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暗濤流動
水面一只小舟輕輕飄過。
船上坐著一位老者,
面容靜默撐蒿而立。
“撲通”一聲有魂墜入河中,
瞬間被水底亡靈吞沒。
老者撐船前往,
撈起破碎的魂魄,
看著他狼狽的神色,
心想自己當(dāng)時是不是也是這樣?!?p> ——
魏棠出生于平民百姓家,家中貧苦,卻無人反對他讀書習(xí)字,考取功名。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誠是他也如此相信。十年寒窗苦讀,一朝登堂入室。他順利考取功名,尤其是殿試中的對答,更是令皇上滿意。出了皇宮,不久天下便知這次的狀元郎才華橫溢,因為并不是每個考中的人都能直接做到尚書令的位置。
“江北洪澇嚴(yán)重,魏卿可知何法可解?”
“稟皇上,臣以為,若效仿禹治水,疏通為主,堵塞為輔,則洪水涌入江南,又是一場災(zāi)害。臣出身布衣,幼時曾見鄰家清理溝渠,不妨蓄水為池,百姓可漁可飲?!?p> 皇上下令蓄水,果然江北災(zāi)情減緩,朝中也傳出一段君臣和睦的佳話。
就在魏棠以為他可以永遠(yuǎn)為皇上分憂解難時,出現(xiàn)了改變他一生的人。那是一次宮宴,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他喝了不少酒,離席在御花園中醒酒,發(fā)現(xiàn)了那個偷吃的人,她是皇上最寵的妹妹——李晚容。
“君臣當(dāng)如何相處?”她問出了那時他在殿試中的題目,“我不想聽你說給皇兄的那套話。”
“公主以為呢?”在官場多年,他早已深諳為官之道。
“那自然是能力弱者俯首稱臣?!?p> “公主之話自然沒錯,可這世間判定君臣的,從不是只有能力一條,天時地利人和,還有尊卑血脈?!?p> “哦?!崩钔砣萋唤?jīng)心地吃著手里的糕點。
“哈哈,你很有意思呢。”
“臣無意叨擾公主,這就告退?!蔽禾碾x開了御花園。
此后,正如市井間的話本小說那樣,公主與才子相知相愛,甚至私定終身。市井皆有傳言,皇上聽了神色一暗,又當(dāng)做沒聽見。
每朝每代都有內(nèi)憂外患,本朝少了內(nèi)憂而已。在外族當(dāng)前兵力不足時不是割地就是和親,和親自然是最理智的選擇,選中的就是她。
“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彼f。
“江山需要有人守,和親是最好的辦法?!彼降卣f。
他還是去求了皇上,只是他請求帶兵出戰(zhàn)以揚國威,收回和親之舉。皇上答應(yīng)了。
此后三年,他都在軍旅中生活,原本執(zhí)筆的手握上了刀,光滑的手心生出了繭,渾身刀痕遍布,連他都不忍去看。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他為了她忍受風(fēng)霜雨雪,只愿凱旋時看她笑靨如花。家書不斷,送予父母,也送予她。
當(dāng)他凱旋時,公主府已無佳人?;噬向_了他,當(dāng)初答應(yīng)他凱旋之時,就是迎娶公主之時,卻早在他出京后賜死了她。在皇上心里血濃于水的親情抵不上萬里江山,哪怕公主對江山毫無興趣。
他慌慌張張從公主府出來,迎來的只是御林軍的格殺勿論。他怒了,從軍三年自然有了心腹將領(lǐng),于是召集全軍突出御林軍的重圍,殺入皇宮。有人怕他造反?呵,那他今日就造反一回!
御林軍哪抵得過常在戰(zhàn)場廝殺的戍軍,不過半日皇城便破了。
他拿著帶血的劍指著龍椅上那個曾經(jīng)睥睨天下的人,眼里盡是諷刺。
“朕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p> “不,你不知道。若是你不殺她,我便不會這么做。”他握著劍又走近一步。
“當(dāng)初殿試我曾問你君臣之道,你回答說君臣相依,臣當(dāng)盡忠,君當(dāng)信任。如今的你,已經(jīng)不忠了。”
“皇上又何曾有過信任?”
“朕原來是信你的,只是自從你遇見晚容后做的事又如何讓人信任?接近皇族不是為了皇位還能是什么?你說這世間判定君臣的,從不是只有能力一條,天時地利人和,還有尊卑血脈。怎么,你還想扶持晚容上位,做個攝政王不成?可惜朕的好妹妹,以為你對她是真心的,死前還求朕放過你?!?p> 魏棠心里大驚,皇宮里需謹(jǐn)言慎行,稍不注意就會出錯。果然御花園那次交談害了她?!俺冀^無此意。皇上心中多疑,臣無法勸阻。不妨將這罪名坐實,也不枉費皇上一番猜測。她說‘能力弱者俯首稱臣’那臣今日便憑這數(shù)萬大軍奪了這皇位!”最終皇宮血流成河,他踩著尸山登上寶座。
只是他登基當(dāng)天被人發(fā)現(xiàn)死在了公主府內(nèi)。
他是服毒自盡的,感受生命靜靜流失,把她曾經(jīng)的痛苦感同身受。他想:我曾問你為什么經(jīng)常笑,你說天性使然。這皇宮里人情冷淡,若是太看重人情便永遠(yuǎn)不會開心,你看似沒心沒肺,卻是早已看清冷暖。何必糾結(jié)得失,人生當(dāng)及時行樂。黃泉路上太冷,我來找你,今后再無皇權(quán)紛爭。
——
他來到孟婆面前,
打聽三年前是否有位笑靨如花的姑娘,
孟婆說不記得。
他沒有喝孟婆湯,
轉(zhuǎn)身跳下忘川河。
若是我忘了她,她會惱的,
不入輪回也好,
每次看她走過奈何橋,
他也開心。
忘川河吞沒了他,
卻沒能沖散他的魂魄。
在他等待了數(shù)百年后,
成為了這河中的一位擺渡人,
接引像他這般癡的人。
他每次回到河岸上,
海一般的彼岸花將他掩藏,
在他沒看見的地方,
一株彼岸花悄然開放,
帶著晶瑩的露水,
仿佛泣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