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那個男孩在與我交流以后會產(chǎn)生那種匪夷所思的反應呢?辦好手續(xù)后,我又重新的回到了手術室門口,無力的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方面擔心著凱的傷勢另一方面又在琢磨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小男孩痛苦的模樣歷歷在目,仿佛就像是被人捅了好幾刀一般,可實際上,我所做的只不過是與他進行了一段常規(guī)的對話,最多只能說是充其量因為受到驚嚇,而分貝大了些…
所以這是我的原因嗎?我不知道,怎么想也無法搞清楚,相比起男孩來說還有那個女醫(yī)生,我絕對沒有看錯,雖然她耳朵上的尺碼的確是要比我小點,但那副耳機仍舊清晰無比的被我的視線抓住…
為什么她也會有耳機呢?注意了下周圍經(jīng)過的其他醫(yī)護人員,沒有一個人是像她那樣也戴著一副耳機…我之所以佩戴著這個凱做給我的耳機,純粹只是為了能夠進行正常的交流,也許是聽力問題,也許是這里的聲波問題,我的耳朵無法接收到這里的人講話的聲音,除非通過儀器,難道說那個女醫(yī)生是不是也是一樣的情況?
她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嗎…?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我猛地站了起來,凱躺在病床上被幾名醫(yī)護人員推了出來,他的右手掌上厚厚實實的纏滿了繃帶,兩條系帶繞過掛在他的脖子上…焦急的上前,凱的臉色很蒼白,看過去也十分的虛弱…
他沒跟我說一句話,而是靜靜的躺在那里,我跟著醫(yī)生一起把凱送到了他的病房,病房里有兩張床,但目前兩張床都是空的…
凱小心翼翼的爬下床,我本能的想要上前去攙扶,凱搖搖頭,自己扶著床的邊緣就躺了上去,整個過程他的動作都非常慢,生怕不小心磕碰到自己那只已經(jīng)傷痕累累的右手。
“我們成功的把斷裂處結(jié)合在一起,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要靜養(yǎng)了,這段時間要小心,受傷的那只手絕對不要發(fā)力!”醫(yī)生簡短又意思明了的交代了幾句,囑咐了下就離開了。
醫(yī)生們剛走,我就忍不住的長長的舒了口氣…心疼的看著此時安靜的一反常態(tài)的凱,他平穩(wěn)的躺在床上,傷手輕輕的放在胸前,而僥幸逃過一劫的左手也宛如一個“乖小孩”一樣安靜的躺在那兒。
“你沒事吧?”我不禁問道,坐下靠在病床的圍欄上,伸出手摸著他的臉頰…指尖剛碰到凱的面部肌膚,他就針扎般的皺起了眉頭:
“嘖!”
我慌亂的收回了手,凱咬著牙關,因為疼痛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我驚慌失措的站了起來,手忙腳亂,想要查看情況,可又怕自己笨手笨腳幫了倒忙。
“凱,怎么了?。。。俊?p> “好痛…”他的語氣哽咽住,顫抖的左手艱難的指了指被纏滿繃帶的右手:“一陣一陣的上下鼓動跳躍般的疼痛…尼婭,幫幫我?。?!”
“我該怎么辦…”我慌張的抓著自己兩邊的頭發(fā):“你等一下,我去叫醫(yī)生來!”立即繞過病床,連滾帶爬的就要沖出去,可剛跨出還沒兩步,就聽到凱咯吱不停的笑聲。
“你耍我???”后知后覺的回過頭去,凱那張被笑意快要憋變形的表情一下就呈現(xiàn)在面前。
“我沒想到你這么好騙…”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傻子一樣,他似笑非笑的抿起了嘴唇。
“你…”我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步伐沉重的一步步拖了回去,賭氣的一屁股坐在旁邊,這個混蛋,這種時候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哈哈哈哈…”凱一刻不停的笑道:“對不起嘛,尼婭別生氣好不好?”他用另外一只手伸過來,我絲毫不領情的甩開他的手:“你怎么可以這樣?”
