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的房中未點蠟燭,恰有一束月光從窗外散了進來,蒙上了淡色的光紗,一陣風(fēng)動,晃了晃枝頭葉,飄然帶了一絲竹香。
男子將姜念甩在了床榻上,一手禁錮住了姜念,聲音低?。骸敖馑幠??”
面前男子臉色泛紅,眼神迷離,姜念支支吾吾半天才吐了一句:“那個解藥就兩顆,我和那個萬姨娘一人一顆,已經(jīng)沒了……”女子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獸,眼眶有些紅。
晏知離低頭悶哼一聲,甩了甩頭:“你這用的是什么春藥?藥性這么強!”
姜念心帶愧意道:“一……一枝春,那個,我也不知道你會來呀?!?p> 男子強穩(wěn)心神,吸了幾口冷氣,脖頸間的青筋微露,眼底是瞧不清的深色,帶了些欲望,薄唇緊抿,湊近了姜念:“找不到解藥,你就做解藥!”
“誒誒誒!這,這不合適吧!”姜念被晏知離放到在床,男子一個旋身便壓在了姜念身上。
“有什么不合適的?我不是反派嗎?不該做些壞事嗎?”男子眼中已看不見那番清明,像是染了月色的霧,蒙蒙不見其中。
姜念一想,好像確是這樣,若碰上這種事兒主角晏識安怕是死了也不會碰她,可晏知離不同,他是反派,走的就是不同于正派的路子。
思及此,姜念心一橫,展開了手,大聲道:“那你來吧!”姜念又不是真的活在古時的人,只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大不了第二天拍拍屁股走人,誰也不認識誰,反正她要攻略的就是晏知離,想想也不虧。
見著姜念做出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呈了個大字型,緊閉著雙眼,倒是晏知離發(fā)了愣,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姜念的頸窩,女子抖了一抖。
晏知離半睜著眼,輕緩緩道:“你很怕我?”
“不……不怕!”姜念已經(jīng)抖成了篩子,衣帶被人用手指卷卷挑了開來,男子溫?zé)岬氖指采狭私畹难?p> 良久,卻不再有任何動作。
身上驟然少了那份壓迫感,姜念先是睜開了右眼,便瞧見晏知離走到了桌前,薄唇緊抿,抬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匕首,朝自己的左小臂一劃。
“晏知離!你干什么?”姜念一骨碌翻起身,跑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卻仿佛得到了解脫般,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了開來,鮮血順著手指一滴滴地流在了地上。
“你,你這個不行啊!這么深的傷口,得去叫醫(yī)女!”姜念左右轉(zhuǎn)了一圈,方準(zhǔn)備開門,卻被男子厲聲叫住。
“回來!”晏知離緩緩坐在了木凳上,將左手放在了小桌上。
姜念腳步一頓,側(cè)身轉(zhuǎn)了回來,眼底竟是蒙上了淚霧,水波瀲滟,哼哼道:“你這樣是做什么,不會死嗎?”
晏知離本想嚴(yán)聲呵斥,抬眸卻對上姜念那一雙淚眼,只寬聲道:“不會死,我若不這樣做,我怕會忍不住同你行了那等子事,那個時候我才想死呢?!?p> 姜念卻是破涕為笑,鼻頭紅紅的,帶了些鼻音:“不會死就好,不死就好!”
姜念心道這反派黑化值還沒有降到30%,若此刻晏知離死了的話,姜念也會灰飛煙滅。
二人許久都不再講話,只姜念搬過來個小凳子坐在晏知離面前。
男子雙目輕闔,閉目養(yǎng)神,背后的小窗頻頻送來晚風(fēng),男子高挺的鼻骨,配以劍眉,薄唇,實在是帶了些冷氣兒,月色卻將男子冷冽的模樣柔和了幾分,顯得更為平易近人了些。
姜念坐在晏知離面前,癡癡地望著,失了心神:唉,這老天爺賞飯吃的臉啊,要真同她做了那種事兒,好像也不太虧,女子癡癡笑了起來。
“你在看什么?”男子冷聲一出,姜念像是被抓包的小賊,登時將視線移了開來。
“誒,你這血怎么還在流?要不要去找醫(yī)女?這疼不疼呀?其實你剛剛同我行了那事我也不會怪你的,那個一枝春很厲害嗎?你怎么找到我的呀?你怎么會來找我呀?”
“唔唔”姜念嘴里被塞了塊兒白玉方糕。
晏知離俊眉又皺了起來,要是曉得姜念廢話這么多,他就不該開口了。
“這還挺好吃,就是有點兒太甜了?!苯钊鋭又?,將方糕咽了下去,留了一口腔的甜香。
“你不吃嗎?”姜念揮揮手,晏知離仍閉著眼。
“不吃。”男子只冷冷回了兩個字。
姜念覺著這晏知離確有兩幅面孔,在外人面前是一副瀟灑公子哥兒,成天無所事事的那種,可一但沒了外人,晏知離的面色便瞬時冷了下來,全然沒了白日里的那番陽光,只像塊兒冰一般。
不過也能理解,這畢竟是反派嗎,心理有點兒問題,會偽裝很正常,姜念抿抿嘴,將唇邊的糕點渣子揩了去,從桌上拿了塊兒方糕,遞到了晏知離面前。
“吃一個嘛!”
