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這樣，那皇貴妃就更沒理由害了珍嬪的孩子。應(yīng)該是等她生下來，若是男孩兒，便去母留子，要是女孩兒，就想法子再讓她生。”
婉昭媛眨眨眼睛，對于這種大家族里的腌臜事兒她平日里聽得多了，便也不覺著有什么。
“不一定。”舞貴妃搖頭，“珍嬪若是不知道自己娘當年死亡真相還好，知道了，難道甘心？”
“所以我說，這事兒我還說不準?！爆撳檬謸哿藫圩约阂滦?，“珍嬪若知真相，為保命，可能故意小產(chǎn)?；寿F妃若知道珍嬪知道真相，可能出手先害了孩子，而后再已小產(chǎn)后身體失調(diào)為由害死珍嬪。再不然就是那邊兒為了穩(wěn)固地位下的手，反正，都有可能?！?p> 我聽的汗毛倒豎，不由得可憐起珍嬪來。于是再次沒控制住的嘴賤，張口替珍嬪辯駁。
“我看她今天那副傷心樣子，不像是自己害死孩子的?！?p> “你哪兒看出來她傷心了？”婉昭媛乜斜著眼睛看我，“咱倆一同去的，我怎么沒看出來。”
我啞口無言，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雖然，雖然沒有很傷心，但她滿臉不服氣，應(yīng)該不是自己下手的?！?p> 這次婉昭媛點了點頭，“的確，還盤算著長子嫡子，看來確實是心里不服。她平日看著不像是個聰明心機深的，所以怕是不知情。”
“那，便試試吧。找個機會，找個合適的人給她講講當年過往，看她是個什么反應(yīng)。咱們呢，坐山觀虎斗，且看戲吧?！爆撳缮⒌淖?，笑語晏晏，仿佛在說御膳房新做的糕點，或是江南新進宮的布料。
“反正只要咱們看好自己的人，緊肅宮門，就不怕她們栽贓。”宋妃打了個哈欠，忽然轉(zhuǎn)頭，抬手指著我的鼻尖，“你仔細些，留神人家看你家中無根基，腦子又傻，拉你墊背?！?p> 我誠懇的點著頭，“我知道，知道，墊背的經(jīng)驗我有，這次一定小心。”
這群壞心眼兒的女人笑了起來，瑩妃笑夠了才搖搖頭，揚聲讓酥酪進來伺候。
“看好你家才人，讓她凡事三思后行，實在勸不住了……”
“奴婢就是用綁的，也會讓才人娘娘穩(wěn)穩(wěn)的在自己屋子里坐著?！彼掷医亓爽撳脑?，說的，擲地有聲。
我摸了摸自己胳膊上因為聽八卦而豎起的汗毛，咬著嘴唇暗下決心。打從今天開始，除了給皇后娘娘請安以外，決不出院子一步。
不！我從明天起還是再裝病吧，請安我也不去了。她們說話都帶著好幾層意思，談衣裳不是談衣裳，聊首飾也不是聊首飾，人人都是一顆七竅玲瓏心，只有我我傻，我笨，我廢柴，我他娘的聽不懂，我，惜命。
晚上睡覺前，我抱著被子央求酥酪，讓她給我想個法子裝病。
“裝病的法子沒有，真生病的法子多得是?！彼掷覜]好氣的看著我，“您先泡個冷水澡，然后打開窗子，不蓋被睡上一晚，明早便成了?！?p> 我大喜過望，赤腳下地就要去泡冷水澡，可酥酪又給我拉了回來。
她指了指院子，我這才想起院子里還有個小蓮。
“瑩妃娘娘以前教楓美人，說攘外，必先安內(nèi)?！彼掷掖蛄伺锜崴畞斫o我洗腳，看我面色難看，又給我拿了些甜食。
“才人娘娘現(xiàn)在不管做什么，都得防著些，當初，可是您自己選了長路。”
行吧，我抱著枕頭倒在床上，眼睛盯著床帳頂上的那顆珍珠。
當初想著進宮養(yǎng)老，覺著不過陪皇上睡幾次就能解決問題。可我不找麻煩，麻煩并不會放過我。好歹也是個現(xiàn)代人，總不能比古人笨。
那什么，我說錯了，我確實比古人笨。重來！
好歹是個現(xiàn)代人，沒爹沒娘沒錢的日子都過來了。在單位看過老板的臉色，受過綠茶婊的欺負?，F(xiàn)在這點兒，額，這么多難題算什么？大不了是個死唄，老娘豁出去了！
打定主意，兩天后，才請安回來的我讓酥酪叫來了小蓮。
這陣子小蓮天天干粗活，原本白皙細膩的手指布滿裂口，她的傷還沒好，走路一瘸一拐的，手上又沒力氣，不管是掃地還是洗衣裳都會被人挑揀。
進了屋她不敢說話，低頭垂手的站著，等我吩咐。
我有心學(xué)著瑩妃或者舞貴妃她們那樣兒，端著點兒架子，奈何那不是我風(fēng)格，強裝出來非但嚇不到小蓮，反倒會讓她懷疑。像宋妃或者楓美人那樣兒直接發(fā)作，動刀動槍我不會，損人我也不行。
思來想去，覺著自己屁用沒有，我長嘆口氣。
小蓮被我這一聲長嘆驚動，抬起頭飛快的瞄了我一眼。酥酪抓住機會，趕忙假裝勸我。
“才人娘娘別太傷心，既然人叫進來，那就使喚著吧?！?p> 我還沒開口，小蓮撲騰一下跪在地上，嚶嚶啼哭，說自己委屈。
“那日確實只是去領(lǐng)東西，時辰對不上是我偷懶，但實在沒做別的?！?p> 到底，還是不肯說實話。
我無力的擺擺手，按照原定計劃只說讓她回來伺候我，旁的一概不提。
小蓮應(yīng)該是早在心里醞釀好了說辭，沒想到我并不追問，她一拳打在棉花上，梗了梗，趕忙跪地謝恩。
隨后，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如往日一般幫我卸簪環(huán)，打水洗臉。我一直不喜歡臉上帶妝，但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不施妝容就算不敬。酥酪總是勸我忍著，回來也不讓我卸妝，說是怕皇上或者哪位宮妃突然來找我，瞧見我素面朝天不像樣兒。小蓮卻一直順著我的性子，我以前總覺著小蓮貼心，現(xiàn)在想起來，才覺著她這么縱容，是在害我。
過什么山，唱什么歌兒，端誰的飯碗，守誰的規(guī)矩。
時時提點才是真心對我好，我以前太傻了。
“才人娘娘要不要吃點兒百合蓮子羹？”小蓮笑吟吟的端上白瓷盞，“剛燉好的?！?p> 我偷瞄酥酪，酥酪先點頭再搖頭，動作很小。
“放下吧，我待會兒吃?！蔽颐嗣杀K，先撿了個楓美人送的李子旋櫻桃放在嘴里。
“還有紅棗羹，比這個更甜些?！毙∩忁D(zhuǎn)身往外走，“我也去端來。”
我低頭擺弄手指，人的心啊，就不能藏事兒。以前覺著是體貼，現(xiàn)在覺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