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是要干什么？難道他們要在陣前屠殺平民百姓？”
李世勣不解地問。
“肯定是的，要不然他們把這些人押過來干什么？”
程咬金猜測著。
“君視民如草芥，則民一定會視君如寇仇！”
李世民恨恨地說道。
“他們要是真這么做，他們就真的喪盡天良了，必遭天遣！”
這時，只見定楊軍中一個將官騎著馬來到城下，大聲地喊道：“李世民，你們大唐軍隊在宋王（劉武周封宋金剛為宋王）的鐵騎面前，乃是不自量力，毫無勝算。你們屢戰(zhàn)屢敗，還有什么資格抗拒宋王的大軍？這小小的柏壁城已經(jīng)被宋王的大軍包圍了！宋王的大軍所向無敵，所到之處，俱已俯首誠服。你困守孤城，猶如螳臂擋車，必遭毀滅。李世民，你最好帶著你的部下出城投降！要不然等會宋王的大軍攻進城去，定會將你們一個個踏為齏粉！”
他站在那里喊了一陣子，見城上的人沒有反應，不覺惱羞成怒。他用手一指身后地上跪著的那些百姓叫道：“城上的柏壁百姓聽著，這些人對宋王陽奉陰違，暗中投靠唐軍。你們看著，凡是投靠唐軍者，就是這樣的下場！”
那位將官說完只見他把手一揮，身后的軍士們手起刀落，將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的人頭一個一個地斬落下來。
城上的人驚恐地看著這一切，每斬一個人，城上的人就發(fā)出一陣驚呼。有的人已開始大聲地哭喊啜泣，也許外面被殺的人中就有他們的親人！
李世民回頭對城上的軍士們和城內(nèi)的百姓大聲地說道：“這就是兇殘無比的定楊軍，這就是殘暴成性的劉武周和宋金剛！不把他們消滅，三晉大地的百姓們就沒有安寧的日子可過。血債要用血來償！我們一定要為慘死的百姓們報仇！”
“報仇！”
“報仇！”
“報仇！”
城樓上的三軍都一起高呼，這憤怒的聲音如雷霆萬鈞，聲震云霄。
那個將官見血腥的屠殺并沒有把唐軍士兵和百姓嚇倒，反而使他們更加同仇敵愾，著實感到意外。他悻悻地大聲叫道：“死到臨頭了還不知悔改，到時候你們后悔可就遲了！”
那人喊完轉回頭便要騎馬回營。這時程咬金問道：“大家有沒有人認識他？他是誰？這筆血債俺老金一定要算到他的頭上！”
唐軍中有認識他的人大聲答道：“程將軍，這人叫做尋相。他是宋金剛手下的一員大將，為人非常兇殘跋扈，陰險狡詐?！?p> “尋相？熊黃子的，俺老程可記得他了！”
程咬金恨恨地罵道：“熊黃子的，看他那么猖狂，俺老程管叫他有來無回！”
程咬金說罷彎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向?qū)は唷?p> 尋相正自縱馬回營，哪想到冷不丁一箭射來。那支箭不偏不倚，正中在他的馬屁股上。那馬疼痛難忍突然人立而起，尋相猝不及防，在馬上把持不住，一下子仰頭摔到地上，非常地狼狽。
“好，射的好！”
“程將軍好箭法！”
“要是能把這個惡人一箭射死就好了，便宜了這小子！”
唐軍士兵看到他仰面倒地的狼狽相都拍掌大笑，一個個歡呼雀躍。
“咳，三哥，怎么讓這小子給跑了！”
李世勣見程咬金的這一箭只是射在尋相的戰(zhàn)馬屁股上，有些惋惜地叫道。
程咬金倒有些不好意思，臉漲得通紅。他不住地咂嘴惋惜。