“不吃?!?p> “這可是我拼了血拿回來的,本來就只有兩份兒,哪曾想用來打死士,丟了一份兒,這唯一的一份兒我還給你留了下來呢!”
男子終是睜眼看向了姜念,女子彎著腰,一手壓在膝上,一手高高的舉著方糕,眼眸清亮,眼角處還掛著些未干透的淚痕。
“不吃?!比允悄莾勺帧?p> “嘿我這暴脾氣!”姜念起身一把將方糕塞到了晏知離嘴中。
香甜細糯的口感同兒時的方糕一樣,卻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少了那時的秋千,那時的風(fēng),和那時的桃花。
“母妃做的就是要比我做的好吃!”男孩坐在秋千上,身后是盛放的桃花。
女子著淡粉長衣,輕推了推秋千,輕聲道:“永兒喜歡吃,母妃以后天天給你做可好?”
“嗯!多放些糖吧!”男孩仰頭看著自己的母妃,女子雖掛著笑,可臉卻是白的如墻灰。
“小鬼,不是說過糖吃多了會壞牙嗎?”
“有母妃在,我才不怕會壞牙吶!”
那時的春風(fēng)暖洋洋的,直直吹到了心底。
這時的皎月冷清清的,彎彎灑在了面上。
滴了血的青石地上映著兩影子,一稍高挑點兒的端坐著,一嬌瘦點兒的趴在了桌上,哼哼唧唧地酣睡著。
……
黃鸝脆聲高揚,蟄伏了一夜的太陽忍不住現(xiàn)了出來,綠葉覆滿枝頭的樹,抖了抖身子,將昨日積下的雨水灑了個干凈。
“唉喲!”一白團滾到了地上,姜念指著木凳怒道:“破凳子!待會兒就把你拆了!”
姜念扶著桌子腳站了起來,屋中已經(jīng)沒了晏知離的身影,只在姜念腳邊兒還鋪著團血。
“這么多血……得多疼呀。”姜念縮了縮脖子,才反應(yīng)到自己穿的是一身中衣,還得趕快回自己房里換件衣裳來。
“知離,我給你,念姑娘?”晏識安端著羹湯的手一抖,差點兒將碗甩了出去。
“你你你怎么會在六弟的房中?還還只穿了件,非禮勿聽,非禮勿視??!”晏識安緊忙轉(zhuǎn)過了身子。
姜念微愣,這中衣明明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這晏知安的反應(yīng)也太大了吧,姜念剛想開口,卻又聽晏識安正聲道:“我就說嘛!那天我給你夾菜,六弟那眼神,嘖嘖,帶火!早就瞧著你們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不普通,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不是,五公子你聽我說。”姜念話才說到一半兒,晏識安卻端著碗已經(jīng)跑開了。
姜念嘆了口長氣,甩了甩發(fā):“算了,誤會就誤會吧,遲早發(fā)展成那種關(guān)系?!?p> 大堂里邊兒已然是被照的通亮,姜念一進便瞧見眾人皆在,包括李祁和寧安。
寧安自顧自地拉著姜念的手,出聲道:“怎么樣,那宋本民有沒有欺負你?”
姜念頓覺心底有些暖,這寧安說的第一句話并不是問她套話套得如何,而是詢問她是否安好。
姜念也將手搭在了寧安的小臂上,拍拍胸脯道:“那宋本民還想欺負我?沒門兒!昨夜還得感謝那萬姨娘吶!”
寧安皺眉:“萬姨娘是誰?”
姜念這才徐徐道來昨日事。
細雨蒙蒙不斷,女子一身白衣全被泥水濺濕,用著力氣敲了敲門,半天才來了個老嬤嬤,將門打了開來。
“救救我!”女子有氣無力的說著。
老嬤嬤接了點兒雨水,將女子臟兮兮的面龐搓了搓:“是個美人胚子,可以帶回去讓老爺瞧瞧?!?p> 姜念這才被眾婢子擁著進了宋府,老嬤嬤將姜念安置在了一間偏院,喚來了幾個奴婢伺候著姜念,方洗了個熱水澡,幾個婢子因管家說事兒,便退了出去。
姜念只穿了件中衣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正吃著蜜餞時,卻聽人瞧了瞧門。
“請進?!币晃恢鴾\黃色衣裳的女子進了來,黃色挑人,女子膚色白皙,倒是壓得住,衣裳的布料說不上精貴,但也比下人好,加上頭上的幾只簪子,瞧著不是便宜貨,想來也是府中有地位的人物。
姜念軟塌塌地爬在床邊兒上,輕喚了聲:“姐姐好?!?p> 女子輕笑:“叫我萬姨娘便可。”
“是?!苯畲鬼樠?,心道自己才進府上沒到幾個時辰,便來了個萬姨娘,這宋府后院兒的水深得很吶。
萬姨娘生的極好,小巧的瓜子臉嵌著紅唇,自帶風(fēng)情的媚眼勾人于無形中,女子張張唇:“你不是什么孤苦無依倒在宋府門口的吧?!?p> 姜念雖驚,但面色仍是十分淡然:“萬姨娘此話何意?”
