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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辰熄風錄

第三章 飛來橫禍

牧辰熄風錄 能吃是糊 3915 2020-03-14 20:00:00

  “真瘋?!焙L慕o言晟微除了針,非常不高興地咕噥著,扶她坐起來。

  言晟微笑道:“他是你拼著半條命找來的,怎地現(xiàn)在還抱怨上了?”

  因為被唐冽坑夠嗆,言晟微連受傷帶生氣,從去年底染了風寒之后就一病不起,斷斷續(xù)續(xù)兩三個月一直沒好利索。唐冽自然是特別關照了御醫(yī)來看過,還因為沒能成功治死言晟微而換了幾次大夫。

  直到今年三月,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唐冽在“百官的強迫下”納戶部尚書王炳昌之女王彤玥為妃。不必再擔心言晟微那個水性楊花心腸歹毒的女人誕下國之儲君,百官和黎民都歡欣鼓舞。恰巧此時,言晟微沉疴日重,到唐冽大婚前更是昏睡不醒,真可謂雙喜臨門。

  誰知偏偏就有不長眼的。比如言晟微的貼身侍女海棠,居然在大喜之日,趁著宮里人手不夠定坤宮被調走了很多人看管松懈,跑去找唐冽求情,求唐冽讓太醫(yī)院院首欒驍來給言晟微診病。

  唐冽之前又是罪己詔又是罪服素食,此刻給自己挖了個坑:你人設草夠了,不能突然就說不救吧!唐冽也會就坡下,不光同意了讓欒驍去救言晟微,甚至紆尊降貴來定坤宮看了一眼。這一眼被言晟微理解為,確認下她死透了沒。

  不巧的是,言晟微剛好在這期間醒了,唐冽一來,四目相對,空氣中全是尷尬的味道。她本想從唐冽眼中找到點失望的情緒,然而并沒有找到,還真有點失落。

  醒歸醒,病還是要看的,唐冽溫言安撫了言晟微幾句,把海棠打了三十板子走了。

  ***

  海棠以前只是聽過欒驍“瘋醫(yī)”的大名,但是從來沒見過,因為在言晟微還有話語權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找欒驍來看病的。欒驍之所以叫“瘋醫(yī)”,仇女要貢獻一半的功勞,沒見過他那么會坑女病人的,治風寒不管頭痛,理葵水害人痛經(jīng),每每姑娘們治好了病,命也要去掉半條。

  海棠膽大包天到敢點名找欒驍,大概主要是沒親眼見識過他的瘋。直到欒驍?shù)谝淮蝸?,先給了她一瓶外傷藥,她還感激涕零覺得人家人很好;誰知這藥往身上一抹,疼得她喊啞了嗓子,那酸爽,跟抹了辣椒油似的。

  偏偏欒驍說了,必須每天抹,少一天就讓言晟微心肝脾肺腎全身多疼十天。

  其實那藥效果挺好的,三十板子下去站都站不起來,海棠抹了這藥十天就好差不多了。但是,海棠又另外喝了半個月的藥來治嗓子。

  ***

  所以一提到欒驍,海棠就沒好氣:“我哪敢抱怨,是胖大海太多了喝不完嗎?”

  言晟微訕笑。

  海棠繼續(xù)說:“我懷疑他是不是不好對娘娘下手,就把兩人份的仇女發(fā)泄到我身上了?!?p>  言晟微挑眉,一定程度上海棠真相了。不過其實欒驍也沒有真的坑海棠,三十板子只趴了兩天,十天就好差不多,真不知道欒驍是把什么療傷圣品給了海棠。疼,恐怕只是個幌子,他估計現(xiàn)在看海棠不知多順眼。

  雖然欒驍是個斷袖,但言晟微還是從心底里不希望他這么被女孩子仇視,就岔開話題:“今天天氣不錯,我們?nèi)ピ豪飼駮裉柊??”順便得想想科舉的事。

  欒驍說過言晟微如果身體狀況允許,需要多走走。海棠在院中的大榕樹下擺了案幾,還很貼心地給言晟微準備了書和文房。

  言晟微一看海棠在給她準備書,心里就叫苦。

  ***

  關于宮妃們有什么日常工作,言晟微好奇了很久。普通女人洗衣做飯或者繡個手絹什么的去賣錢,宮妃們肯定不必要做,一大群女人聚在這后宮,感覺就是浪費空氣浪費土地又浪費糧食。她還特意請教了海棠,結果得到一個瞠目結舌的答案:為皇帝繁衍子嗣。

