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旦決定下來了,大家心里面也就踏實了。李淵再也不用裝腔作勢,掩飾自己的野心了。他不再耽擱,馬上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劃起兵之事。他借口防備劉武周和突厥南下,派李世民、劉文靜、長孫順德、劉弘基等人緊急到各地募兵。隨后,李淵還派人往河東緊急召回其子李建成和李元吉,一起參與籌劃起兵之事。
這天早上,正當李淵父子與裴寂、劉文靜、長孫順德、劉弘基等人在府中緊鑼密鼓地密謀出兵之時,中軍來報,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求見。
“王威和高君雅?”
李淵聽了心中一驚,與李世民等人面面相覷。
“他們突然來干什么?”
在籌備起兵之時,李淵他們一直提防著這兩人,生怕走漏了風聲。在這關鍵時刻,他們兩人突然來訪是要干什么?
難道他們已經看出了什么端倪,或是嗅到了什么氣息?
李世民聽說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求見,也皺了皺眉頭。他來到李淵面前,低聲對李淵說道:“父親,上次昏君楊廣派人來太原府問罪于您,孩兒就已經看出這兩人與差官勾勾搭搭,似乎有某種默契。此時正值我們謀劃起兵的關鍵時刻,他們突然來訪,肯定不懷好意,我們不得不防啊。”
“父親,孩兒覺得二弟說的有理。現在正是起兵的關鍵時刻,可要小心謹慎,不能出一點意外啊?!崩罱ǔ梢哺胶偷?。
劉文靜倒是說的更直接:“唐公,此二人本就是昏君楊廣派來監(jiān)視您的。將來起兵,這二人也肯定是阻攔您的絆腳石。唐公不如趁早除之,以絕后患!”
劉文靜說完,還特意揮一揮手,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對,我等也是這么認為,不如趁早……”眾人齊聲贊同。
李淵倒不急不燥,似乎是胸有成竹。他擺擺手笑著說道:“諸位莫急,現在還不是殺他們的時候。老夫與這兩只老狐貍在朝共事多年,他們有幾斤幾兩,老夫還是知道的。怎么對付他,老夫自有分寸。況且他們兩人是太原副留守,有事找我,也在情理之中,老夫不好拒絕。嗯……這樣吧,今天我們暫時就商議到這里,大家先回去,按照剛才商量好的事情立即分頭準備?!?p> “是!”
眾人答應一聲,準備散去。李世民還是有點不放心,他對父親低聲說道:“要不要讓孩兒留在您身邊,防止他們二人圖謀不軌?”
李淵手捋須髯哈哈笑道:“世民盡管放心,為父與這兩人共事多年。他們兩個人那幾把刷子,還對付不了為父。目前這太原府里還是為父說了算,量他們還不敢對為父怎么樣!”
李淵轉身對即將出門的劉文靜說道:“劉大人留步,老夫還有要事請你去辦!”
世民等人見狀,連忙都躬身告退。
李淵附耳對劉文靜交待了幾句,又特意關照道:“此事務必秘密進行,不可向任何人泄露一點消息!”
“是,下官知道了。唐公放心,絕不會有任何差錯的!”
劉文靜聽后頻頻點頭會意,立即著手去辦。
等劉文靜出了府門,李淵這才轉身對中軍說道:“快有請王大人和高大人入帳?!?p> 俄而,王威和高君雅兩個副留守滿臉堆笑地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們進府后先是向府中掃視了一眼,見只有李淵和中軍在府中,頗有些驚訝。
李淵看到他們的神情,知道他們兩人在找什么。很明顯他們可能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開始對自己的事情有所警覺??吹剿麄冑\頭鼠目的樣子,李淵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反感。
李淵上前拱手道:“不知王大人和高大人匆匆來找老夫有何要事?”
王威和高君雅兩人忙趨前施禮,滿臉堆笑道:“我們二人見過留守大人?!?p> 李淵連忙拱手還禮道:“前日上差前來太原府問罪老夫,多虧二位大人在上差面前美言,才使老夫逃過一劫。老夫該過府向二位大人表示感謝才對?!?p> 王威連忙擺手道:“豈敢,豈敢。朝廷不了解真相,對唐公無妄猜測。我等只是說了幾句公道話而已,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呢。唐公可千萬不要再提了,再提可就是表明唐公太客氣了。”
高君雅也附和道:“是啊,誰不知道唐公乃是朝廷柱石,又與當今圣上是姨表兄弟?朝廷只是一時誤會而已。況且我等與唐公一同駐守太原,可謂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我等幫唐公說話不僅是幫唐公,也是幫我們自己,唐公千萬不要客氣!”
