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把一箱子錢幣都送光了,再然后把馬匹也送了,現(xiàn)在身后還跟了這么多流浪漢,小姐,你可不能不管了???照姑爺如此揮霍,怕是沒到邢州就虧空了!”
旦兒撅著嘴,一臉認(rèn)真。
起初,禾守玉嘴角微勾,繼而,表情凝重。
“旦兒,你反映的問題不是沒道理,姑爺做的這些事情,有些我是知道的……”
“小姐,你就一件事情都不該答應(yīng)他,他這是不知好歹?花你的錢,那是給他自個(gè)的臉上貼金,還真是不要臉,你以為他這是真仗義???其實(shí)不過是借花獻(xiàn)佛,沒本事還攬那么多事情做?小姐,你得管管他,老夫人說了,讓我跟在你身邊,就是不要讓你受委屈,可我看,自打你認(rèn)識姑爺那一天起,你分明就受了姑爺蠱惑?”
“好了,旦兒,我知道你的好意!回頭我跟姑爺商量商量……”
“……也只能如此……還望小姐多為自己著想?”
禾守玉莞爾一笑,旦兒的擔(dān)心,讓她心頭甜甜的,暖暖的,姑爺縱使有不是,旦兒竭力維護(hù)主子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他們倆個(gè)見面就爭吵不休,這可不利于家庭和睦,旦兒有棱有角,這個(gè)年紀(jì)又是渾身帶刺,偏生姑爺生就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在旁人眼中的弱點(diǎn)、缺點(diǎn)卻是禾守玉欣賞的地方,但她又不便給旦兒解釋什么?
如果非要解釋,禾守玉覺得可能是因?yàn)閻郯?!如今可是看姑爺什么都眼順,不過,旦兒的話讓她思考到了更深層次,從陌生到熟悉,以后跟姑爺之間,難免有百看兩生厭的時(shí)候,到那時(shí)候再來互相揭各自的老底嗎?
可是,一家人,又不可能讓他們不見面,她也可以用倫理綱常那一套大道理讓旦兒屈服,可那不是她愿意做的,旦兒雖是下人,她也只是偶爾擺擺譜,更何況,旦兒說的并非完全沒有道理。
短暫的停留,人群中早有不耐煩的人直嚷肚子餓,旦兒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
她杏眼圓睜,紅撲撲的臉蛋,張開櫻桃小口,“嚶嚶嚶”過不停。
人群太吵,她的聲音無奈被淹沒。
突然感覺一雙寬厚的手掌“啪”的一聲搭在肩上,又迅速地抽開。
旦兒正在惱怒中,扭頭一看,卻是滿面春風(fēng)的姑爺,這下心頭火氣,猛一陣嬌叱。
“你干什么呢?神不知鬼不覺的,你這樣嚇?biāo)牢伊?,真是討厭得很!?p> 旦兒明明對他有意見,卻又不便把葛威贈人錢幣、馬匹的事情明朗地說出來,她白了葛威幾眼,心碎不寧,佯裝拍拍肩頭的灰,一跺腳,跑開了。
葛威在她身后打趣,“丫頭,繼續(xù)啊,他們都可勁地聽著呢!”
葛威收回目光,穹廬之下,竟然聚集了百十號人,這可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雙手一揮,鼎沸的人聲立即安定下來。
“大家打哪里來的呀?為什么要跟著我?”
人群像炸開了鍋。
“葛爺,不是說好了的嗎?”
“葛爺,不是您讓跟著回老家種田的嗎?”
“葛爺,你不能讓我們餓著肚子跟著您哪!”
“葛爺……”
葛威怒眼圓睜,這他媽什么破理由?
“日,我他娘沒事找抽?我讓你們跟著我的?你們餓肚子跟我有毛關(guān)系?老子這里還餓得很呢?你們有完沒完,我啥時(shí)候承諾過要給田種?我啥時(shí)候求你們了?他娘的!”
他罵罵咧咧,還不解恨,跺著腳,弄一地塵煙。
熱烈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他解開了領(lǐng)口短褂的三顆扣子,露出寬闊的胸膛,他額頭冒汗,被強(qiáng)烈陽光照射下睜不開的眼,半瞇著,懶洋洋地脧巡四野。
這堆流民,聽了葛威的混賬話,便都泄氣了,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干脆躺在地上,一時(shí)之間,橫七豎八、亂七八糟地躺倒許多人,有好事者,哭爹喊娘,有咒罵命不好的,有罵葛威言而無信的,場面一度難堪。
葛威撂下狠話,除了黑龍?zhí)酶鷣淼氖耍溆嘁宦烧埢?,違者不怪他不客氣。
也許是流民們仗著人多勢眾,他們可沒把單槍匹馬的葛威放在心上,反正舉國上下到處都不太平,他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土地,失去了依靠,拖家?guī)Э诘?,就是想在亂世之中尋得一方耐以生存的凈土。
雖然沒有聽過葛威的大名,但他開箱賑濟(jì)黑龍?zhí)眯值軅兊氖虑榭墒呛檬聜髑Ю?,一傳十十傳百,人群一下聚集百余眾,更有從周邊源源不斷趕來的人群。
沒有見過葛威的人,都把他視為相貌堂堂、威風(fēng)凜凜、大發(fā)善心的大老爺。
可眼前這人雖然也相貌堂堂、威風(fēng)凜凜,卻是十足的無賴,年輕得讓人懷疑他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他竟然不承認(rèn)會帶領(lǐng)大家一起躲避亂世?一起發(fā)家致富?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傷心,他們可是丟棄了雖然搖搖欲墜、卻尚能勉強(qiáng)遮風(fēng)避雨的家園啊!
“怎么?你們自個(gè)求生的事情,竟敢賴在我頭上?”葛威指手畫腳,“我他娘的做好事還做出驚天動地來了?你們也真是好不要臉的,你們一無所有,與我有啥相關(guān)?快給老子散了,看見你們爺就心煩!”
這一群失去家園的人,本就悲痛,葛威這一激將,讓幾個(gè)沖動者義憤填膺。
“他娘的,什么世道?憑啥你這么年輕就擁有香車美人?憑啥你就能花錢如糞土,不公平?”
他們?nèi)绱诉@般商量著,大可有搶了葛威的美人和四大馬車財(cái)物的打算,然后,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gè)不知天高地厚、只知喋喋不休的斗敗公雞給“咔吧脆”了!
人群中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也有表示中立的,還有墻頭草靜觀其變的。
場面亂哄哄一發(fā)不可收拾,葛威喪著一張臭臉,罵得累了,找了一個(gè)高臺,斜靠著冷眼旁觀底下的人。
旦兒和禾守玉匆匆經(jīng)過他的面前,她們左顧右盼,著急地尋找著什么。
“遭了,一定是讓娘子擔(dān)心了?他娘的,咋把她給忘了?”
葛威趕緊收了雙腿,縱身一躍,冷不丁地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