“唉呀，手抖了，真的是手抖了！”
當他看到尋相從地上若無其事地慢慢爬起來，更加感到難為情。
程咬金連忙彎弓搭箭，準備射第二箭時，那尋相怕再遭偷襲，已經(jīng)是罵罵咧咧地跑出了弓箭的射程之外了。
“嗨，居然讓這小子跑了！他娘的，這鬼天氣太冷了，把俺的手都凍僵了。本來是射人的，卻射在了那畜生的屁股上，便宜這小子了?！?p> “三弟沒射錯啊，射人就要先射馬嘛！”
秦瓊見程咬金不住地惋惜，便笑著安慰程咬金道。
程咬金聽了連連擺手道：“嗨！二哥，你就別笑話俺老程了，俺這已經(jīng)是太沒面子了！二哥你要是再說，俺老程就真要找個地縫兒鉆進去了！”
“哈哈哈哈，可真想不到，這天底下還有讓老程感到難為情的事情呢！”
“哈哈哈哈！”
眾人聽了又是發(fā)出一陣大笑。
眾人正談笑間，忽然定楊軍中號角齊鳴，鼓聲震天。
“各人注意隱蔽，看來敵人要進攻了！”
李世民趕緊轉身叮囑大家道：
話還沒說完，果然定楊軍中的砲車發(fā)出的飛石挾著破空的嘯聲，像飛蝗一樣向唐軍飛來。
“大家隱蔽！”
“注意躲避砲石！”
城樓上的觀察哨見砲石飛來，大聲地提醒著城墻上和站在城樓后看不見外面的士兵。大家紛紛找地方隱蔽，有的躲到箭垛后面或房屋的墻壁后面，有的則舉起盾牌遮住身體。如飛蝗一般的砲石烏云蓋頂般漫天飛來，砸在城墻上、砸在地上，把城磚砸出一個深深地凹坑。霎時發(fā)出“轟隆隆”的巨響，并滾出好遠，濺起一片磚屑泥沙。有些房屋被砲石砸中，瞬間便瓦破梁塌。有些不幸被砸中的士兵和城內(nèi)百姓呼喊號叫，哭爹喊娘。
戰(zhàn)爭的機器一旦發(fā)動，帶來的就是恐怖和死亡。人們驚恐地看著他們的慘狀，不少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都在擔心，不知自己會是第幾個被不幸砸中的人。
“反擊！”
李世民把手中的寶劍一揮，大聲命令道。
“反擊！”
“反擊！”
傳令兵揮舞著旗幟，一層層地傳達著李世民的命令。很快，命令便傳遍全城。
“咚！”
“嘎扎扎——呼！”
唐軍士兵掄起大鐵錘猛地砸開砲機，刺耳的聲音響過，砲桿用力地甩了出去，把砲石飛速地甩在空中。砲石在空中畫出一個完美的弧線后呼嘯著向定楊軍飛去，然后“轟隆隆”地落在定楊軍的陣中并滾出很遠。那砲石像石塊在水中激起的一串串“水漂漂”，濺起無數(shù)的“水花”，所過之處定楊軍倒下一片。
雖然各人早有預料和準備，戰(zhàn)斗一定會在今天打響。但是等到戰(zhàn)斗真的來臨時，每個人又都在心理上感覺有些猝不及防。誰能想到，在這寧靜安詳?shù)脑绯?，一場慘烈的廝殺就這樣在一瞬間就爆發(fā)了！
死亡的一幕，就這么活生生地在你眼前出現(xiàn)了。剛才還和你說著話，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就在轉瞬間，滿身血污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成為了再無氣息的一個死人！
死神就像是拿著一把鋒利的鐮刀，非常麻利地收割著生命。在戰(zhàn)爭面前，人的生命脆弱得就像是一張薄薄的紙兒，被捅破的時候，甚至連一聲脆響都聽不到！
