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是那些喪心病狂的流民!范歧心里祈禱著。
來人十分費力的用肩膀頂開這件雜貨間的門,背著光看不清面龐,但是嬌小的身材和穿著的裙子表明,這是一名年輕女性。
她手臂下夾著一團東西,正費力的往屋子里擠。
范歧出聲詢問:“你是誰?”
“噓——別出聲”年輕女性溜進了雜貨間,聲音有點耳熟。
帶上了門,黑暗的室內(nèi)看不清楚,大概是被什么東西絆倒了,這人直接跌倒在了范歧腳邊,怎么這股冒失勁兒也有些熟悉。
范歧此時不知道怎么就完全放寬心了,看上去是個完全沒有威脅的人,甚至不能提起緊張的情緒。
“是我,先生!伊麗莎白?!币聋惿紫破鹫种釤舻暮诓?,將提燈舉到面前。她臉上汗津津的,鬢角的頭發(fā)也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上,顯得有些狼狽。
“你怎么來了?我被一群流浪漢砸了腦袋,被關到這里。?!狈镀缭儐柕溃瑏淼氖莻€熟人,這讓他安心不少,但也害怕伊麗莎白的到來會讓她陷入險境。
“樓上酒館里喝醉了的那群人說抓了一個喬裝的條子,描述很像你,”伊麗莎白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匕首替范歧割斷繩子,“趁著他們還沒有清醒,你快換上衣服逃走吧?!?p> 范歧接過她帶來的包裹,趁著微弱的燈光換上了,這是一套有些老舊的斗篷風衣,摸上去卻能觸到細密的針腳。
他跟著伊麗莎白弓著腰在低矮的隧道里走著,“為什么要幫我?這太危險了。”他忍不住發(fā)問。
“哪里需要問為什么呢?您不也幫我過很多次嗎?”她突然停了腳步,拍了拍身上的灰,原來盡頭是一個酒吧后門,還能聽到里面鼎沸的人聲。
她突然抱住范歧的胳膊,依偎著他,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頭,悄悄說“盡量自然些,就裝作是買春的客人。他們都喝多了,不會認出是你的?!?p> 范歧也只好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氣,擰開了酒吧的后門。
一下子就吵鬧了起來,劃拳聲,醉漢的辱罵聲,夾雜著睡夢的呢喃。
范歧注意到這是一處建在地下的小酒館,里面的客人多是些工廠里的工人,碼頭上馱貨的腳夫,還有些靠賭博賺了酒錢的流浪漢。他們有的倚在柜臺旁邊喝著啤酒,用下流的言語調(diào)戲著老板娘;有的三三兩兩的坐著劃拳,就在兩個釀葡萄酒的圓桶搭塊板子撐起來的“桌”邊;還有些直接就坐在門口的地上,倚著墻呼呼大睡。
伊麗莎白挽著范歧從他們中走過,倒也有些酒鬼抬頭看,然而范歧刻意壓低了帽子,他們嘟囔了一聲也沒有過多關注,繼續(xù)喝酒。
幾乎是沒費多少力氣,就逃出生天。
然而不巧得是,現(xiàn)在外面已經(jīng)開始下雨了,更不巧得是范歧的錢袋也被那幫流浪漢摸走了,現(xiàn)在可謂是真正的身無分文,完全不需要喬裝,扔在街頭跟流浪漢沒兩樣。
顯然這種環(huán)境,沒有馬車很難離開,而原本巡邏的干員們也因為下雨,偷懶翹了輪班。
“你這樣回去太危險了,跟我走吧!”范歧覺得把伊麗莎白就這樣丟下,自己逃命實在是不夠負責任。
他自然的牽起伊麗莎白的手,在夜幕中奔跑起來。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讓這個少女久違的臉紅了。
這畫面讓人聯(lián)想到了1952年的一部老電影《雨中曲》,逃脫了命運桎梏的男女,在雨中奔跑著。
無需去管未來和明天,只需要享受當下。
路燈的那縷光已經(jīng)足夠溫暖心房;這些空中墜下的雨滴,是名為幸運和救贖的甘霖。男人寬闊的背足以擋去大部分風雨,女人只需要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就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可以一直在雨中走下去。
“我知道郊外有一處房子,那里長期無人打理,或許我們可以去那里避一避?!币聋惿状鴼馓嶙h道,她的哈氣在微涼的空氣中產(chǎn)生白霧。
“天太冷了,這樣淋雨也不是辦法。你會駕馬車嗎?”范歧瞥了瞥停在路邊的馬車,那是到這附近尋歡作樂的人留下的。
“當然!樂意效勞,先生。”伊麗莎白幾乎是一瞬間就讀懂了這個調(diào)皮的提議,壞心眼的兩個人相視一笑。
范歧扶著伊麗莎白先上了馬車,隨后他將抵住車輪的磚頭踢到一邊,一個翻身也坐上了馬車。
叮叮當當?shù)能団彄u晃著,這二人駕著偷來的馬車往郊外行駛。
雖是下著雨,但被擋在云后的月卻也還是發(fā)揮了點作用。它努力地發(fā)著光,將遮擋自己的云照出斑斕的月暈,風也漸漸停了下來。馬車在鄉(xiāng)間小路上顛簸著前進,只剩下車轱轆壓過路面的聲響。
“簡直就像私奔一樣?!币聋惿淄铝送律囝^。
不知是出于吊橋理論產(chǎn)生的依賴,還是這一切的氛圍都太過曖昧,范歧居然生出了這樣走下去也挺好的念頭。
但是理性告訴自己,這顯然跟愛情沾不上邊,這樣的情感只是由于環(huán)境的影響。
伊麗莎白口中的郊外小屋,沒多久就到了。這里確實偏僻,人煙稀少。房子雖小,五臟俱全,他們將馬車停在的了院子里。
伊麗莎白看上去心情很好,她沒靠范歧的幫助,自己從車上蹦了下來,踮起腳尖提著被風吹得快干了的裙角,優(yōu)雅的轉了個圈。甚至還哼唱了一小段歌曲,但范歧不熟悉這些,沒有聽出來她在唱什么。
二人推門進屋,這里確實很久沒人打理過了,地板上都積著厚厚的灰塵,走上去一踩一個腳印。
好在這里確實五臟俱全,空間不大卻還有一個小型壁爐。上面積了灰的雕花依然可以看出做工的精細,甚至還剩了些柴和燒焦的炭,用火柴輕易就點燃了,房間里很快就被烘的暖洋洋。
安定下來,才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孤男寡女,深夜同處一室。對于宅男范歧來說,這顯然是眼熟的本子展開。
然而還沒來得及反應,伊麗莎白便打破了尷尬的寧靜。
“要睡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