李淵笑著擺擺手道:“高大人謬贊了,老夫哪能談得上是什么朝廷柱石,只是既食君祿,為君分憂而已。好,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與二位大人客氣了。既然陛下派我們三人一同駐守太原,我們就要同心同德,克己奉公,確保一方平安?!?p> “是、是、是,我等一定與唐公戮力同心,共保太原!”
王威和高君雅兩人連忙高聲應道。
李淵把他們讓進廳中,示意他們坐下說話,自己也回到帥座上坐下。然后拱手問道:“今天兩位大人匆忙過府,但不知有何要緊之事?”
王威連忙站起說道:“現在局勢緊張,劉武周的勢力也在慢慢地坐大,我們知道唐公一定很著急。這幾日我們看到唐公正在加緊調集兵馬,怕唐公有什么緊急軍務要安排。所以我們二人也不敢怠慢,專門過來聽調,隨時追隨唐公沖鋒陷陣,為朝廷出力?!?p> 李淵知道他們二人見這幾天不斷地調集人馬,心中起疑,一定是專門過來察看虛實而已。
李淵笑笑道“二位大人對朝廷赤膽忠心,令老夫佩服!佩服!前番因為劉武周的事情,陛下專門下旨問罪,老夫豈敢再有任何懈?。恐皇抢戏蛳雽ε衍妱⑽渲苡帽?,可目前的形勢卻不太容許。”
“哦?朝廷所患者,就是各地紛起的反叛。上次朝廷之所以怪罪,也是因為劉武周的反叛而已。鎮(zhèn)壓叛軍乃當務之急,拖延不得,唐公難道還有什么顧忌?”王威一臉不解地問道。
“是啊,平叛安內,乃是我等份內之事,如若再有延緩,恐怕朝廷又會責怪。眼看此事已是迫在眉睫,唐公難道此時還有什么顧忌?”
高君雅也一臉不解地問道,好像他比王威的心中更加焦急似的。
“二位大人也都看到了,如今的太原,卻是內外交困。外有突厥大軍虎視眈眈,隨時準備趁我朝混亂之機揮師南下;內有劉武周叛軍滋擾,到處攻城掠地。更有甚者,是這段時間連續(xù)大旱,眼看著莊稼欠收,各處饑民又蠢蠢欲動。所以這段時間,好事不成雙,壞事倒是接二連三。因此老夫一直猶豫不決,沒敢貿然用兵?!?p> 李淵滿臉愁容,攤開兩手,有些無奈地說道。
王威站起來說道:“噢,原來唐公是為這些事發(fā)愁。下官覺得此事倒不難,突厥人向來過的是游牧生活,他們覬覦我大隋,非為土地,而是人口、財物也。只要我們對他們多致金帛,他們就會心滿意足了。唐公不如派人送些金銀財物給他,與他們虛與委蛇,然后一門心思用來對付劉武周即可?!?p> “嘟,大膽!”
李淵聽此,突然臉色一變,大聲喝道:“聽王大人言下之意,難道王大人私下里與突厥有什么聯絡不成?”
王威一聽這話,嚇得全身一顫。他連忙站直身子,拱手道:“唐公息怒,下官不敢。下官知道與突厥和戰(zhàn),乃是由朝廷定奪,地方官員不可擅自主張。下官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敢私下里與突厥有什么聯絡啊!所以請?zhí)乒麒b。下官只是就事論事提個建議而已,具體怎么操作,肯定是要由唐公和朝廷定奪的?!?p> 高君雅也連忙站起,替王威開脫道:“唐公息怒,王大人也是出于一片忠心,只是就事論事,隨口說說而已。王大人他哪里會與突厥私下里有什么聯系呢!”
李淵依然板著臉,正色道:“朝廷有明令,與突厥私下有勾結者,作反叛論。老夫素知王大人的為人,知你對朝廷向來赤膽忠心。老夫相信王大人剛才只是說說而已,并沒有什么實際動作。老夫在此重申,任何人若是膽敢與突厥私下里有什么來往,到時可莫怪老夫無情!”
“不敢,不敢!”
王威與高君雅嚇得連連答應。
沒想到大清早就被李淵訓了一頓,高、王二人頗覺難堪,王威更是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他們知道李淵與他們二人乃是面和心不和,雙方都在找各種借口欲除對方而后快。這與突厥勾結通敵的罪名一旦加在身上,那可不是小事。不僅圣上對此事極為忌憚,也為太原百姓所不容,更是會被李淵抓住把柄。所以王威被李淵這當頭一喝,心中確實膽顫。
李淵見王威站在那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神情頗為難堪。他又趕緊轉怒為笑道:“其實老夫就是重申一下軍紀而已,防止軍中有人暗通突厥。王大人和高大人俱是朝廷和老夫倚重之人,又怎么會做那樣子的事呢?!?p> 王威聽了連忙向李淵拱了拱手,一臉尷尬地說道:“那是,那是!我等受朝廷厚恩,又豈會做有損于朝廷之事呢!”