  言晟微腦補了一下,宮妃→白天晚上宣淫→懷孕→生孩子→接著宣淫,瞬間覺得心臟不大好需要急救;幸虧不小心把那個種豬男人的臉帶入唐冽,才有些愉快起來,甚至因為腦補出唐冽縱欲過度面黃肌瘦的模樣而格外有點同情他。

  這么一想,言晟微就分外慶幸自己不必要做這個日常工作。然后接著問,宮妃們不必做別的了嗎?海棠想了想:修身養(yǎng)性,爭取陛下的寵愛。

  這個還可以,雖然后半句已經(jīng)做不到了,前半句還是非常有價值的。言晟微很開心地拜托海棠去找些修身養(yǎng)性的書來,海棠找來一大堆,最上面一本赫然兩個大字:女誡。

  剩下那幾本書也都差不多,還有些非常古老的書,用語晦澀難懂,言晟微努力翻譯了一下,大概就是:女人爭寵的行為準則以及動作要領、為男人獻出一切的必要性及可行性、女人絕不可做的72件大事和3681件小事……

  這些奇怪的書,直接加重了言晟微的頭痛癥,為此海棠被欒驍罵了個狗血淋頭。

  ***

  這次海棠給言晟微拿出來的,就是《女誡》。

  不過言晟微其實也不大在意看的是什么,反正最后都是要走神的。現(xiàn)在想事情不能用紙筆記下來慢慢梳理,畢竟她在想什么絕對不能讓人知道,所以只能靠腦子一點一點捋出頭緒,分外辛苦。這其實才是她頭痛癥加重的原因,但是又不能跟人解釋,只能由得海棠挨罵。

  五月的天氣,雖然已經(jīng)開始燥熱了,但只要找到蔭涼,就格外舒爽。言晟微坐沒坐相地坐在石凳上,斜靠著案幾,對著書發(fā)呆。她的長發(fā)只簡單在頭頂挽了一下,就披散在身上,發(fā)梢甚至堆在了地上。

  唐冽進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副還挺好看的美人假裝看書圖。言晟微背對著他,右手夾著筆托住腮幫。從半天沒翻書來看,估計是在裝看書。

  這個姿勢的言晟微他經(jīng)??匆姡苌僖娝@么閑適的模樣。過去幾年,兩個人都很忙,言晟微幫他整理盟軍內(nèi)部利益牽制圖譜,分析每個人的缺點和軟肋,謀劃下一步的“仁君打造方案”。所以她即便發(fā)呆,也會很快整理好思路,落實到紙上,用最簡單直白的方式告訴他結論,幫助他最快確定當前形勢——總之,不會一口氣呆這么久。他甚至以為她是不是睡著了。

  海棠看見他,臉色一變,剛要施禮或者出聲,卻被他一擺手制止了。她只得閉嘴,裝作什么都沒看到,神情緊張地偷偷瞄著言晟微。

  唐冽走過來,目光越過言晟微的箭頭,落在她手中的書上:“《女誡》?”

  ***

  言晟微一激靈,僵直著脖子慢慢轉過頭,確認剛才聽到的那一聲不是做夢以后,突然收起了一臉驚嚇的表情,非常淡定且正經(jīng)地站起身,盈盈下拜:“臣妾見過陛下?!?p>  “咳?!碧瀑ψ屪约翰恍Τ鰜?,“海棠,去給皇后拿個毛巾來。”

  言晟微一臉茫然,直到海棠小碎步快走過來,用毛巾擦了擦她的臉,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見,雪白的毛巾上赫然一大塊墨漬。瞬間心理防線崩塌,異常痛苦。

  真的太太太太太丟人了。

  唐冽假裝沒看到言晟微眼中的無地自容生不如死,笑道:“皇后近日在修女德?”

  努力假裝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言晟微鼻觀口口觀心:“回陛下,臣妾身為皇后,理當做天下女子之表率,以修心修德為上?!?p>  唐冽點頭,道:“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闭煞蚩梢栽偃ⅲ瑡D人卻沒有嫁兩次的說法,丈夫就是天。

  言晟微一頭霧水:什么狗屁說法?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得道:“陛下教訓的是?!?p>  唐冽:“語出《女誡》專心第五?!本椭滥銐焊鶝]看。

  言晟微再次無地自容生不如死,感覺像是考場上打小抄被抓現(xiàn)行,只得硬著頭皮說:“臣妾受教了。臣妾確實需要加強身心修養(yǎng),認真讀書?!?p>  唐冽看她強作鎮(zhèn)定的樣子甚為有趣,問:“那皇后覺得,這句話可有道理?”

