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處可見的工廠和高的通天,要多浪費錢就多浪費錢的大廈還有華而不實的霓虹燈。
這些都是一個強國雕飾自己的必要手段。
北海國自從在上次世界大戰(zhàn)展示出各種稀奇古怪的高科技殺人工具之后,便素有“軍事大國”“科技大國”這樣的聲譽,并且應(yīng)了科技強國這句話,近些年一強俱強,一下子就確認了他們世界霸主的地位。
于是一部分父母為了自己的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就把他們遠送到瀚海。
沒人能說清楚這樣的做法究竟是高瞻遠矚還是愚不可及,但大部分遠走高飛的孩子內(nèi)心還是很煎熬,畢竟跟一群長相,思想,習(xí)俗都不相同的老外生活不是一件易事。
不過這對付茗昊來說不算什么難題,因為優(yōu)秀的人走到那里都是優(yōu)秀的。
他伸著懶腰,走在那條他經(jīng)常走的充滿陽光的林蔭道上,不過今天的畫面不像往常那樣溫馨,沒有鳥語花香,只有幾個流浪漢圍著一個18歲模樣的花季少女……
北海國是一個崇尚自由的國度,流浪漢和小偷也不例外,自由到不怎么遮遮掩掩,大多時候他們都選擇簡單粗暴地明搶。
付茗昊來到北海已經(jīng)3年了,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但……見怪不怪不代表不管,不但今天要管,但凡是讓他碰到那些上不了臺面的勾當,他都要管。
正因為這份囂張跋扈的正義氣焰他付茗昊在東冀留學(xué)生的圈子里傳播的也是沸沸揚揚。
而且最為人稱道的是,無論他面對的是小偷,強盜,還是黑社會,不管對方是一個人,兩個人,還是十個人,贏得永遠是他。
很多人不知道其中原因,但這里面也沒什么玄妙,其實簡單得很……他拳頭夠硬。
對付這些人他甚至都很少動用自己的VR骰子,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個滿臉灰塵的大胡子,然后直接給了他一拳。
付茗昊還算一個講理的人,但他不愿意跟這種社會渣滓講道理,因為沒道理可講。
那個流浪漢含含糊糊地罵了幾句,提起旁邊的啤酒瓶子就往前沖,他身邊的同伴似乎也感覺這時候沉默實在有損面子,于是紛紛找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小武器準備和付茗昊拼命。
人有些多,看起來付茗昊要遭殃了。
但事實總不像表象那么簡單,付茗昊手中閃過一陣剪影,無數(shù)泥土生根,發(fā)芽,化樹,纏身,開花。
十多個流浪漢就像行為藝術(shù)一樣,被束縛在原地。
付茗昊淺笑一聲,不理會這些流浪漢驚恐的目光,慢慢靠近那個小女孩兒,略顯關(guān)心地說:“好了,你可以回家了……”
女孩兒笑聲很爽朗:“謝謝大哥哥!”
付茗昊不便多做停留,回頭正準備離開,感覺頭一陣暈眩,便昏了過去,失去了付茗昊的精神源泉,那些本就無中生有的樹木瞬間凋零,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拿著啤酒瓶的流浪漢看著小女孩兒,顯得有些恭謹:“大姐大,這小子怎么處理?”
女孩兒捋了捋頭發(fā),甩著棒球棒,略顯不屑:“關(guān)到老地方!”
事實總不像表象那么簡單,這話說得真好。
一盆涼水塞不住牙,卻能叫醒一個被打暈的人。
付茗昊有些渾渾噩噩,看著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有些迷惘但不至于失態(tài)。
這畢竟是第二次了,上次被雷店綁的時候,都沒到哭爹喊娘的地步,幾個流浪漢又怎么能令他驚慌失措呢?
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什么地方,但在自己的正前方,一個梳著臟辮,穿著絢爛新新人類衣服的小姑娘正在那里把玩著一個溜溜球,正是他“救”的那個小姑娘。
這一下子付茗昊就全明白了,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心里默想:看來認真的不能太自信呀,居然被這種下三流的伎倆擺了一道,有點丟臉,不,是非常丟臉。
流浪漢一記左勾拳打在付茗昊臉上。
那個小太妹般模樣的小女孩兒走到付茗昊的身邊,看著這個“大哥哥”白皙的臉龐和剛剛可在臉上的拳印,砸了砸嘴:
“真可憐,長得還挺好看的,不過啊,不該逞英雄,不該惹你不該惹的人,我很多小弟都讓你欺負了,我可得討個公道!”