高君雅見情勢有些緩和,剛才較為尷尬的氣氛已過去,便又站起來向李淵拱手說道:“唐公,這段時間太原連續(xù)大旱,莊稼欠收。百姓生計本來就比較艱難,再加上這一天災,恐怕更是雪上加霜。民心不穩(wěn),肯定不利于用兵。這幾日,下官四處巡視,不少災民都對下官言及,往年遇有大旱,太原府都會代表黎民百姓到晉祠的圣母祠求雨。所以他們也紛紛請下官轉致唐公,盼望唐公也能代表黎民百姓到晉祠求雨,以示朝廷的恩典?!?p> “嗯,這倒是一件當務之急的大事?!?p> 李淵聽了,連連點頭說道。
“為民請命,為民祈福,本就是主政一方的官員應做之事。既然黎民百姓有此請求,老夫豈能違拗。這是大事,只是……”
“唐公有何為難之處,但講無妨。若有用得著下官之處,下官一定盡心竭力,絕不敢有任何推托?!?p> 王威見李淵面有難色,連忙拱手說道。
“王大人說的是。只是老夫這幾日軍務繁忙,實在抽不開身子。此事就先委托王大人和高大人代為籌劃,做好安排如何?等兩位大人安排妥當后擇好吉日,老夫屆時一定沐浴、齋戒,前往晉祠求雨就是了?!?p> 高君雅與王威一聽大喜。兩人對望一眼,俱起身說道:“唐公高風大德,憐愛生民,令我等欽佩。災情嚴重,耽擱不得。如此則我等立即前去著手安排,也請?zhí)乒龊脺蕚洹OM舜纹碛昴芨袆由仙n,為我三晉大地降下甘霖。既然唐公軍務繁忙,我等也就不打擾了。我等先行告退,回去立即著手籌備此事。”
李淵起身拱手道:“如此則有勞二位了。有二位大人代勞,老夫也就放心了。中軍,送客!”
王、高兩位副留守大人剛出門,正好撞見李世民從外面匆匆進來。他大步流星地走的急,差一點和王、高兩人撞個滿懷。王、高二人本來正在高興地說著話,看到李世民目光犀利地看著他們,連忙收斂神形,與李世民打了個招呼后擦身而過。
李淵看到李世民匆匆進來,有些意外。他看到李世民一臉緊張的樣子,連忙問道:“世民,怎么你沒走?有事嗎?”
李世民連忙躬身說道:“父親,孩兒見王威和高君雅兩人鬼鬼祟祟的,怕他們會對父親有什么不軌,故而又匆匆趕回?!?p> 李淵聽了以后點點頭,“從他們進得府來時的神情來看,他們可能還是嗅到了點什么。看來,我們也確實對他們要做一點提防。不過暫時他們沒有什么真憑實據,諒他們還不敢對老夫怎樣?!?p> “父親,剛才孩兒在門外碰到王、高二人出去,見他們出門時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神情。他們突然撞見孩兒時面色一緊,看孩兒時目光閃爍不定。孩兒估計他們肯定有什么計劃,可能要對父親有什么圖謀。不知他們進來后向父親提過什么建議沒有?”
“建議?建議倒沒有什么。他們只是提議太原久旱,提請為父到圣母祠為百姓求雨而已?!?p> “求雨?”
“對。”
“父親,現在是我們起兵的關鍵時期,我們不斷調動兵馬,肯定會引起他們的懷疑。他們平時很少關心百姓的生活,怎么突然關心起這件事來了?這求雨……會不會是他們的什么圖謀?事起突然必有妖,還請父親小心注意為好。”
“圖謀?難……難道他們會趁求雨時有什么企圖?”
李淵聽李世民一提醒,對剛才的情形稍作回憶,心中似乎也有那么一點感覺。
按照傳統(tǒng),祈雨時只有正副長官在祠內祈雨。外面百姓人多嘈雜,萬一他們二人聯手對自己有什么不軌的話,倒的確是難以應付。
李淵鄭重地點點頭,說道:“還是世民你做事謹慎,考慮的周全?,F在為父想來,倒是真有這種可能。到時祈雨時,你隨侍為父左右,防備有什么不測。”
“是,孩兒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