萬姨娘抬步到了姜念的床前,笑道:“宋本民在外邊兒強搶民女,折磨女子的事兒是人盡皆知,這城中但凡是個女子見了宋府兩字都得繞道走,而你卻是奔著宋府就敲門?!?p> 姜念宛了笑:“我并非此地人,只是路過宋府,實在是沒了力氣,便倒在了門口?!?p> 萬姨娘笑意更甚:“且當(dāng)如此,不過,你這身上雖有劍傷,可明顯已經(jīng)用過藥了,這藥味兒挺濃的,用的也是好藥材,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更別說是流浪在外的你,還有你這紅潤的面色,哪兒像什么好幾日都未用飯的?”
姜念褪去了笑,正聲道:“你想做什么?”
女子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你猜猜我要做什么?”
姜念笑道:“恐怕萬姨娘是想同我合作吧?!苯罘讲啪妥⒁獾搅诉@萬姨娘提起宋本民時,眼中自帶著一絲恨意。
萬姨娘拿著團扇扇了扇:“只要你能讓宋本民垮臺,我就幫你。”
“你為什么這么做?”姜念問出聲,宋本民若垮臺了,這萬姨娘也沒什么好日子可以過。
“為什么?我萬家本是個小繡坊,那宋本民看上了我,想要強娶我回去,爹娘不同意,他便直接殺了他們二人,這等仇,難道能忘?”萬姨娘望向了桌上的一壺茶水,盛了滿腹心酸。
思量了下,姜念還是決定同萬姨娘聯(lián)手套話,將一枝春的解藥提前給了萬姨娘,等到了晚上,便先服用,姜念在房中點上一枝春,等著宋本民來屋子里,同他周旋一會兒,藥效發(fā)作,便可讓萬姨娘進來套話。
“竟是如此?那你又是如何回來的?”寧安吃驚地望著姜念。
姜念摸摸頭,正巧瞥見一旁扇著扇子的晏知離,轉(zhuǎn)聲道:“我,我完萬姨娘套話,便悄悄回來了?!?p> 洛楚楚卻發(fā)聲:“那宋家也不小,你怎么跑出來的?”
姜念嘖了一聲:“管那么多做什么,最重要的是套的話!”
晏知離靠在椅子上,翹腿看著面前有些失措的女子神秘兮兮的模樣,嘴角彎了彎。
晏識安先解圍道:“那念姑娘可有聽到什么消息?”
姜念拍手:“那宋本民應(yīng)該沒有參與付家滅門一案,不過他提到了一個人……”姜念有些為難的看了眼寧安。
寧安寬聲道:“但說無妨?!?p> 姜念這才繼續(xù)開口:“許濤崖?!?p> 寧安身子一歪,幸得李祁扶住,才站得穩(wěn)了些,過了半晌,寧安才開口道:“許濤崖,他毀了我一輩子。”女子眼底全是憤恨。
“當(dāng)年我同李祁私定終身,本到了嫁娶之時,我爹那時不同意,一氣之下,我便離家出走,半夜遇上了許濤崖,他強占了我,使我有了身子?!睂幇舱f這段話的時候不帶一絲感情,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般。
姜念一怔,這些恰好可以同寧安當(dāng)時所彈的琵琶相對!
晏識安則看向李祁,問道:“那這許濤崖在何處?我們需得去看看?!?p> 李祁扶著寧安,正正道:“那許家也是滿門被滅呀。”
……
眾人說好縱然許家被滅,也需得去現(xiàn)場查探一番,一行人便齊齊出了柳園。
寧安走在最后邊兒,一直低著頭,姜念也放慢了腳步,到了寧安旁邊。
“寧姑娘,我問你個事兒?!?p> “你說。”
姜念扭捏了半天才出聲:“那一枝春的藥效有多大呀?!毕氲阶蛉贞讨x那番樣子,姜念亦覺著有些瘆人。
寧安抬頭輕道:“這中了一枝春的普通人,若不行魚水之歡,怕是會直接憋死,而稍微有些定力的人,身體內(nèi)部也會受損,一枝春的藥效,可是春藥里邊兒最毒的呢。”
“最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