我氣的不知是站著好還是坐著好,索性站在一旁皺著眉頭瞪著他,凱也坐了起來,露出一臉可憐兮兮的小狼狗的表情求情道:“我錯了嗎…原諒我…”凱撒起嬌來,聲音軟軟的,騷的別人耳朵癢癢的。
“那你要怎樣補償你的過錯?”我欲擒故縱的說道。
凱壞笑著解開了一顆上衣的扣子,一下子換上了平常的絨毛般磁性的嗓音:“看你想要怎樣了?我就穿這一件,手也不方便…完全隨便你,嗯?”語畢,他還挑了下眉毛。
“你…”臉頰發(fā)燙的不想接他的話…病房的門突然被開啟,慌亂的趕緊收拾起情緒,門外的人在得到準許后走了進來。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頭標志的金發(fā),不長,梳理的整整齊齊扎成個馬尾,是之前在走廊碰到的那個女醫(yī)生…我們對視了一下,我相信她的目光跟我一樣也注意到了雙方彼此的耳機。
女醫(yī)生看了我一眼,轉(zhuǎn)瞬間又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凱身上,凱詫異的眼神來回在我們之間飄逸…“不用擔心,我只是來查看一下情況的?!迸t(yī)生和藹可親的笑著。
她的笑容很標準也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親近感,可是莫名的我還是無法完全的對她放下心來,特別是她的那副小巧的耳機,仿佛釘子般時時刻刻的在提醒著我這個人來歷不明。
“你好。”凱禮貌的回應了一句,他瞥了我一眼,我也立馬上前打了招呼:“麻煩醫(yī)生了。”
對方笑了笑,繼續(xù)說道:“你們可以直接叫我貝絲,我來這里呢,除了是來查看一下您手上的傷口意外還有一件事是想找一下這位…?”貝絲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尼婭,我女朋友?!眲P很自然的就把這么一句讓人臉紅的話講了出來。
“我…叫尼婭?!蔽覍擂瘟艘幌拢q豫著要不要伸出手,貝絲則是很大方的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尼婭啊…真是個體貼的好姑娘。”
“沒有沒有…”我們彼此例行公事的噓寒問暖起來,都是為了能夠自然的把貝絲到來這里的本意帶出來。
“那么…”貝絲放下我的手,她拍拍我的肩膀,一臉友善的看向凱:“我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很明顯的能夠看出來,凱猶豫了,他的第一反應絕對是拒絕,但是這說來說去也只是他的私心,礙于禮節(jié)問題,他還是默默的問了句:“大概要多久時間呢?”
“可能會比您預期的時間久點。”
“好吧,盡快回來啊…”凱不情愿的將我交了出去…莫名地我竟然有種我難道是物品的既視感…
貝絲帶著我出了病房,輕輕的關上門,回過頭來,臉上還是那副親切的笑容,但是背后的韻味卻是和剛才有那么些不同…
“請問…有什么事嗎?”我打算先發(fā)制人,盡量的在對話中占有主動權(quán),雖然在情報掌握方面我是處于可憐的被動地位。
“不用緊張?!彼矒嶂业那榫w:“還記不記得剛才那個在走廊突然發(fā)病的男孩兒?”
“你是指,突然癱倒在地的那個嘛?”我仍舊記著那一幕,男孩兒痛苦難耐的模樣。
貝絲點點頭:“他是記憶吞噬者四期的患者,已經(jīng)完全的病入膏肓,對于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全然不記得他的父母以及他自己到底是誰…”
就連自己是誰這種自我認知都會消失嗎?我不禁感到一股子脊背發(fā)涼,一想到凱告訴我每個人都有這種疾病,難以抑制的壓抑感油然而生…可是不是有阻斷藥的存在嗎?按時服藥的話又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
“那個…醫(yī)生?”我打算借這個機會刨根問底一次:“我男朋…不對,凱他平常都有吃阻斷藥,他也告訴我在這個地方每個人都會有政府分發(fā)的藥物,可為什么還會發(fā)展到四期這么嚴重?”