雙方大軍正式開始了相互砲擊，石塊如冰雹一樣在雙方的頭頂上掠過、落下。慘叫聲此起彼伏，聲聲直去心房。
不一會兒，定楊軍中又吹起了嘹亮的號角。只是現(xiàn)在聽到這尖厲的號角，仿佛就是魔鬼的嘯叫，死神的召喚。聽起來是那樣的凄厲、磣人。
俄而，定楊軍中便發(fā)出了如雷般的吶喊。大隊士兵推著沖車、云梯和各種渡濠工具開始呼喊著向柏壁城沖來。在他們的后面，緊跟著一排一排的弓箭手。
“全體注意，做好準備，敵人要攻城了！”
李世民又轉身大聲地命令道。
“弓箭手準備！”
“弓箭手準備！”
這命令又開始在城墻上一層一層地被傳達下去。剛才被砸的亂了陣形的弓箭手們，又開始匆忙地排列隊形。他們紛紛又一次引弓上箭，蓄勢待發(fā)。
“一、二、三，放箭！”
等敵人沖進弓箭的射程內(nèi)時，李世民大聲命令道。
“放箭！”
“放箭！”
城墻上和城墻內(nèi)的弓箭手們紛紛引弓遠射，城樓上的連駑硬弓也開得滿滿的，一次就有數(shù)枝長箭射出。箭矢像暴風驟雨一樣傾瀉而下，城下的敵人霎時便倒下了一大片。定楊軍中的弓箭手也開始向城中和城墻上唐軍的士兵射箭。雙方的箭矢穿梭，不時有定楊軍士兵倒下和唐軍士兵中箭跌下城墻。但定楊軍的士兵一旦倒下，后面的士兵又源源不斷地馬上補了上來。所以他們沖鋒的陣形雖然稍受影響，但很快便又恢復。很多定楊軍士兵把盾牌舉過頭頂，抵擋著唐軍的弓箭，即使有不少人中箭，但他們?nèi)匀黄疵貨_鋒，很快便接近了濠溝。他們迅速把渡濠車推入濠溝中，那車下有大輪，推入溝中正好卡在里面，瞬間便搭成了渡濠用的木橋。士兵們蜂涌而過，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地聚集到城墻下面。
“快施放滾木礌石！”
“放滾木礌石！”
“預備，放！”
城樓上各種令旗不停地揮舞，傳令兵、瞭望兵不停地喊叫著，傳達著各種命令。
城上的滾木礌石和箭矢齊飛，“轟隆隆隆”如雨般落下，墻下瞬間有大片定楊軍士兵倒下。城上凸出城墻的箭樓上的唐軍也向敵人的側翼發(fā)動攻擊。這種近距離地、恐怖的殺戮使沖到城下的定楊軍幾乎成了活靶子，使他們嚇破了膽。在沖上來的士兵一大片、一大片地倒下后，剩下士兵的心理終于崩潰。他們一陣混亂，紛紛潰散，逃竄回去，然后在后面將官的督戰(zhàn)下又瞬間聚集起來再次進攻。他們遭到唐軍反擊后再潰散，又再聚攏起來進攻。
從城墻上往下望去，定楊軍就像是一大群螞蟻一樣，忽而聚，忽而散，忽而退，又忽而進。每波動一次，城墻下面便堆積一層尸體，尸體堆積的越來越高。定楊軍的弓箭手緊跟在這批進攻的士兵后面，用弓箭瞄準著箭垛后面的唐軍。弓箭射在城墻上發(fā)出“叮叮當當”的撞擊聲，時不時地又有唐軍士兵中箭慘叫著倒下或落下城去。
定楊軍的號角再次吹響，驅(qū)趕著士兵們?nèi)绯彼沅佁焐w地地涌來。他們推著巨大的云梯車，一隊一隊的士兵躲在用牛皮蒙就的擋板下逐漸靠近城墻，然后那云梯車的上半截迅速翻起，猛然砸向城墻，發(fā)出“轟隆隆”的巨響。
“推，快把這鐵抓推掉！”
唐軍士兵手忙腳亂，拚命地用撬棍使勁去推，卻根本推不動。有不少士兵身體過于前傾，被定楊軍射來的弓箭射中，慘叫著從城墻上翻滾墜落下去。
原來那些云梯上都有鐵抓，抓上又帶有尖刺和倒鉤。這鐵抓一旦抓住城墻后，便牢牢地咬住城墻，很難脫開。
