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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夢

7 過往

水天一夢 月茗白 5283 2020-03-18 18:05:00

  慶功宴包廂里,白齊天和凌心怡最后入座。吳銀坤舉起酒杯,“這段時間兄弟們辛苦了?,F(xiàn)在才是正式打響!所以我后來想了想,慶功宴不對,這是誓師宴。恭喜咱們走上了這條只能成功,沒有回頭的路。今天,讓咱們當(dāng)著家屬的面喝了這杯酒——誓必成功!”

  眾人舉起酒杯,馬晶晶一仰而盡。

  只有成功,沒有回頭。沒人會比她更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觥籌交錯中,大家起哄讓周云夢和男友喝了交杯,又輪番去敬吳銀坤。吳銀坤招架不住,拉出白齊天,“這也是咱們空靈的合伙人啊,快來敬他?!贝搜砸怀?,算是第一次公開白齊天身份,大伙的火力立馬轉(zhuǎn)移。凌心怡眼睛一亮。立在白齊天旁,滿心愉悅的接受大家的道賀敬酒。

  到馬晶晶時,她舉杯道,“天哥,恭喜你?!?p>  凌心怡等著她和其它同事一樣叫她聲“天嫂”,然而馬晶晶只是禮貌的與她碰了杯。

  白齊天點點頭,酒杯剛覆上唇。

  啪——

  酒杯在地上碎裂,紅色的酒汁四濺,不偏不倚的灑在馬晶晶白色長裙上。

  “心怡,沒事吧?”白齊天扶住凌心怡。

  “抱歉,剛才手滑了一下……”

  “晶晶,你的裙子?!标惣研奶鄣目粗t色酒污在白色裙擺上恣意浸染。這身白裙價值不菲。

  白齊天目光所致,“抱歉……”

  馬晶晶低頭看了一眼,“沒事,算了?!?p>  “對不起,裙子我會買條新的……”

  馬晶晶舉杯,“沒關(guān)系,太見外了。今天是好日子,不用為小事影響心情,向你道賀。”

  “謝謝?!卑R天與馬晶晶碰杯。卻沒注意到身旁的凌心怡臉色越來越陰沉。

  “夠了?。 ?p>  氣氛一下變得安靜。

  白齊天沉默尷尬的接受大家目光,“心怡……”

  凌心怡甩開白齊天拉她的手,退后一步直視他,“白齊天!你知道你錯在哪里!?”

  “……”

  “十五個字。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可你卻說了十五個字!你還是不是男人!”

  “……對不起?!背聊?,白齊天低聲道。

  “夠了!!我已經(jīng)聽夠你這句話了!我忍受夠了你!好,你不滾,我滾!”凌心怡怒氣沖沖,經(jīng)過馬晶晶旁時,從齒縫中迸出,“不知廉恥?!?p>  馬晶晶轉(zhuǎn)身拉住凌心怡,“站?。 ?p>  “松手!”

  “你把話說清楚,誰不知廉恥?”

  “哼。呵呵。還用說嗎?是誰一天到晚纏在我們齊天身邊,裙子灑上了酒,還要裝白蓮花當(dāng)綠茶婊賺人心,誰心里清楚!”

  “這么說,我原諒你的過失,倒成我的不對了。那好,”話音未落,馬晶晶一個巴掌清脆的甩在凌心怡臉上。凌心怡懵在當(dāng)場,半晌才回過神來,“你敢打我?!”說罷反手想打回馬晶晶。

  然而馬晶晶在半空中接住她的手腕,令她動彈不得,“自由搏擊我練了十六年。怎么,想試試?”

  “白齊天,你就這樣看我被賤人欺負(fù)?。?!你果然和她——”馬晶晶加大手上勁道,將她口中的話捏了回去。

  “晶晶,別這樣?!卑R天急道。

  馬晶晶甩開她的手,“不發(fā)脾氣,不代表我沒有脾氣。隨便往頭上潑臟水,任意辱罵,你以為是誰給了你這個權(quán)利。白齊天是我同事,或者是我上司也罷,你是他家屬,我尊重你,但不代表你不尊重我的時候,我還有義務(wù)要容忍你。”

  “你——”凌心怡雙眼冒火,馬晶晶冷若冰川。

  凌心怡手被甩開,一腔怒火無從發(fā)泄,轉(zhuǎn)手一掌扇在白齊天面頰上,十成恨意將他臉上立時抽出五條指印??吹今R晶晶等人強自按捺怒火,凌心怡生出惡毒的得意,轉(zhuǎn)向白齊天,“我告訴你。我們結(jié)束了。廢物。”

  眾人滿心怒火,但礙于白齊天的面子,看著凌心怡走出包廂。這一次,白齊天垂下頭,沒有再追。

  吳銀坤拉過白齊天肩膀,又狠捶一下,“你他媽怎么混的這么窩囊!”