付茗昊聽到這兒,并沒有被剛才的疼痛拘束到,而是放聲笑了出來,小太妹聽到之后,馬上惡狠狠地瞪了付茗昊一眼:“你他媽笑什么?”
付茗昊看著小太妹那張清雉的臉龐,似乎很認真地解釋著:“我只是感覺你佯裝出這種大姐大的樣子讓我很好笑?!?p> 一旁的流浪漢罵罵咧咧的又拿啤酒瓶砸了下來,付茗昊不屑地淺笑道:“這一幕好像發(fā)生過,你可能忘了,那就讓我?guī)湍阆肫饋怼!?p> 于是,那種奇跡之景再現(xiàn)世間,泥土生根,發(fā)芽,化樹,纏身,開花。
小太妹和他的流浪漢“護衛(wèi)隊”都面露疑惑,以至于恐懼。
幾縷帶著尖刺的荊棘憑空生長,割裂了付茗昊身上的繩子,卻不留下一抹鮮紅……
付茗昊是個聰明人,他一直都是,不論在什么領(lǐng)域,所以在他獲取能力之后,他就開始像那些小說中的修真者一樣,每天都會預(yù)留一些時間,來探尋這其中的奧妙。
從每一次釋放中找到呼吸吐納的技巧,他本來也不確定是否有變化,但他發(fā)現(xiàn)在一個個深夜之后的堅持下,雖然每天依舊只能使用一次,但每一次的持續(xù)時間都在不斷地增長。
不過令他有些感到古怪的是—他從未拋到過六的點數(shù);他大概明白了他這骰子上投出六點的概率遠比其他五個低得多,甚至是根本無法投出。
但即使這樣,能夠擁有五行能力之一的他也無比強大,而且他操控能力的熟練度和能力本身持續(xù)時間都在精進。
他現(xiàn)在甚至有把握,如果再和雷成贊好好打一場,他必勝。
但他不常在外人面前展現(xiàn),他也沒有那種強烈的表現(xiàn)欲。
所以……對付這些花拳繡腿的流浪漢真的太輕松了,他玩味地看著這些被草木禁錮著的人,笑了笑,收了自己的“神通”。
那個離他最近的流浪漢大喊著:“怪物!怪物!”然后落荒而逃到那個小太妹的身后,并試探性地喊話,不過底氣明顯不足,聲音也微弱了很多:
“你小子給我聽著!這位,可是我們邊城最牛逼的拾荒人,縱橫黑道,殺人不眨眼,人稱飛天小女俠的付筱柒付大姐是也。”
付筱柒回頭瞪了流浪漢一眼,心里滿是忿懣,眼前這個主兒明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怎么可能會被這些大話嚇到。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付茗昊站在原地,有些出神,眼中甚至有些晶瑩之物流露出來。
付筱柒則是心里暗暗高興:沒想到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如此的惡名遠播,就算是這種強手也對自己敬畏三分。
付筱柒忍住內(nèi)心的笑意,整了整自己的皮夾克,腰板挺得筆直。
付茗昊嘴角一直在抽搐,很明顯,他在忍,忍住那如泉的淚,發(fā)白的嘴唇微啟:“小七……”
付筱柒清了清嗓子,看著這個好像有些失心瘋的男人,不知道說什么,因為劇本并沒按照她的設(shè)想走,她本來以為這個似乎有點兒崇拜她的男人會跪下來好好給她磕幾個響頭,然后被她封為第一屆最能打的小弟,事情皆大歡喜。
但他只是說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傻傻站在那里,所以她沒法開口,只好也像他一樣傻傻站在那里。
男生清新明麗,就是有些憔悴;
女生清新明麗,就是在濃妝下有些浮夸。
微風(fēng)吹過,涼意在他們臉上駐足許久,好像驚嘆著:“好漂亮的一雙人兒呀!”