“這個地方?”貝絲微妙的眼神讓我意識到自己差點暴露了真相:“我是說S市…”急忙地想要圓場,可似乎實際效果并沒有那么好。
“阻斷藥并不能完全的消滅病毒,它只能延緩病情的進展,這跟不久前我們剛攻克的艾滋病是兩個概念”
艾滋病的阻斷藥只要服用即時,可以做到百分之九十多不感染,但也沒有說達到百分百,只不過是種近乎的可能性…等等,她剛才說的是這里已經(jīng)攻克了艾滋?。?p> 我越來越意識到自己身處的地方是那么的不同…可既然阻斷藥不能完全抑制住病毒,那么是不是意味著凱還有老婦人他們遲早也有一天會忘了彼此?
“那為什么那個男孩兒那么小就那樣了?”
“在按時吃藥的情況下,藥效的威力還是要看個人體質(zhì)…”
貝絲詳細的給我解答我的每個疑問…一方面我既想知道更多有關記憶吞噬者的事情,另一方面又擔心過多的詢問只會更加的讓人懷疑我的真實身份…來自另外一個地方的人…
“這也是為什么我們原本打算將那個男孩送去隔離,在他形成新的自主意識前是不能夠重返社會的。”好在貝絲沒有刨根問底,而是繼續(xù)給我解釋道。
“那你來找我的目的是?”
話音剛落,只見貝絲深吸了一口氣,本能告訴我,這件事和我有著非常大的關系。
“那個男孩兒病情開始產(chǎn)生逆轉(zhuǎn)了…準確的說應該是在和你交流以后,他的過往意識逐漸恢復了起來…”
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貝絲話語中的意思,是我…讓那個男孩兒的病情得到不可能的逆轉(zhuǎn)?
腦中一片混亂,我做了什么嗎?除了跟他說了幾句話以外,根本就沒有做任何特別的事情啊…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您能告訴我更詳細點嗎?”現(xiàn)在探討的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圍,在這里呆的時間越長就越發(fā)覺得自己所了解到的事情是那么的少。
“這…我們暫且也不知道…所以我們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們尋找治療的方法。”貝絲非常認真嚴肅的說出了這句話。
腦海中一直回蕩著貝絲的話語與神情,即便跟凱同處一房卻還宛如只有自己一個人一般。
我愣神的坐在病床旁,目光不知道放在何處,貝絲希望我能夠幫助研究找出攻克絕癥的方式,縱然這是件好事,可以成為人類醫(yī)學史上一個重大的突破節(jié)點…可是為什么我的內(nèi)心卻如此的沉重呢?
“唉…”不禁嘆了口氣,無意識的拿起邊上床頭柜的水杯一飲而盡,輕輕的將杯子放回去,有那么一瞬間,多么的希望這一切只是個夢境。
“怎么了嘛?回來之后就一直愁眉苦臉的?”凱擔心的問道,他抓著我的手,很溫暖,我看著他焦急擔憂的模樣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我…“完全不知從何才能將這件事自然的告訴凱,我組織著語言:“凱,你知道那個記憶吞噬者的藥物只能延緩進程,但是最終還是會發(fā)病的事嗎?”
凱黑棕色的眼眸閃動了一下,他詫異的皺了一下眉頭,握著我的手的力道也減輕了很多:“我只聽說過…那個醫(yī)生和你說了什么?”
看著凱的這個反應,也許真的就像我猜測的那樣,政府一直將這件事當成一個秘密,從來沒有對外宣稱過真相,而是用著另外一種大眾能夠接受的“美好謊言”來掩蓋著這殘忍的現(xiàn)實。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再次確認了一遍。
凱搖搖頭,完全松開了我的手,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天花板,還沒等我開口就說道:“那個醫(yī)生告訴了你這些是嗎?可為什么呢…?”
