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伏于晝

(二十二)

伏于晝 連山Val 4079 2020-04-17 15:20:59

  陰沉沉的天,太適合窩在被窩里了。

  鬧鐘并沒有喚醒我,身體像是灌了鉛一樣地沉重,意外的是,腦子卻很輕盈。

  “把你吵醒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我。

  天啊,我做了什么,我?guī)Я艘粋€人回來,一個活人。

  這下子腦袋也不輕盈了。

  我沒有回應。

  假裝沒有睡醒。

  如果一覺醒來,她不在了,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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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隊,孫剛的女兒孫小敏,還有她丈夫,已經(jīng)到了?!敝炱狡角瞄T,打斷了程海和潘志勇的談話。

  “是白鷺公園死者的女兒,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背毯R贿呎f,一邊起身招呼潘志勇?!鞍芽锲揭步羞^來?!彼麑χ炱狡秸f。

  審訊室里,程海和匡平坐在孫小敏對面,潘志勇則在隔壁觀看著一切。

  孫小敏看起來近四十歲了,衣著樸素,坐在桌子后面顯得有些神色慌張。

  “孫小敏,是嗎?”程海開口問道。

  孫小敏點頭,“是我,是我?!?p>  “怎么現(xiàn)在才來?”

  “我不住在江芡,接到電話,我們就趕緊過來了。”

  “平時你們住哪兒?”

  “鳳江?!?p>  “你父親一個人在江芡生活?”

  孫小敏點點頭,“對,我母親早年就走了,他一個人過?!?p>  “最后一次,和你父親孫剛聯(lián)系是什么時候?”

  “上個星期,上個星期我還打電話問他,過年要不要來鳳江和我們一起過,他拒絕了。我有點生氣,電話里和他吵了兩句。誰知道,誰知道就變成這樣了呢?”孫小敏開始哭了起來,好像悲傷這時才突破她的防線。

  “你父親有沒有提過,他最近有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嗎?和別人有過節(jié)、爭吵之類的?”

  “嗯。”孫小敏想了想說,“沒有說過。他平時就喜歡釣釣魚什么的,也不喜歡和別人接觸太多,每次過年我都喊他好多次他才會來,吃過年夜飯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今年我給他打電話,他又說了不想來之類的話?!?p>  “他平時都在哪釣魚?白鷺公園?”

  “對,對。白鷺公園?!?p>  “別的地方有嗎?”

  孫小敏搖了搖頭,“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對了,你們可以問一問常大爺?!?p>  “誰?”

  “我聽我爸提起過他好幾次,我也沒見過。是我爸釣魚時認識的朋友,我想,他可能比我更了解我爸平時的生活狀況?!睂O小敏語氣里又添了些自責。

  “你知道這個常大爺叫什么嗎?”

  “不知道,我爸就喊他老常,所以不知道全名叫什么。應該就是在白鷺公園認識的?!?p>  “除了這個常大爺,你爸還和你提過別的什么人嗎?”

  “我沒有印象了?!?p>  “好。周四下午三點到四點你在哪?有什么人可以證明嗎?”

  “我一直在鳳江,今天才回來的。周四,周四下午我應該是在店里上班,我同事可以證明?!?p>  “好,你留一下相關聯(lián)系方式,如果關于你父親,你還能想到什么,隨時聯(lián)系我們?!?p>  “警察同志,到底是誰害死了我爸,那個網(wǎng)上已經(jīng)認罪了的女的嗎?你們?yōu)槭裁催€不去抓她?她不是都已經(jīng)承認了嗎?”孫小敏開始變得激動起來。

  程海搖了搖頭,“不是她。我們會盡快抓住兇手的?!?p>  “不是她?網(wǎng)上都說是她,她不是還發(fā)了個視頻承認的嗎?”孫小敏不解。

  “請你相信我們的工作,我們會盡快抓到兇手的?!?p>  “那我什么時候可以帶我爸回去?”

  “我們后續(xù)會聯(lián)系你的?!?p>  孫小敏看起來并不滿意這個回答,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再與他們爭執(zhí)。孫小敏離開后,程海對著匡平說道,“去核查一下孫小敏的不在場證明。還有,去找一下這個姓常的大爺。”

  匡平點點頭。

  “然后把孫小敏的丈夫喊進來?!?p>  “好?!笨锲狡鹕黼x開,潘志勇走了進來。

  “我讓孫也跟著匡平一起去了?!迸酥居伦抡f道。

  “嗯。”程海沒有反對。

  這是推門進來一個中年男人。

  “你好,我是孫小敏的丈夫,王宇,是,是在這里嗎?”

  “坐?!背毯Uf道,“王宇,是嗎?”

  中年男人點點頭,“是我。”

  “孫剛是你岳父?”

  “是?!?p>  “你住鳳江?”

  “是?!?p>  “你和你岳父平時聯(lián)系的多嗎?”

  王宇搖了搖頭,“基本上都是小敏聯(lián)系他。平時見得也不多,逢年過節(jié)能見上一面吧。”

  “最近一次見你岳父是什么時候?”

  “最近一次?”王宇撓了撓耳后,想了很久,“記不清了,有半年了吧?!?p>  “哎。”程海嘆了口氣,“知道你岳父在江芡有和誰起過爭執(zhí)嗎?”

