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一程一程,長亭短亭,不覺的就走了二百九十九里,到了那寶象國城外。可這公主的書信,到底投還是不投呢?
沙和尚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不多管閑事,畢竟加上豬八戒,兩人這般狀態(tài)也戰(zhàn)不過黃袍怪。而這般武力換算到人間,數(shù)量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是以為了卷簾將的任務(wù),取經(jīng)團(tuán)必須得走下去,怎么能因為這事兒,冒這極大可能團(tuán)滅的風(fēng)險。
偏生這豬八戒的意思卻不一樣,乃是投書寶象國,別的不說,一頓好吃好喝總是有吧。這話兒你敢相信?典型的高風(fēng)險低收益啊,不對,一切皆是風(fēng)險,全無半點收益。
這寶象國地處西牛賀洲東段,往東險惡之地,向西行路艱難,南北無盡汪洋,城池不見大海,正可謂國小民寡經(jīng)濟(jì)差。這樣的國家,那是因為這建城之地地形好,敵人少,十三年間,離城三百里之地,居然不知道有妖?
如此弱的國家,不但沒能力抗衡黃袍怪,信件送到的必然結(jié)果就是請人捉妖。既是請人,左右又沒有能人,你這打這兒路過的取經(jīng)團(tuán)不是剛好從此來么,正好一毫無傷,正好可以抗衡,正好能夠捉妖??!
如此一來,你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還得小心別人給小鞋,通關(guān)文牒上不給你蓋章。
這事兒簡單到沙悟凈想得到,唐三藏也想得到。問題是,唐和尚過不了自己的一關(guān)的是信義,豬八戒又是哪里過不了關(guān)呢?
不然,這豬八戒冒著這么大風(fēng)險,乃是要去見一見這星官,至于吃食,這卻是沒有辦法確定之事。再者說,豬八戒沙悟凈也并非通關(guān)文牒上之人,而且還是面貌兇惡之人,如何得覲見呢。
想南贍部洲,那大唐雄立東方,還可說這一洲土地,把通關(guān)文牒通用了。但是在這西牛賀洲之地,數(shù)百年沒有往來,文牒定然是不可通用。這文牒要過關(guān)口,則定然需要國王寶印,帶書信有恩,過寶地卻需求人,兩相不欠,又憑什么要人家飯吃?唐和尚謙謙君子,也不會挾恩求報。
果然,那唐和尚直接以通關(guān)文牒之事求見,干凈絕口先不提那三公主的事情。這種方式倒也綜合了豬八戒和沙悟凈的意見,拿回了主動權(quán),只要那國王加蓋寶印,不管他求助不求助,這最后的決定權(quán)不就在我自己手里了么。
于是那國王聞知是唐朝大國,且又說是個方上圣僧,心中甚喜,即時準(zhǔn)奏,叫:“宣他進(jìn)來?!?p> 怪了,這國王倒是個曉事兒的,可是這南贍部洲和西牛賀洲之間,流沙河攔斷數(shù)百年,你寶象國又是怎么知道這大唐東土的?且看那寶象國國王,一見“南贍部洲大唐國奉天承運(yùn)唐天子牒行”,既取本國玉寶,用了花押,遞回給唐僧。
說實在的,大唐立國才二十幾年,這國王乃是繼承的王位,再加上十三年前已然能生育的三女兒,人家的年齡是遠(yuǎn)大于唐朝的年齡。哪怕這大唐是南贍部洲第一大國強(qiáng)國,可這流沙河截斷路程數(shù)百年,你從哪里聽說?