***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天兒很冷,七八歲的小男孩兒穿著一身黑色的小襖,很是可愛。
不過可愛小孩兒自有萌人磨,和他牽著的小女孩兒相比,他還是遜色不少。
小女孩兒看著路過的一個賣包子的師傅還有推著的那一車包子,從街頭望到巷尾。
小男孩兒洞察到了自己妹妹的心思,眨了眨眼,言語里多了分趾高氣昂的意味:“是不是想吃???你看……”然后便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塊錢紙幣,看起來是珍藏了有陣子了。
小男孩兒愈發(fā)自豪,和稚嫩的聲音行成鮮明的對比:“哥哥給你去買,你呆在原地別動哦!”
小女孩兒非常認真地沖著哥哥點了點頭,小男孩兒邁開步子,向那個包子師傅跑過去,一步三回頭,每一次都是如花的微笑。
小女孩兒一直注視著哥哥,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小女孩兒才開始瞧向自己的小粉鞋,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嬌羞的小娃娃。
突然,黑暗席卷了她的眼眸,她奮力掙扎和哭泣,卻還是拗不過那條比她腿還粗三倍的手臂,她的淚快從麻袋中溢出來了,她快絕望了,她希望有人來救她,不管是自己的哥哥還是大風(fēng)車動畫里的熊貓俠……
但是他們都沒來,她開始不再哭喊,像只無助待死的小羔羊……
小男孩兒回到原地,他沒有看到妹妹,他身體開始不住地顫抖,天確實很冷,但他其實穿的足夠厚,卻還是在顫抖。
他狠狠咬碎了一個包子,淚珠和肉汁兒沿著他那張小臉蛋兒流到他黑色的小襖上,哭喪著說:“小七,別跟哥哥捉迷藏了,你再不出來,我就把肉包子都吃了!”
十分鐘之后,小七沒有出現(xiàn),小男孩兒手里的包子就卻只剩一個了……
他走出巷子,又一次走進來,結(jié)果還是一樣,小七沒有出現(xiàn),他又走出了巷子,又走了進來……
周而復(fù)始,直到他的父母來尋他,他父母從海外回來,思想很開明,他們知道這并不全是小男孩兒的錯,但他們還是兇狠地罵了他。
他的父親也在小男孩兒的臉上留下一道鮮紅的掌印,之后他們抱團哭了整整一夜……
小男孩兒一家找了小女孩兒半年多,無論是警方,媒體,網(wǎng)絡(luò),所有能運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直到一天,警察們低著頭告訴他的父母一些事情,媽媽一直在哭,從家里到海邊的路上一直沒斷過……
他看到了一艘簡陋的小船,他聞到了生來最無法忍受的惡臭。
按警察的的話說,這是一艘從無人區(qū)海域漂浮過來的孤舟,上面總共有十個人,兩個大人,八個孩子,尸體大多殘缺了雙臂雙腿,臉部浮腫,無法辨認。
警察又指向其中一個孩子的尸體,聲音逐漸低落:“這具尸體還沒有人認領(lǐng)……”
小男孩兒走上前去,他看到了妹妹的同款小粉鞋,他也哭了起來,他已經(jīng)8歲了,他懂很多事兒了……
海邊數(shù)對父母哭天搶地,宛若末世之景,警察走到小男孩兒的父母身邊,要求進行DNA檢測。
母親像發(fā)瘋一樣地推開那位警察,并嘟囔著:
“不做,做什么做?我女兒還活著,她不是我女兒,不是,肯定不是……”
父親看著盡顯癲狂的妻子,心中實在不忍,他也一樣望向那個警察:“同志,謝謝您,但她不是我們的女兒……”
警員無可奈何,但又萬分理解,小男孩兒一直沒說話,只是默默看著這具尸體,像呆滯了一樣……
由于逾期,小女孩兒的尸體被火化。
從悲慟中緩回來的父母逐漸認清了現(xiàn)實,他們在西郊陵園為小女孩兒立了一塊碑,旁邊放著她最喜歡的小粉鞋……
這個故事里,小男孩兒叫付茗昊,小女孩兒叫付筱柒,這一刻他們之間只差了不到18米,卻又像差了18年。
風(fēng)開始漸漸平息,付茗昊臉上的血色也逐漸回復(fù),他又一次張開嘴巴,他看向那個扎著扎著臟辮的小太妹:“你今年應(yīng)該23歲了吧?”
小太妹臉上明顯有些怒色,明顯是真實年齡被人爆出之后的羞怒,她走到付茗昊身旁,還沒來得及發(fā)揮自己的臟話功底,就被付茗昊一把抱住。
付筱柒雖然不是什么良家少女,也覺得付茗昊長得確實挺帥的,但臉頰還是羞地紅里透粉,并大喊著:“非禮?。》嵌Y??!”
