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現(xiàn)在是什么人,認(rèn)識一下也沒什么損失,對吧?”禾守玉沖哥哥眨眼。
一旁的禾榮仰著臉,十分好奇。
“是啊,奶奶,我也要認(rèn)識雀兒,是什么樣的鳥讓姑姑這么感興趣?”
禾守玉羞紅了臉,禾母啐了一口,“呸呸,帶壞小孩!”
“母親,相信妹妹的眼光吧,宮中三年,我相信妹妹的識人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究竟什么人值得我妹傾心?我到是很好奇!”禾守禮說完,對禾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葛威呆在廳中正覺無聊,心里想著,反正下雨天也不用著急送信,不如趁此機會開一局,正待起身時,抬頭望過去,一位姑娘挽著一位年長的婦人站在不遠(yuǎn)處,那姑娘衣著華麗,相貌出眾,像是宮廷中人才有的富貴氣質(zhì),心里想著這荒郊野外還能見著此等美人,不由得內(nèi)心一喜,就連腳步也邁、不動了。
葛威偷偷抬眸相看,那姑娘目光并未游離,晶亮的眼珠兒含著笑,大膽地與他的目光交織,仿佛一道閃電劈來,剎那間,他的心臟已動彈不得,渾身的五臟六腑調(diào)動出了所有的激情,猶如萬箭穿心般覺著絲絲隱痛,他娘的,真過癮!
她長得真美,只這么一眼就已失魂落魄,可低頭再看自己,常年累月奔波,無暇顧及一成不變的裝扮,一雙鹿皮靴沾滿泥垢,粗獷麻布褲隨風(fēng)掃蕩。
葛威的目光暗淡下來,那份柔和瞬間消滅,取而代之的是恢復(fù)了先前的散漫和冷落。唉,人家姑娘多看一眼算是自己走運?自己這身份地位哪里又配得上她?算了算了,別做美夢了,還是回房歇著吧!
“這位壯士,我家老夫人有請,請爺借步屋內(nèi)一敘?”旦兒仰著頭,在高大的葛威面前一點也不怯場,顯然對他拒絕接受小姐送出的薄被還再耿耿于懷。
葛威正難過呢,暗自思忖,還真是天遂人愿,竟有這等好事?他那暫時熄滅的熱情又燃燒起來,喜形于色洋溢著從未有過巴結(jié)人的討好,此刻,他清楚地聽見來自胸膛里噼啪作響的旺盛聲音。
這一家人,穿著打扮高端奢華,面相舉止絕非普通人,葛威走南闖北什么人沒見過?有什么好敘的?莫不是被人相上了要走狗屎運?
果然,葛威衣著樸素卻不拘小節(jié),牛高馬大甚是威武,偏生又是一個不喜靜的人,坦率好動,有禮有節(jié),直讓禾母看得滿心滿眼的歡喜。
雨好像沒有要停的意思,禾守玉見母親和哥哥對葛威并沒有嫌惡。心下歡喜,葛威時不時飛來熾烈的目光,使得心里甜蜜至極。
考慮到自己目前的處境,況且年歲也不小了,再不好好把握機會就太晚了,不管怎么說,自己又鐘情于葛威,天公也作美,與他結(jié)為連理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甭管父母哥嫂是否答應(yīng),也甭管葛威是否相上自己,她有把握攫住這個看起來像浪子般的男人。
起先,葛威還為自己的出生自卑不已,可禾守玉頻頻頷首又令他瘋狂,但他拿不準(zhǔn)是不是自己單方面地想法。
當(dāng)他試著便目光大膽探尋過去的時候,他看到禾守玉那欲拒還迎的眼神,仿佛靈魂出竅一般,電光火石之間,仿佛這個女孩今生就是為了等他而來,猶如被萬箭穿心,他不顧一切地給禾母行了禮,大大方方地隨一大家子入了茶室,坐在禾守禮左首。
“吃茶!”
禾母端了茶,借故仔仔細(xì)細(xì)地把目光盯在葛威臉上,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葛威好賭,見這陣勢,覺得真是運氣來也,暗自心里打著突,這一家人穿得周武鄭王的,看樣子有些來頭,差不差錢他不曉得,起碼不會是小老百姓。
“壯士何方人士?。俊焙棠感σ庖饕?,讓人不忍拒答。
“回夫人,我叫葛威,別人都叫我外號——葛雀兒,嘿嘿嘿!沒別的意思,因為我是一個像雀兒一樣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人。我父親曾是大梁時代順州的一名節(jié)度使,我本可以有一個溫暖的家,卻在六歲時候,父親被亂軍殺害,母親因此抑郁而亡,只能跟著姨母過日子。從此人生墜入黑暗……”
多舛的命運養(yǎng)成了葛威事事不較真的習(xí)慣,也養(yǎng)成了什么都不怕的“勇猛”。
禾母頷首示意,能夠大方說出凄苦的身世,這不是一般人能說的出口的勇氣。
“我18歲從軍,做了潞州節(jié)度使李繼滔的牙兵,李繼滔被滅后,又做了唐莊宗李存勖軍營中的一名信使。從此以后,往返于這鄉(xiāng)野村道,艱難跋涉在人世間。其實,朝野上下,又有幾人不是奔波勞碌呢?”
“葛壯士說的極是!”茶過三巡,禾母幾乎把他的身世了解得七七八八了,看她時而憂傷,時而眉開眼笑的樣子,應(yīng)該是相中了這位女婿了吧?
禾守玉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大家聊得興起,大罵李存勖,禾守玉大大方方地站起來為莊宗辯護:“都是因為伶人,莊宗也算是識人不誨,可惜了!莊宗皇帝其實也有過人之處,只是遇到了不好的皇后,算是劉玉娘把莊宗害慘了吧!”
“哦!這位小姐是……宮中之人?”
葛威好奇,剛才有丫鬟模樣的女子奉小姐之命給他送棉被,莫非是她?
“這是渾家那不才的小女,姓禾名守玉,她是宮中才人……”
“現(xiàn)在不是了!”禾守玉莞爾一笑,慵懶的頭髻松松地趴在圓圓的腦袋上,一根金簪插入云鬢,金簪上鑲嵌了綠玉,吊墜的流蘇隨著說話聲音輕輕擺動,好一副輕松的模樣。
葛威咧嘴一笑,打著哈哈,“吃茶,吃茶!”
他可沒有打探人家小姐隱私的習(xí)慣。
“葛壯士,我就是唐莊宗的妃嬪,今日被唐明宗遣返還家,天下大雨,只得羈留在此,沒想到葛壯士還是我的同鄉(xiāng),真是幸會!”
葛威拱手還禮,“幸會幸會,沒想到在這荒村野店,還能見著禾小姐,那錦被……”
“區(qū)區(qū)小事,葛壯士若不嫌棄,就收下吧?天氣突變,葛壯士孤苦伶仃,定當(dāng)好生照顧自己!”
葛威端著茶杯,內(nèi)心感動,卻故作堅強,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聽人溫文軟語地對他說體己話。思及至此,眼里竟然蒙了一層迷霧,恍惚間,那顆心緊緊地追隨著貌美如花的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