其實這關(guān)系到這里的視角,以人的視角來看,自然是不可能,不可說。但是這一方世界從來就不是只有人的,那得以仙的視角來看。
首先這一方世界都是漢人子弟,沒有什么多民族多文化,盤古開天,三皇五帝,都是一脈相承。如此,這西牛賀洲的寶象國,既沒有什么奇裝異服,也不會有什么面貌迥異。人種一樣,文化大體相同,如此就不會有多少難以理解的東西。
其次就是投生的手段,看那金蟬子十世投生,一味向西,這一劫六道輪回,難免夾帶私貨。大家都是從地府輪回的,打從靈魂里邊,面對的一個法官,走的是公堂對案,前世今生之間,總是有些人能夠看。
最后,那就是這孟婆還未出現(xiàn),新生兒帶著的模糊記憶和仙人們游走而傳說出的信息一結(jié)合,也就有了大體的世界輪廓,習(xí)俗習(xí)慣。
是故,這寶象國雖是因普賢東渡,應(yīng)化道場在峨眉山之時,路過留云而建立,但是該國黃門、國王、文武等,見了這唐僧的打扮,也并未舉得奇怪。同樣,唐和尚如劉姥姥逛大觀園般進(jìn)城,見了那各家各戶,高閣層臺,宮殿儀仗,卻也并未覺得稀奇,畢竟大唐宮內(nèi)見過一次。
既然大家都不見怪,三藏法師的正事也了,這才把那后話拿來一說:“貧僧一來倒換文牒,二來與陛下寄有家書。陛下第三位公主娘娘,被碗子山波月洞黃袍妖攝將去,貧僧偶爾相遇,故寄書來也。”
那國王不是個打江山的,乃是個坐江山的,聞言既悲道:“自十三年前,不見了公主,兩班文武官,也不知貶退了多少;宮內(nèi)宮外,大小婢子太監(jiān),也不知打死了多少;只說是走出皇宮,迷失路徑,無處找尋;滿城中百姓人家,也盤詰了無數(shù),更無下落。怎知道是妖怪?jǐn)z了去!今日乍聽得這句話,故此傷情流淚?!?p> 十三年前,又是十三年,這卻是為何?那唐和尚出發(fā)之時,大唐天子李世民也是做了十三年皇帝,拋開這十三年,不正是玄奘十八歲尋親報仇的時間段么。難道,這些都是巧合?非是如此。
此時歲冬,論及唐和尚西行取經(jīng)出發(fā)之時,足足三年。這三年是做什么的呢?原來,玄奘乃是金蟬子第十世投生,但卻并非是每一世都是天生的和尚。前九世,金蟬子也曾做過普通人,卻都在十八歲時,開始對佛學(xué)產(chǎn)生興趣,近則三年,遠(yuǎn)則十多二十年,金蟬子定然西行。
也就是說,在沒有人引導(dǎo)的情況下,西行取經(jīng)的時間,其實是不能確定的。而這奎木狼的下界時間,乃是精心安排的結(jié)果,剛好是這金蟬子能最早西行取經(jīng)的時間。換句話說,這奎木狼老早就在這里等著取經(jīng)團(tuán)了。
既然諸事皆已是安排好的,那這三百里外找不見妖怪,實乃正常。既然是早已計劃好的,那這唐和尚報信的結(jié)局已然明朗。
你看那國王哭之許久,便問兩班文武:“那個敢興兵領(lǐng)將,與寡人捉獲妖魔,救我百花公主?”連問數(shù)聲,更無一人敢答,真是木雕成的武將,泥塑就的文官。
奇了怪了,看來寶象國里的有些人,不是不知道三百里外有妖怪,而是不想知道三百里外妖怪的存在啊。國無外敵,主非雄主,如此,一切的精力不就只好放在內(nèi)斗之上了么。也難怪這三公主把個魔王哄得外焦里嫩的,沒點兒手段,國中文武都不理會得你。
不過,到底是一國中人,我干不了,餿主意總是可以出的。只見那多官齊俯伏奏道:“陛下且休煩惱,公主已失,至今一十三載無音。偶遇唐朝圣僧,寄書來此,未知的否。”
這是在懷疑那唐和尚么?不正是懷疑這國王的判斷力么!想當(dāng)時,那唐僧捧書在手,對那三公主詢道:“女菩薩,多謝你活命之恩。貧僧這一去,過貴處,定送國王處。只恐日久年深,你父母不肯相認(rèn),奈何?切莫怪我貧僧打了誑語?!?p> 可這三公主卻道:“不妨,我父王無子,止生我三個姊妹,若見此書,必有相看之意?!?p> 什么意思,這字兒定然是認(rèn)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