  有個屁。言晟微按捺住罵街的沖動:“道理之事,并非非黑即白,能自圓其說,就可稱道理?!鄙底硬耪婊卮?。

  意料之中。唐冽又問:“那南齊之地抗拒選秀,皇后可覺得有道理?”

  ***

  嘎拉一個大雷劈下來,言晟微用力捏緊了拳頭:媽的,就知道唐冽過來準沒好事。

  南齊?言晟微就是從那邊來的。不只言晟微,她推舉給唐冽的人才,包括現(xiàn)在的三相之一顧言,也是從那邊來的。唐冽這是在……懷疑她從中作梗?

  言晟微苦笑:“這等大事,臣妾何來覺得?陛下太看的起臣妾了?!蹦憔尤挥X得我都這樣了還能給你選秀添亂?

  唐冽笑道:“皇后乃后宮之主,如何不能覺得?還是皇后不想讓朕知道皇后的想法和感受?”

  這帽子太特么大了,言晟微冷汗差點下來。自己現(xiàn)在是唐冽的眼中釘,有思想動態(tài)居然不及時匯報,這不是找死么!一時語塞,她只得反問:“陛下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唐冽挑眉:“真話如何?假話又如何?”

  言晟微已經(jīng)迅速整理好了思路。她努力回想上次賢妃看唐冽的眼神,大膽抬頭,眸光復雜,嘴角卻帶著笑:“陛下若想聽假話,臣妾就說,違抗皇命,罪在不赦;陛下若想聽真話,臣妾就要說——干得好!”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唐冽的意料,也并不是他想要的。可她抬起頭看他,他心里卻迷之有點高興。

  言晟微很久不跟他對視了,每次見到他都是矜持閨秀狀,帶著一絲回避。之前總是見識她的大膽,所以感覺那些閨秀的回避矜持更為莊重;可一旦她也矜持起來,卻莫名的讓他有些不爽,就好像自己碗里的燒雞被人撕去兩個腿一樣。

  ***

  唐冽不說話,只看著她,這讓言晟微心里格外發(fā)毛。畢竟不是專業(yè)閨秀,這般傲嬌爭寵的戲碼,她演得實在有些費力,甚至感覺眼睛都快抽筋了。

  許久,唐冽才突然笑了:“微微若是不愿意,與朕言明就可以了。”說的是“微微”,不是“皇后”。

  第二個雷劈在言晟微腦袋上。她肯定不會想當然地以為唐冽信了她的邪,但如果不信,這話就來的很蹊蹺了。一時間她竟不知道如何回復。

  唐冽看她終于放任自己雷劈的表情,竟忍不住有些開心:“罷了,此事本也與皇后無關,是朕心中煩躁,才來與皇后說上一二?;屎笊眢w不好,還是不要看太久書吧。”反正你也沒看進去,就是浪費精力。

  言晟微傻乎乎看著唐冽轉身出去,走到門口,突地又回頭道:“皇后近日很喜歡問朕要聽真話還是假話,這倒讓朕覺得——你說的都是假話?!?p>  第三個雷劈了下來。

  ***

  “娘娘?”唐冽一走,海棠長出了一口氣,開口喚言晟微。言晟微仍然站在原地,手一揚:“先別跟我說話?!彼X得自己漏了什么信息,需要好好想一想。

  把兩個人的對話一句一句整個捋了一遍,言晟微突然“啊”了一聲,癱坐回石凳上。

  唐冽說“與皇后無關”、“是朕心中煩躁”,他為何煩躁?當然是這件事讓他不爽,感覺自己的命令和皇權受到了質疑和威脅;如果此事與她言晟微無關,那又與誰有關?當然是——她言晟微推舉上來的那些人。而三相之一的顧言,恐怕首當其沖。

  聯(lián)想到之前顧言貿(mào)然上書建議開科取士,唐冽會駁回,怕是不僅僅自己不愿意,也在忌憚著顧言吧?

  言晟微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她怕是,給顧言惹了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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