  白齊天拉開椅子靠著看著吊燈,猛然灌下兩大杯白酒,趁著酒勁上頭,他緩緩道,“我想講一個故事……?!?p>  吳銀坤支開旁人。馬晶晶坐在最遠(yuǎn)的位置上,冷眼看著。

  ——————

  “那一年,汶川地震,我和一個女孩一起去志愿救援……”

  ——————

  那一年,汶川地震,巨大災(zāi)害讓全國人民都陷入了悲痛??吹较⒌牡诙?,白齊天就和女友一起飛往四川,又輾轉(zhuǎn)來到綿竹,加入了災(zāi)后救援志愿者的隊伍。綿竹,是白齊天女友的故鄉(xiāng)。雖然父母在她大學(xué)后就跟著遷出,可對故土的關(guān)懷指引她第一時間想要回來這里,為這里做一點什么。

  “林夕,小心!”白齊天看著女友近距離掠過一處危墻,話音剛落墻頭已掉落在二人腳旁。

  “大白你嚇我一跳!我身手敏捷著呢。”林夕摸到白齊天手心冷汗,故意頑皮寬慰道,齊肩烏發(fā)被掀落的風(fēng)輕輕揚起。只是短短半天,雖然也早已做好心理準(zhǔn)備,但這里的殘酷已超出他們的想象。殘垣、哭泣,襯托著死一般的靜寂……

  白齊天將林夕緊緊圈入懷里,心跳聲強調(diào)著二人的真實存在。“小白,我認(rèn)真警告你。在這里的所有行動,必須要聽從我的安排。”

  “我知道了。”林夕被安全的包裹著,輕拍了拍白齊天背?!拔覀冏ゾo時間吧。”

  從早上到深夜,二人筋疲力盡,手套已經(jīng)嚴(yán)重磨損,解救出的幾個人有的大哭大叫,有的不發(fā)一語。志愿者中有心理咨詢師,正在努力地陪他們每人坐一會。而還有更多的人,仍在殘垣之下。進川的道路,由于大量的自發(fā)救援者前來,再加上震后泥石流造成了擁堵。大批救援車和專業(yè)人員被堵在路上無計可施。

  與白齊天和林夕一起首批進川的十七位志愿者,在當(dāng)?shù)卣沙龅木仍犎藛T安排下成立了臨時自愿救援分隊,然而面臨巨大的災(zāi)難,當(dāng)?shù)氐木仍镔Y人力也非常有限,志愿者們隨車攜帶的物資,尤其是吃的和干凈的水,多發(fā)給了被救出來的人們。晚上,他們商量著規(guī)劃了物資分配,努力讓有限的物資多維持一段時間,堅持到大批專業(yè)人員到來。

  第二天一醒,帶著渾身的酸痛,十七位志愿者又投身到新一輪的搜救中。一連三天,搜救地點不斷擴大,車子都沒有了油,志愿者們按小組三人分散徒步至遠(yuǎn)處搜救。白齊天和林夕作為一組,向西南方向的下一個村落搜救。

  雖是大早,但天色陰沉。

  “小白,累不累?”白齊天關(guān)切地看了眼身邊不發(fā)一言的林夕。

  “不累?!绷窒ξ瘴账郑按蟀?,我只是,心里難過。”

  白齊天回握以溫暖,“有我在。”

  “大白,你看那邊有人。”

  二人快速向那里跑去,卻又在靠近時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

  只見一處孤零零倒了一半的土房前,兩個七八十歲的老人正在一只小鍋上煮面條。老爺爺將煮好的面條盛在一只碗里,端給坐在屋前一只矮小杌子上的老伴兒,自己又盛了碗,坐在老伴兒對面,二人就在一張破椅子上面吃起面來。

  不知怎么,林夕的眼中突然有些濕潤。似乎連日的疲累擔(dān)憂都不再重要,時光突然慢下來,靜下來,眼前便只有兩位相攜一生的老人在劫后余生中,相互扶持,手捧一碗熱騰騰滿是煙火氣的面條,相對而坐。

  白齊天伸手撩過林夕耳邊一縷烏發(fā),“我突然有種感覺,似乎平時我們追求的一切,欲望驅(qū)使下的一切,都不重要了?!?p>  “我也有這種感覺。一生,也不過是與一個人相攜手,吃飯睡覺。”林夕抱住白齊天,抬起頭,“大白,以后老了,我們也這樣,好不好?”

