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晉走出絳云軒,在門口出了會兒神,才合起扇子,戳著鼻子溜達起來。搖搖晃晃走了沒五十步,就聽見身后一陣騷亂,人馬聲沸,尖叫不絕于耳。緊接著便是驚叫:“讓開!讓開!快讓開!”
等言晉聽清楚這些,聲音已經很近了。他下意識地向右邊避開,而兩匹控制不住的快馬已經風一般地到了他身后,馬上人一邊驚叫著“快快快快讓開快讓開馬受驚了!”,一邊悄悄伸手直奔言晉的后脖領子薅來。
一切就在須臾之間,街上的人正在想辦法躲開,沒有人留意到發(fā)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此時,言晉突然一低身蹲了下去,接著毫無形象地倒在地上,滾了兩圈出去。馬上人一把撈空,一眨眼,快馬已經沖出去三丈來遠。
言晉聽到后面有騷亂,就已經準備好是沖自己來的了。他早瞄準了路邊不知道誰家的車,用力奔著那邊滾了過去,正好滾到一個小廝腳下。
“艸!”小廝煩躁地把言晉拉起來,“什么人啊,不會騎馬他媽的瞎顯擺!你沒……”話沒說完,才發(fā)現剛才拽起來的人已經不見了。
馬上的人發(fā)現居然撈空了,非常震驚:不是說這人沒武功?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裝作逃生的樣子滾下馬,混入人群,向后包抄了回來。
***
言晉躲在巷子口牌坊的陰影角落里,凝神屏氣,只躲了一小會兒。一般情況下,只要第一眼沒有找到人,這兩個人應該會先在大面上搜索,找不到人之后才會進到巷子。這片刻,就是她逃生的機會。
確定他們沒有立刻發(fā)現自己躲在這巷子里,言晉立刻撒腿向巷子深處跑去。這是錦華齋綢緞莊旁邊的一條寬巷,平日是一個進貨的通道,可以走車,而且盡頭是通的。到下一個路口向西拐,有一處兆和街進貨車統一的歇腳中轉場所,言晉早上駕了一輛驢車來,就停在那里。只要能跑到那邊,到時候把外衣一脫,穿著里面的短衫,帶上斗笠,趕車出去,應該就能避過。
很久沒有這么跑過了,言晉只覺得肺像針扎一樣,完全透不過氣;腿也如灌鉛一般,幾乎舉不動。但他不敢停。
跑跑跑,前面就是十字路口,他眼睛一亮,拼命加速沖過去,左拐——
然后愣住了。
兩個人堵在那里,冷冷看著他。
言晉并不認識兩個人,但看著兩人殺氣騰騰的模樣,也不會誤以為與自己無關。他一下停住腳步,警惕地看著這兩個人,同時暗自觀察周圍環(huán)境。然而打量下來,心里就是一沉:四周都是院墻,完全沒法躲。
對面二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沖過來。言晉側向右跑出去,同時做好自己被一巴掌扇飛的準備。但就算如此,也要跑!這是逃命的態(tài)度!
身后風聲已近,言晉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跑——咚!撞上一個人。
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他已經被人攔腰抱著飛身躍起。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殺意,言晉便也沒有掙扎,悄悄抬頭:“王爺?”
居然是魏崇。
***
魏崇沒說話,飛快掠身進入一處高墻,左拐右拐,到個角落里,把言晉往下一壓。言晉乖乖地縮在那里——也實在是太累了,控制自己不要喘粗氣,就好像要用盡力氣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言晟微感覺自己都要被憋暈過去了。魏崇才突然站起來,退后一步:“事出緊急,冒犯言姑娘了。不過姑娘怎會在這里?”這姑娘還真是,前天還要死不死的,這才兩天時間,已生龍活虎地能闖禍了。
魏崇一出聲,言晟微立刻開始喘粗氣,同時揮揮手,示意自己現在根本出不了聲。魏崇見她實在是太辛苦,道了聲“得罪”,伸手搭上她的脈,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先不要說話?!闭f著伸左手抵上言晟微后背。
言晟微只覺得一股暖流慢慢滲入胸膛,針扎一般的肺和狂跳的心臟仿佛被安撫,漸漸舒緩了下來。片刻之后,魏崇放手,言晟微大大喘了口氣,太用力以致差點趴在地上。
言晟微毫無形象地靠坐在地上,問:“王爺也懂醫(yī)術?在下佩服?!爆F在舒服多了,只是覺得累。
魏崇道:“內息本身就是對身體的調整控制,醫(yī)武之道頗有交集。”
言晟微突然想起之前與欒驍關于這方面的討論,突然眼圈一紅,嘴上卻笑了下:“原來如此,多謝王爺救命之恩?!?p> 魏崇道:“你身體不好,也不會武功,剛才真的太冒險了。”若非他恰好在這邊有事,她這會兒還有沒有命在都是個問題。
言晟微道:“王爺可不是會跑出來逛街買東西的人——來這邊有事?找人?還是找東西?”
魏崇挑眉:“我之前說過,若有什么事,吩咐魏花他們即可。”
言晟微扶著墻站起來,剛才跑的太厲害,兩條腿直打哆嗦。她一面活動自己的腿腳,一面道:“王爺若真有心讓我做事,就不會把我直接丟在王府里了。我可沒有那么多時間給人掣肘?!?p> 魏崇答應得雖好,但恐怕只是想讓她幫自己跟唐冽交涉,別的根本不想讓她做。有事吩咐魏花?說白了還不是不想過自己的手。
魏崇皺眉。他自然聽出了言晟微的怨氣,卻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氣。他確實沒有給她安排什么事,但你說一個戳一手指頭就要歪歪倒的姑娘,他還怎么安排?。磕沁€不是只能讓她有事找魏花?“言姑娘身體不好,很多事情不適合姑娘做。府中人手眾多,也不缺姑娘一個?!?p> 言晟微冷笑:“所以我自己出來做事,也并不妨礙王爺。”
魏崇被懟得沒話可說,但自己也很不高興。兩個人沉默了一陣,魏崇才說:“姑娘不是無緣無故來這里的吧?那些是什么人?”不論如何,還是要想辦法搞清楚狀況,不然也沒法保護言晟微。
言晟微反問:“王爺也是為了失地案的事情過來的吧?”冷靜下來,絳云軒的事單靠自己還真是搞不定,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把事情解決就好。
也是?魏崇挑眉:“你想暗示我什么?”
言晟微笑:“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