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黑無常和蘭燼都驚悚了。同時低頭看了看他的肚子,對視一眼后,渾身惡寒相繼打了個冷顫。
“既然方姑娘已經(jīng)答應了,那我們就說好了,這幾日一起出行游玩?!备ハ壬戳颂m燼一眼。
我答應了嗎?我什么時候答應了?蘭燼揉了揉眉心。
“可快遞所……”她有些猶豫,畢竟也是個做工的,總不能天天曠工出去瞎玩。
弗先生道:“我已經(jīng)幫你跟壚娘說過了,她說她很同意?!?p> 同意就行了!還很同意?怎么有內(nèi)味兒了?蘭燼開始懷疑壚娘的目的了。
于是,之后的幾天里,幾人在風塵所簡直玩脫了線,算是徹底放飛了自我。小西城去聽戲品曲,尋歡作樂,黑市去淘寶賭石,大碼頭的海邊上有各族炫技,五花八門的奇特表演將眾人驚得目瞪口呆。
此時正是夜里,四人穿著木屐,穿戴著寬松衣裳,肩并肩走在風月高街上,周圍漂游著各色的花燈,偶爾還會在眾人之間調皮的跳一段舞。幾人手上都捧著一包零嘴,閑適的漫步在小街上。
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也正在低頭互相說笑,時不時吃一吃手中的小吃。
明月高照在天上,在這煙火氣籠罩的小街上,與友人同行在路上,不為前路奔忙,不為未來憂心,心中平靜安謐,腳踏著木屐,步伐悠閑。
“真好啊?!碧m燼攏了攏袖子,抬頭望了望散放著光輝的銀月。
“什么真好?”白無常也學她望了望天。
蘭燼笑了笑,道:“能吃吃喝喝,難道不好?”
“好是好啊……”白無常擼了一串烤肉,“但是總會到頭的呀。”
蘭燼還未接話,旁邊的弗先生已經(jīng)先一步開了口:
“就是因為知道會到頭,才知道得來不易,才有意義?!?p> 白無常想了想,忽然間笑瞇了眼,道:“說的對呀!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開心了!”
黑無常瞥了他一眼,嘴邊的弧度不自覺溫柔了幾分。
就在此時,天上忽然滴滴答答的下起雨來了,大街上的花燈頓時亂了方向,撞向路人,街上路人立刻跑竄起來,將四人撞散在人群里。黑無常拉住了白無常的手,將他護在一個角落里。
不一會兒,風塵所上方支起了隔雨天幕,這雨點才漸漸停止了。
街上恢復了秩序,黑白無常再去尋找另外那兩個人,卻連影子都沒有尋見。
弗先生拉著蘭燼,幾乎只是一個轉身,就消失在了風月高街上。等到蘭燼再凝神,自己已經(jīng)身處在一座極高的高塔上。
這高塔乃是繁木搭建,高聳入天,背靠著無垠南海,正對著風塵所最繁榮之地。
最巧妙的是,整座高塔全黑,唯一的燭光就在頂端——就在蘭燼的手邊。六角翹角上掛著串串鈴鐺,在天風中叮叮當當輕碰作響。
蘭燼低頭一看,站在此處竟然能將風塵所整條登天大道盡收眼底。夜晚的登天大道,像是一串閃爍的彩珠,點點發(fā)著絢爛的光。大道旁邊的民居與建筑,偶有光點,仿佛銀帶漂浮,星輝閃爍。
“那里,就是必清樓館?!备ハ壬谒砗螅钢蟮郎系哪骋惶帯?p> 不知為何,他這么一指,蘭燼竟然有一種凌駕于萬物之上,俯身談笑,指點江山的錯覺。
“弗先生為何帶我來這里?”蘭燼偏頭一問,面有憂色。
難不成……弗先生要在這里對我下手?雖然沒有什么殺氣,但是身處在這樣高絕之處,難免讓她產(chǎn)生了警惕心。
“這里夜色很美?!备ハ壬驹谒砗螅曇舻统痢?p> 蘭燼轉過身,抬頭看著他,憂心忡忡問道:“弗先生不覺得……此處乃是殺人拋尸的絕佳地點嗎?”
“呵呵……”弗先生低低笑了兩聲,“為何每次你的反應都這么可愛。”
“這不是合理懷疑嗎,這么高的地方老嚇人了?!碧m燼弱弱道。
她已經(jīng)知道了弗先生的身份,介于自己的實力,權衡之下,還是覺得應該像個姑娘家示弱撒撒嬌。也許如此他就不會對自己狠下毒手,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方姑娘,我馬上就要離開了。”弗先生語氣有幾分哀傷。
“離開?為什么要離開?你要去哪?”蘭燼心底里涌起強烈的不舍。
弗先生笑著,溫柔撫了撫她的發(fā)頂,道:“我來這里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自然就要走了?!?p> 在那盞微弱的燭光下,弗先生的笑眼像是翻卷的微波,細膩溫柔。蘭燼的視線似乎有些模糊,又逐漸清晰。
“所以弗先生……”她心口禁不住狂跳,“來風塵所的目的是什么?”
弗先生笑了笑,道:“為了來見你?!?p> 蘭燼看著他,兩眼竟然莫名紅了起來,眸中蘊著淚波:“既然你迢迢萬里來見我,現(xiàn)在為什么又要走呢?弗先生,我會舍不得你的,我舍不得你。”
“如果方姑娘不舍,可以跟我一起走,你愿意嗎?”弗先生笑著,卻并不是真的在笑。
“我……”蘭燼正要點頭,忽然夜風一過,鼻間飄來一股竹木的香味,她的意識驟然清醒,雙目清明了。
她皺了皺眉,握緊了袖中拳頭,面上一派輕松道:“多謝弗先生的好意,蘭燼不能離開家人。我雖然舍不得弗先生,但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我能夠相識一場,也算是幸事了?!?p> 弗先生雙目微微瞇著睨她,忽然笑了笑:“方姑娘說的對?!?p> “不過弗某人有個請求?!彼值?,“三日后午時,還請姑娘到此一敘,我有個臨別禮要給你?!?p> 蘭燼如臨大敵,臉上卻故作輕松道:“弗先生相請,蘭燼自然是要來的?!?p> 回到快遞所后,蘭燼腳下一軟便跪在了長廊上。
剛剛在高塔上,她渾身的力量逐漸被抽走,要不是那股竹木香的呼喚,她可能直接就被蠱惑,陷入難以控制的情潮中去了。
可是,怎么會這樣呢?她雖說已經(jīng)沒了神力,但千年的意志力與凝固的魂魄,怎么也不會這樣輕易就沉迷其中。不僅如此,這種蠱惑甚至無法察覺,自己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她摸了摸腰間的香熏球,神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