  白齊天抱住林夕重重點頭,“嗯?!?p>  二人不愿驚擾,待兩位老人吃完面,走去過,說明來意,想要帶他們離開。

  老太太耳朵不好,不明所以,老頭兒則有些固執(zhí),不愿離家。

  天色不好,似乎要下雨。

  “這房子太危險了,已經(jīng)塌了一半,我們得帶他們?nèi)ゴ蟊緺I?!卑R天道。

  “好,只是他們不愿意離開怎么辦?”林夕道。

  “我再去和他們聊聊?!?p>  二人講了現(xiàn)在的情況,想要說服老人一起去幾公里外的大本營。在兩人充滿真誠的眼神中,老頭終于相信二人,但是因為老太太的腿不好,是以房子這么危險,二人還是準(zhǔn)備在這里留守,“我們已經(jīng)活得夠大了,不折騰了。在一起過得去就過,過不去就在這老房子里算了?!?p>  “爺爺,你們的孩子呢,他們一定很著急,很希望你們能夠好好活著?!?p>  “我們沒有兒女。就我和她。你們走吧?!?p>  林夕和白齊天對視一眼。白齊天扯扯林夕,“小白,我們先回去,讓當(dāng)?shù)厝诉^來交談一下也許效果會更好。”

  林夕不忍放棄,“這里不安全,要不這樣,你趕緊回去找車和人,我再做做他們的工作?!?p>  “你都不知道不安全,我怎么能單獨放你在這里,傻小白,我們一起回去找人?!?p>  林夕裝作苦著臉,“誒呀。我腿累嘛。就辛苦你自己跑回去再開車過來接我們好啦!”

  面對林夕的撒嬌,白齊天總是無可奈何??戳搜厶焐蛿鄩?,白齊天端過一個小凳,遠(yuǎn)遠(yuǎn)地放在空地處,拉林夕坐下,“你就只許乖乖坐在這里,在我回來之前,不許離開凳子。聽見沒?!”

  “好啦,知道啦,我保證!”林夕催促他早去早回。白齊天大步向營地跑去。

  ——————

  因為要接老人,救援小組最后一輛還有些油的車被借了來,白齊天帶人驅(qū)車過來的路上,雨漸漸變大,白齊天將車開的很快,一個彎道后車卻陷入了泥坑,白齊天忙下了車和同行的當(dāng)?shù)毓ぷ髡哒业绞瘔K墊在泥坑里。

  只是下午時間,烏云已經(jīng)將天蓋成黑夜,轟隆——

  一道驚雷響過,雨唰唰地豆大起來。白齊天心中焦灼,強穩(wěn)心神,雨水很快將二人淋透。終于車子從泥坑中開動出來。

  “大齊,女朋友不在,你有點心神不定啊。”同行的當(dāng)?shù)毓ぷ髡吖首鬏p松打趣。

  “雨太大了,我有點擔(dān)心。”白齊天簡短道。

  “快到了,不會有事的?!?p>  白齊天點點頭。

  很快,那處土房出現(xiàn)在二人眼前,遠(yuǎn)遠(yuǎn)的空地上沒有林夕的影子,白齊天的心緊緊提起來。

  ——————

  “給我酒?!卑鼛锇R天用雙手抹了把臉上并不存在的雨水。

  “你別喝了?!眳倾y坤頭一次見白齊天這樣,平時他總是安靜沉穩(wěn)。

  “給我酒!”白齊天竟哭了出來。陳佳和周云夢忙坐在身邊勸慰。吳銀坤皺著眉頭,看著一直冷眼坐在最遠(yuǎn)處的馬晶晶拎著一瓶白酒走過來。

  “晶晶,你干什么?”吳銀坤剛才見識了馬晶晶巴掌的兇殘,莫明其妙有些擔(dān)心酒瓶會在自己最看重的合伙人腦袋上開花。

  馬晶晶冷臉,“他要酒,給他喝?!?p>  “他已經(jīng)喝多了,還能他喝什么,胡鬧!”

  “給他喝!”馬晶晶喝道,“這事壓在他心上多少年,如果沒有酒,下一次他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再說出來?!才有勇氣再面對!”

  “喝什么喝,不許給他喝!”吳銀坤也怒道。

  其它人都被兩人震住了。

  馬晶晶按住吳銀坤的手,把酒瓶遞給白齊天,“說實話,我對你們每個人都沒有興趣。我現(xiàn)在想要幫他,一是因為我欠他一個人情,二是因為我不想任何人,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因為個人問題影響到項目。你看不出來嗎?這事在他心頭是多重的壓力,他現(xiàn)在只要酒就能講出來,你卻在擔(dān)心他會不會喝吐???”