付茗昊的唇靠近了付筱柒的耳垂,卻不是像那些流浪漢想的要行什么登徒之事。只是很溫柔地說:“小七,我終于找到你了,我是哥哥啊……”
外面的風(fēng)信子開得正盛,瑰麗的花色在天地間大放異彩,日落的余光照到少女清秀的面容上,比風(fēng)信子還美……
***
其實那個故事有一個后續(xù),偷渡的人口販子遠渡重洋之后,卻聽說的自己的白癡同伙誤入了危險的海域,被一道驚天駭浪送上了西天,同行的還有他們半年的成果。
最麻煩的就是警察現(xiàn)在也盯上了自己,他氣得牙尖癢癢,為了讓逃亡生涯輕松些,他登上了北海國海岸上最高的山峰,不顧孩子們的哭喊和掙扎,把他們像石子一樣扔了下去。
小女孩兒也在其中,她沒有死,因為她精通水性,她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量游上岸。
她眺望大海彼岸,如果年齡和游泳的距離成正比的話,她可能需要數(shù)千年才能回到哥哥身邊。
于是她搖搖頭,小時候,家里無論是爺爺奶奶,還是外公外婆,都說自己比哥哥聰明,她也一直這么覺得。
她現(xiàn)在明白,第一步是要填飽肚子,于是她開始偷,開始搶,和老乞丐掙橋洞的地盤;用板磚敲破自己的小腦袋瓜來示狠,臭名遠揚。
這邊兒的流浪漢都俯首稱臣,道理也很簡單,他們是20多歲,或者更大年齡才開始進入這個“行業(yè)”的,而付筱柒5歲就被人當成過街老鼠打了,閱歷和經(jīng)驗怎么可能比得過了。
時間一久,付筱柒回家的心緒漸漸淡了。
因為她已經(jīng)在橋洞生活慣了,這里的每一滴臟水都曾濺到她身上過;
她已經(jīng)在這個水庫打過太多架了,這里的每一根棒球棒她都用過;
她已經(jīng)在早點鋪賒了太多賬了,以至于現(xiàn)在老麥克已經(jīng)不再和她大吵大鬧了……
也許相比生活在高樓大廈的那一家人,這些身上散著惡臭,除了她之外可能沒有女孩子愿意接近的流浪漢更像自己的親人吧。
她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她知道當年那件事兒不應(yīng)怪自己的親人,他們肯定也發(fā)了瘋一樣地找過自己,但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也許早就覺得自己死了,何必……擾人清夢呢?
付茗昊緊緊摟住付筱柒,周邊的流浪漢既畏懼付茗昊的雷霆手段,也得不到老大的命令,只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付筱柒望著這個自稱哥哥的男人,很費力地問道:“你真是我哥哥?別這么快就確定,雖然吧,我確實有一個哥哥,我也確實是被人販子拐到北海國的,不過,我哥哥叫付茗昊,你……叫什么?”
她聲音逐漸微弱,很多復(fù)雜的情感油然而生,她不知道自己此時到底該是什么情緒,該高興還是哀傷,她究竟希不希望眼前這個人真的是自己哥哥呢?
她心里也沒有答案。
付茗昊聽到之后,卻高興萬分,因為他叫付茗昊。
他平生第一次為自己的名字感到驕傲,他叫付茗昊,付筱柒的哥哥叫付茗昊。
他甚至傻傻地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遞到付筱柒的手邊,開心地像個8歲的孩子。
付筱柒的眼眸也婆娑了起來,她本以為自己對家人的感情已經(jīng)淡了,但血濃于水,這隔在北海和東冀間的大洋,又怎能沖洗干凈。
這一個瞬間,她仿佛回到了18年前那個寒冷的下午,像個乖寶寶一樣凝視著自己的哥哥。
付茗昊突然想起了什么,打開了書包,翻出了自己早飯,那是兩個熱騰騰的牛肉餡包子,這是小七最愛吃的餡,從小七走丟的那天開始,付茗昊的早餐就再也沒變過樣。
他撓了撓頭,傻笑道:“早上買的,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涼了……”
付筱柒一把抓過來,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邊吃邊說:“廢話,都十八年了,能不涼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