改天我一定好好報答您?!币笃侥玫搅隋X,高興得已忘記了方才的羞辱。
“你打算怎么報答我?”絡(luò)腮胡將一只腳踩在桌前的椅子上。
“您說,我什么都答應(yīng)?!?p> “真的什么都答應(yīng)?那……”絡(luò)腮胡突然從褲袋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刀,貼在殷平臉上,自上而下地用刀把子輕輕順著殷平臉部自上而下地劃著。
“是……是……您只要一開口,我什么都答應(yīng)?!贝丝痰囊笃斤@出了一絲驚恐,他知道絡(luò)腮胡是什么樣的人,這群人惹惱后對自己十分不利,但為了錢,卻可以連尊嚴(yán)都丟棄。
“就你……這命,能值幾個錢?老子根本不稀罕,和你開個玩笑罷了。哈哈哈!”絡(luò)腮胡將刀片從殷平臉上移開?!翱窗涯憬o嚇的……”接著又故意舔著刀片,訕笑道:“我聽說……你有個女兒,叫什么殷槿樺的……長得倒是很標(biāo)致。多大了?”
殷平雖然對殷槿樺平日里冷淡,但被絡(luò)腮胡一提及,心下有些緊張?!奥「?,我就這么一個女兒,別這樣……”
“呵,你這小子還有點(diǎn)兒人樣,這樣吧,這筆錢,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如果逾期,那利息可要加上了,咱哥幾個,你也領(lǐng)教過的。還有……我可保不準(zhǔn)你那丫頭會怎樣……”絡(luò)腮胡笑得詭譎。
周圍站著的青年們也紛紛朝著殷平投來嘲笑聲。
“一個月,時間會不會太緊了點(diǎn)……”
“什么,你還嫌時間長了?那就半個月?!?p> “不,不,一個月就一個月。咱們凡事好商量?!币笃揭粋€勁退步。
“哼!”
“一定,您放心,不給您添麻煩。如果沒什么事,我先走了……今天,真的多謝您!”殷平握著錢朝絡(luò)腮胡拜了又拜。
“趕緊滾,別攪了老子財運(yùn)?!苯j(luò)腮胡將剩下的煙蒂扔在地上,又力踩滅了煙頭。
殷平拿著錢朝臺階上朝外走去,實(shí)際上,如果不是為了這筆錢,他才不會愿意待在這種地方和這群人打交道。人有的時候會為了一些事情,難免舍下臉皮做違背本心的事情。
地下室內(nèi)
“大哥,你說殷平這小子這次能按時還么?不會又得十天半個月的吧,再說,他老子不是已經(jīng)死了么?”黃毛小青年湊到絡(luò)腮胡耳邊輕聲說到。
“哼,他不是有個小丫頭么……”
“噢……我明白了,大哥英明!”黃毛笑得猥瑣,朝絡(luò)腮胡豎起大拇指。
殷平回到家中,殷梅正在做飯。
殷平帶著一身的臭氣走進(jìn)屋內(nèi),也沒理會殷梅,而是一個人獨(dú)自坐在沙發(fā)上數(shù)著那一疊紙幣,心里打著不少小算盤。
自從殷書林去世后,這一個多月來,殷槿樺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殷書林的身影時時浮現(xiàn)在眼前。她回到家中,會跑進(jìn)殷書林的房間內(nèi),房間內(nèi)還是按照原來的擺設(shè),一切都沒有做變化。
殷槿樺獨(dú)自坐在殷書林房中,收拾著殷書林的遺物,想起曾經(jīng)在這里留下過的歡樂與受到的教誨。
她既高興,又悲傷。
“爺爺,紫城的櫻花和木槿要開了,明年的春天,咱們再一起去看吧!還有……我買了一件薄衫給您,等過了寒冬,就可以單獨(dú)穿這件了?!?p> 腦海中回蕩著曾經(jīng)的話音,是?。∫髸忠呀?jīng)沒有春天了,就像那逝去的青松,唯有后人去懷念。
殷槿樺將那件還未穿過的新衫小心地疊好收進(jìn)衣柜里。她知道,即便斯人已去,生活還是要繼續(xù)下去。她只是希望,就如同殷書林遺愿中期望的那般,自己的父母能和諧相處下去,也讓未來的日子變得平靜,不求大富大貴,一家人健康快樂地在一起才是心底最渴望的事。
“槿樺……殷槿樺……又在房間里做什么?”
殷平的聲音朝客廳里傳來。
殷槿樺擦干眼角的淚,從殷書林的房間內(nèi)走出來??匆娨笃秸诳蛷d的沙發(fā)上,手中拿著一疊紙幣。
“爸,您這是……”殷槿樺知道,殷平一旦手中出現(xiàn)很多錢幣時,不是去借高利貸,就是借其他人的錢去做一些根本不著邊際的事情。
“好事情……哎,槿樺,你這里還有多少錢?給我借點(diǎn)?!?p> 不由分說,殷平那四處借錢的壞毛病依舊無法改掉,殷槿樺也知道,殷書林有一半是被殷平給氣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她也不想過多計較。
“我還沒發(fā)工資,其他的錢都存了定期。”殷槿樺語氣沒有溫度。
“我說,你就這么信不過你爸?”殷平朝殷槿樺投來不自在的神情。
“沒有就是沒有,還有……這么多錢是從哪里來的?你是不是又去借高利貸了?爸,這事……”
“這事你別瞎摻和,我自有分寸?!币笃秸Z氣中帶著不耐煩。
聽到此間,殷槿樺自然也不想多和他計較。
“沒有就算了,這么小氣做什么?該哪涼快哪待著去。嘿嘿,這次一定成。”
殷平說著,用力朝著臟兮兮的錢幣上狠命親下去?!斑@才是命根子……往后,就靠你錢生錢了……哈哈哈哈?!?p> 殷槿樺不再理會殷平,朝著廚房跑去。
殷梅在廚房里切著菜。
“媽……近期要多注意一點(diǎn)……”殷槿樺走到殷梅身邊,拉拉她的袖子。
“出什么事了,槿樺?”
“爸他……最近又借了高利貸,上次一群債主跑家里來討債,是爺爺還的……我心里……有點(diǎn)不好的預(yù)感……總之,這幾天別理他……他要是和你借錢,你也多提防點(diǎn)?!币箝葮鍦惖揭竺范呅÷曊f。
殷梅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笑著說道:“傻丫頭,別緊張兮兮的……沒事……”
“媽,我和你說認(rèn)真的,上次那種情況你是沒見過,那群人,就是些市井混混,如果最近我不在家,您能躲就躲遠(yuǎn)點(diǎn),要不,去二姨家也行,總之……”殷槿樺急得直跺腳。
“好啦!槿樺,我聽你的……放心……”殷梅放下手中的食材,輕輕拉住殷槿樺的手心,作出讓對方寬心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