  吳銀坤終究氣勢消了下去,道,“喝吐?我是擔(dān)心他喝吐?喝完他直接倒了,還說個屁?!彪m嘴上這么說些,卻終于坐在一邊看著馬晶晶在白齊天旁坐下,扭開酒蓋給他倒了滿滿一杯白酒。然后又倒了一杯。

  “然后呢,你找到林夕了嗎?”馬晶晶聲音冷清。不知道為什么,她直覺這個故事對他太重要了,絕不僅僅是出于一個編劇對故事的好奇。

  白齊天卻似要睡著。馬晶晶啪啪拍了拍他的臉頰,又給他灌下一杯熱茶?!叭缓竽兀窒δ??小白還在等你。”

  就在吳銀坤看不下去起身要離座時,白齊天的聲音又?jǐn)嗬m(xù)出來,“小白……”

  ——————

  “林夕!林夕……小白!你在哪里?!”一下車,白齊天恐懼地喊著林夕的名字。半塌的土房已經(jīng)變成了廢墟,白齊天強迫自己不向那里看,焦急的喊著。

  當(dāng)?shù)氐耐姓呖觳降綇U墟前,從泥水雨水里扶起一個老大爺,“老大爺,你醒醒。大齊!快過來!人在這里!”

  白齊天跑過去,掐醒老大爺人中,“她人呢?她是不是去找人了?”

  老大爺悠悠轉(zhuǎn)醒,咳了幾聲,用顫巍巍的手指著屋內(nèi),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片廢墟的地方。

  “小白?。。 ?p>  ——————

  白齊天走后,外面漸漸下起雨來,部分殘墻垮塌下來,林夕忙起身拉出老大爺和老婆婆,做他們的工作。在一塊斷墻掉下來后,老大爺終于被勸動,只是想要將家中余的糧食給帶出來一些。

  考慮到大本營缺糧,白齊天還未來,林夕讓老大爺老婆婆在外等著,自己進屋里搬糧食。

  “還好,不算太沉?!绷窒拇蚕旅鰜韼讉€袋子,一筐玉米。

  轟隆——

  雷聲震起后,閃電劃過。

  “老爺爺,我來就行你快在外面空地上?!绷窒吹嚼洗鬆敳环判臏?zhǔn)備進來幫忙。

  “誒。謝謝你了,小姑娘。我外孫女,也有你這么大了。在外地上學(xué)呢。”老大爺絮叨著接過一袋糧食向外走去。

  正在此時,靠近的墻松動下來,林夕大叫“小心!”,用力將老大爺推了出去,而自己卻被埋在了斷墻之下。

  嘩啦,整個土屋跟著垮塌,躲在墻邊避雨的老婆婆,也被埋在了土塊下。只是老大爺已然昏倒在雨中。

  救援人員最后挖出了林夕和老婆婆,只是她們卻已經(jīng)永遠(yuǎn)地離開了。

  “不,她不會死。她不會死?!卑R天雙手手指鮮血淋漓,那是挖的痕跡。他珍惜地抱住林夕的遺體,將發(fā)絲別在她耳后,大雨沖刷干凈她臉上的泥土,她微翹的嘴角還流露出一點孩子氣。

  “大齊。你別這樣。”同行者想要拉過林夕遺體。

  “別碰她!你們都給我滾遠(yuǎn)點!小白,你醒醒,你說好要等我。小白……”白齊天將臉貼住林夕的臉,冰涼。他忙發(fā)瘋似的將她抱上車。脫下她臟污的外套,用車上干凈的衣服將她緊緊裹住。

  林夕的手機從外套內(nèi)的口袋中滑落下來。屏幕亮了,在陰沉雨天中無比醒目。

  為了省電,手機志愿者每天只在關(guān)鍵的兩個時段打開使用。

  屏幕上是一條已經(jīng)寫好的信息“親愛的大白,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可我大概要失約了,對不起,請一定要記住我愛你”。

  ——————

  “小白。為什么你這么傻——為什么我要留下你一個人——”白齊天痛哭流涕。

  包廂里,陳佳和周云夢已經(jīng)跟著哭出來。

  等白齊天哭了一會,馬晶晶給他酒杯中倒上水,“那么,凌心怡呢?林夕,凌心怡?”

  “后來,我回到上海。整整一年,無所事事。有時就在她的學(xué)校外的小攤上發(fā)呆。

  那年冬天,下起了雨,我聽到路邊有女孩喊‘林夕?!鞘且粋€打著藍(lán)色花傘的女孩,烏發(fā)齊肩,從雨中抱起一只流浪的小狗,絲毫不介意臟水弄臟了她白色的羽絨服,笑的那么純真。”

  馬晶晶點點頭,“可惜,凌心怡,終究不是林夕?!?p>  白齊天頓了頓,“可惜……”

  “小白……”白齊天伸出手歪下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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