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伏青
“竟然已經(jīng)第二天了。”東方青望了眼門縫外的陽光，那片光暈不偏不倚的剛好包裹住了兩人。至于死去的丁老三，已經(jīng)在東方青隨手喚出的劍焰中焚成了灰燼。
面前的少女依舊貓兒一般的側(cè)臥著，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想必是夢見了什么人生樂事。
“她受的傷太多了，身為一個凡人女子，竟然能夠支撐到現(xiàn)在，也算是有大毅力之人。只可惜...”凝望了一眼少女，東方青的臉上露處一抹溫和，隨即又被淡淡的遺憾所替代。
深吸了一口氣，他站起身來，收起劍，走到這間無窗暗淡的逼仄房間門口，信手捏碎了門鎖，拉開了門。
之前路過這里的時候，因?yàn)楦袘?yīng)到房間里的慘劇，他是直接穿墻進(jìn)來的。這個術(shù)法，對于剛剛晉升到中級修真者的他還有些吃力?，F(xiàn)在能從正門走，也沒什么必要再穿墻離開了。
隨著門“吱呀呀”的打開一條縫隙，躺在地上的少女睜開了眼睛，看見了那個站在門口，背對著他的身影。
“這里是...冥界嗎？”她的聲音帶著遲疑。
“不是?！?p> “我還活著？”
“嗯?！睎|方青微微側(cè)過身，剛剛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看見這個方才還懵懂的坐在那里的少女忽地跳起來，跑到了墻角，蜷縮成一團(tuán)，眼神恐懼的盯向四周。
“她...唉...”東方青在心里長嘆一聲：“這個可憐的女子，可能已經(jīng)被昨日的那一幕嚇傻了吧?！?p> 踟躕了一下，東方青沒有抬腳出門離開，而是轉(zhuǎn)過身，走到少女面前，蹲下來，用手溫柔的撫摸著她垂下的鬢角。
“那個家伙已經(jīng)死了...”
少女愣了愣，似乎是在思索東方青話里的“那個家伙”是誰。過了片刻，又像是反應(yīng)過來，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樣，驚慌的摸著自己的身體。
從脖頸到腰肢，從腳踝到膝蓋。
一直到最后，她才顫抖著雙手，摸向小腹的下面。
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探著，少女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可即使她閉得再用力，也抵擋不住有淚水嘩嘩的從眼眶中流淌下來。此時，哪怕是一丁點(diǎn)的痛苦，也會讓她的心里再次走向崩潰。
即使明白面前的少女在恐懼著什么，也知道她并不沒有被人奪走貞潔，但東方青還是覺得心里有種不合時宜的絞痛感。他知道，這是他修煉路上最大的一道坎。當(dāng)初拜入龍虎山時，他的師傅便告誡過他，修道之人，可以有悲憫蒼生的情懷，卻不能有憐惜一草一木的情絲。
他跪下來，表示自己已銘記在心。可這話說來容易，做來困難。師傅孫桓座下那么多弟子，他的天資尚算排在上乘。但因?yàn)槌錾碛谑浪准t塵，讓他總是無法擺脫那些凡人情緒的牽絆。多年修煉下來，他的實(shí)力已經(jīng)落在了眾多同輩之下，對他寄予厚望的師傅也逐漸冷下了心腸，一心尋覓那長生升仙大道去了。
“不行！”東方青的心里低吼著，停駐一整天的時間，消耗靈力為一個凡人消除暗傷，重整筋骨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一個修真者能做到的悲憫。而現(xiàn)在為一個少女將道心撥弄的繚亂，更是嚴(yán)重?fù)p害一個修真者的心性。
“我已經(jīng)做到了所有我能夠做的。我可以走了。”
他想立刻站起身來，離開這里?？捎|目卻是少女眼角的淚珠和心悸的表情，剛剛硬起來的鐵石心腸又軟了下來。
“師傅，這凡塵，我，還是...”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東方青放下了提起的劍鞘，將劍鞘靠在墻邊，那柄劍是他的師傅親自鍛造，贈與他作為拜師禮物的。雖無多少剛猛的殺伐劍意，但勝在溫養(yǎng)心性，人在劍邊，激動的情緒便會更加容易平復(fù)。
隨后，自己也走到不遠(yuǎn)處，靠著墻坐了下來，抬頭望著天花板出神。
不知是出神了多久，東方青的思緒被一聲輕喚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是你救了我？”
“嗯。”東方青將隨意分散開來的視線收回來，答道。
“能問出這句話，精神也大抵清醒了吧?！彼谛睦飳ψ约赫f著，便準(zhǔn)備站起身來，拿起劍鞘，離開這里。抬眼卻看見了眼前的少女正呆呆地凝視著他放在墻角的劍鞘。
“嗯...你可以理解為...我是一個劍客，路過這里，就出手救...”東方青走過來，正準(zhǔn)備用一種凡人能理解的意思來解釋自己的修真者身份，卻聽見了少女的聲音。
“伏青？”少女的聲音帶著驚訝。
“嗯？你認(rèn)識這柄劍？”東方青下意識地問道。不過話剛出口，便看見了劍柄上鐫刻的大篆的“伏青”兩字。
“好吧，我想多了，她不過是認(rèn)識那兩個字而已?！睎|方青搖搖頭，就要拿起那把劍，卻看見少女忽地站起身來，將手覆在了那劍柄之上。
“不，我真的認(rèn)識它。因?yàn)?..因?yàn)?..”少女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猛地抬頭望向了東方青。
“因?yàn)槭裁?？?p> “因?yàn)?..因?yàn)樗緛砭褪俏业?！?p> 東方青沉默了片刻，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俯下身來，望著因激動而面色發(fā)紅的少女的面龐，忽地笑了：“你大概是還沒有從之前的經(jīng)歷中恢復(fù)過來吧...”
“不！它就是我的！”少女變得更加激動了，手緊緊的握住劍柄：“我用了它近一百年，怎么會不是我的。”
東方青有些擔(dān)心的望著少女：“你的骨齡不過十六，這怎么可能...”
“是上一世，我記得清清楚楚?！?p> “沒有人能記得自己的上一世?！睎|方青皺了皺眉頭，在靈力的感知下，他能感覺到少女的心緒正處于一片混亂的狀態(tài)。
“我記得，我還能把它拔出來。”少女執(zhí)拗的道，說罷就用力的抽了下劍柄。
只是，劍柄毫無動靜。
少女愣了愣，眼神中閃過了一抹黯然：“它不認(rèn)得我了?！?p> “‘伏青’成劍至今不過十余載，我佩戴時亦幾乎寸步不離，你怕不是認(rèn)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