定楊軍士兵不顧城上的滾木礌石和箭矢，紛紛攀援而上。雖然有不少人被砸落墜地，但是他們依然拼命攀援，銳不可擋！
“快倒金汁、滾湯！”
“快扔灰瓶！”
“倒金汁、滾湯！”
“扔灰瓶！”
一個命令接著另一個命令又不住地下傳達，城上的唐軍奮勇上前，從城上倒下金汁、滾湯，砸下灰瓶，把定楊軍士兵燙得紛紛落下，但有些人還是登上了云梯。
“快用火攻！”
眼看著定楊軍一個個拚命地攀援而上，就要接近到城墻頂上，李世民大聲命令道。
唐軍士兵聽到命令，迅速抬過火油桶。從桶中舀出火油向城墻外的云梯上潑灑。
那些正在拚命地順著云梯攀援的定楊軍士兵，見城樓上倒下火油，都驚恐地滑下云梯，但已然不及。唐軍士兵從上面扔下點著的火把，瞬間點燃了那些正在攀爬的定楊軍士兵。那些定楊軍士兵被火把點燃，霎那間便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球，嚎叫著從云梯上摔了下去。
即使這樣，也沒能阻擋得了定楊軍的步伐。畢竟攻城的士兵太多，他們就像是“嗡嗡”亂叫的馬蜂。雖然被輾死了一大片，但仍然是不要命地成群成群地向你蜇來。有不少定楊軍士兵仍然是沖上了城樓，呼喝著沖殺過來。
“來得好！”
李世民抬起一腳，把沖到自己面前的一個定楊軍士兵踢下城墻，然后抽出寶劍，對秦瓊他們喊道：“現(xiàn)在應該是短兵相接的時候了！將士們，為國奮戰(zhàn)的時侯到了！大家隨我一起殺??！”李世民說罷一馬當先，帶頭向爬上來的敵軍士兵砍去。
“殺?。 ?p> 秦瓊他們也都拔出锏、劍，舞動槍、槊沖向敵軍。手起锏（劍）落，登上城墻的士兵很快便又成了锏（劍）下之鬼。
定楊軍士兵源源不斷，一撥一撥地沖上城來。而城下的定楊軍大隊人馬在將官的督促下仍如排山倒海一般一波波地涌過來，連綿不絕！他們嘯叫著，吶喊著，涌到城墻下，又拚命地撲上城墻。
四處都是士兵們的吶喊聲、慘叫聲和兵器的撞擊聲。空中砲車拋出的石塊和雙方士兵射出的箭雨仍然在空中飛過，而城墻上卻已經(jīng)進入了白熱化的短兵相接！唐軍將士們前赴后繼，一些人倒下了，另一批人迅速壓上來，他們揮舞著砍刀、長槍，吼叫著沖向爬上來的敵人，把他們殺死在云梯上或是城墻上。時不時有定楊軍士兵或唐軍士兵慘叫著從城墻上跌下，也不住地有唐軍后備部隊上來補充。
李世民此時一邊揮劍拼命戰(zhàn)斗，一邊焦急地估測著戰(zhàn)爭的形勢。
“絕不能讓敵人沖上來，敵人一旦突破城墻突入城內(nèi)，那這場戰(zhàn)爭的勝負就基本上決定了?！?p> “三軍將士們，決勝就在今朝。決不能讓敵人跨過城墻一步！”
李世民大聲地呼喊著，但是他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刀劍的碰撞聲和戰(zhàn)士們的喊殺聲中。
其實不用李世民提醒，很多將士都看到了戰(zhàn)斗開始前那血腥慘烈的一幕。唐軍的每個將士都明白，如果不能堵住敵人的進攻，一旦城池讓他們攻破，則這柏壁城就將是他們最后的墳場！
他們知道，除了戰(zhàn)斗以外，他們已經(jīng)沒有任何后退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