為什么?就因為我來自另外一個空間?我的腦子一片混亂,突然間蜂擁而至的情報讓我有些無所適從,斟酌著,我還是決定將事情的經(jīng)過全部告訴凱。
我小心的用著一詞一句,盡可能簡單但又不曲解意思的將遇到小男孩以及貝絲和我交流的過程內(nèi)容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訴凱,當然我并沒有把自己懷疑貝絲的具體身份這件事說出來,因為這會牽扯到我自己的真實來歷,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我一刻不停的訴說著,眼睜睜的看著凱的表情從一臉認真的傾聽變成緊皺眉頭到最后用著復雜的眼神盯著我的轉(zhuǎn)變…凱生氣了嗎?我閉上了嘴,等待著他的數(shù)落。
“尼婭。”他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我點點頭,緊張著他的下一句話?!澳闶窃趺聪氲??你想要去嗎?我是說去幫助研究出治愈的方式?”
凱的這句話深刻的問倒我了,對啊,我想去嗎?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去給一個完全不了解情況的組織進行著不知會有什么項目的醫(yī)學研究?他們會抽血嗎?會從我身上提取什么細胞?還是給我服用或者注射還處在試驗階段副作用不明的未知藥物?
我不敢再往更深層次的地方去想,打心眼里佩服那些敢于進行藥物試驗的志愿者,面對那些剛研發(fā)出的藥物,都是由這些人自愿的用自己的身體去嘗試以確保對人體無害或者傷害很小以后才拿去上市…
我一直覺得他們都是很偉大很無私的人,我也一直都想成為一個偉大無私的人,可是當機會降臨到我身上的時候,我怯弱了…當要面對未知的測試,并且完全有可能會威脅到自身生命的機會時,恐懼的本能全然的在那一刻無情的打敗了我可憐的志向…
可是…看著凱此刻難以形容的神情,一股莫名的心痛感撲通撲通的在胸腔內(nèi)跳動著…“我真的很怕你會忘記掉我,忘記掉自己,忘記掉老婦人還有屬于你的一切…”
剛到嘴邊的話又被凱咽了回去,我知道他不想我去,而原因也是顯而易見,他只是擔心我有個什么三長兩短。
“我…害怕。”凱突然哽咽道:“我只是害怕你會離開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有種你會一去不復返的感覺…”
“凱…”我情不自禁的抱住他,動作很輕生怕會不小心碰到他的右手。
“尼婭…我尊重你的意見…”凱用另外一只手將我緊緊的攬在懷里,我咬著牙將下巴貼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氣…“好?!陛p聲回答道。
“怎么樣,兩個人商量好了嗎。”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我們立馬松開了彼此,我尷尬的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貝絲已經(jīng)站在我們身后。
“你什么時候進來的?”直接脫口而出。
“剛剛?!必惤z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看著我們兩個小年輕:“決定了的話就趕緊開始吧,這件事不能拖。”
決定了嗎?決定了,凱尊重我的想法也支持,而我自身呢,恐懼歸恐懼卻還是愿意嘗試一下的,畢竟這不僅意味著攻克一種疾病也代表了凱是否還能記住這一切的事情…
我回頭望了一眼還在病床上的凱,他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回頭用著堅毅的眼神看著貝絲。
貝絲笑了下,似乎有點驚訝于我們兩個這如臨大敵般的氣勢:“他也要一起來?!?p> “我嗎?”凱比我更快的拋出疑問,貝絲邊笑著邊走到床邊:“你作為和她呆在一起最久的人…”說著就把凱從床上扶了起來:“我們可以通過研究你體內(nèi)的病毒含量來作為比對?!眲P扶著床邊麻利的從床上跳了下來。
“比對?”我們異口同聲的問道。
“對,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