  王宇搖了搖頭,有些難為情地說道,“我真的不太知道我岳父的情況。他不太愿意和我們來往,就算過年,每次也要小敏打很多次電話,才肯過來?!?p>  程海點點頭,潘志勇開口問道,“如果你岳父是被別人尋仇殺害的,你能列出幾個名字給我?”

  程海轉過頭看了眼潘志勇,他沒想到潘志勇會這么問王宇。

  王宇聽到問題后,嚇得臉色發(fā)白,說道,“我不知道。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和他聯(lián)系得都少?!?p>  潘志勇沒有繼續(xù)問下去,他只是盯著王宇的臉看著,仿佛這么看著就能看出什么來。

  程海見兩人都沉默了,只好繼續(xù)問道:“周四下午三點到四點,你在哪?有什么人可以證明嗎?”

  王宇想了想,“周四,周四下午我去進貨了,廠家那邊可以給我證明。”

  “好,你留一下廠家那邊的聯(lián)系方式,我們會去核對的。”

  “好,好?!彼麑懴铝寺?lián)系方式,遞給了程海,“那我可以走了?”

  程??戳搜奂埳系淖舟E,點點頭。

  “謝謝,謝謝兩位警官?!闭f完,離開了房間。

  “并沒有什么收獲呀!”潘志勇想到了剛剛程海看他的眼神,主動打破了沉默。

  “本來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至少先去問問那個常大爺?!背毯Uf完,收起材料走了出去。

  匡平剛剛發(fā)動車子,孫也就躥了上來,他在副駕駛上系好安全帶,看著匡平不解的臉,說道,“潘隊讓我跟你一起去?!?p>  “好?!笨锲秸f道。自從他們來了以后,匡平就感覺孫也一直以各種借口出現(xiàn)在他的周圍。雖然沒有明說,匡平知道,這個人可能是來盯著他的。他倒是不介意孫也的存在,怎么說也是同事,如果對案件有幫助他還是歡迎的。只是孫也無處不在,讓他很少有機會去單獨調(diào)查。

  “這次的案子很棘手啊。”孫也挑起了話題。

  “你們也這樣覺得嗎?”匡平面不改色地回答。

  “嗯。”

  “我們還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呢?你們可是省里派來的,見過不少大案子吧?”

  “案子不分大小,只要發(fā)生了,對受害者來說就是天大的事?!?p>  “這個案子,算是特殊的嗎?”

  “呵呵,”孫也無奈地笑了笑,“不是經(jīng)常能碰見的。”

  車內(nèi)恢復了沉默。很快,便到了白鷺公園。

  白鷺公園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你好??锞偈前桑俊?p>  匡平點點頭,“他人呢?”

  “在里面,你們來電話的時候,我們就去找了他,讓他過來等著?!?p>  “你們很熟啊?”孫也問道。

  工作人員點點頭,“是的呀,他們一直在這釣魚的,我們沒事也要在公園里巡視巡視。像老常,你們一說我就知道是誰。我就去湖邊他經(jīng)常釣魚的地方看了眼,果真就在那兒?!闭f著他推開了門,側身讓兩人先進去。

  工作人員帶著兩人走到了一間小會議室里,里面坐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雖然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了,看上去體格卻還健壯,皮膚也因為釣魚被曬地黝黑。

  “老常,他們來了。來、來、來,你們坐。我去倒水?!闭f著他離開了會議室。

  老常聞聲站了起來,這個子至少有一米八幾。

  “老常是嗎?坐。”匡平擺擺手。

  這是工作人員拿來了幾瓶礦泉水,放在了桌子上,“你們聊,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闭f完便離開了。

  “你們找我,是為了老孫那事吧?!崩铣柕?。他一開口,匡平就感到了他說話中氣十足。

  “對。聽說你們挺熟的,經(jīng)常一起釣魚。”

  “哈哈,也沒有那么熟吧。只是經(jīng)常釣魚的時候看到,閑聊幾句?!?p>  “周四那天,你來白鷺公園釣魚了嗎?見到老孫了嗎?”孫也問道。

  老常看了眼孫也,說道:“周四我來了,也看到老孫了,不過我們沒有說過話。我在湖的另一邊,遠遠地看到了他。”

  “你沒去和他聊聊天?”

  “那有啥好聊的?”老常說道,“我們就是有時候交流交流經(jīng)驗,而且我還和他隔半個湖呢!我都懷疑他那天有沒有看到我。那個角度,估計他還真的看不到我?!?p>  “你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時候來的,什么時候走的嗎?”

  “嗯,我想想啊。我來的早,一開始不在我那個位置,我是十點鐘挪過去了,當時就看到他在了。他應該十點之前就到了。什么時候走的嘛,我記不太清了,反正兩點多的時候,我抬頭看到他在和別人聊天,等我再看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走了。釣竿啊,什么的都不見了。”

  “你說看到他和別人聊天?他和誰聊天?”

  “一個小姑娘。她那天一個人在湖邊的椅子上坐了好久。本來嘛,工作日,白鷺公園里的年輕人就不多。所以我對她有點印象,她就坐在離老孫釣魚地方不遠的椅子上?!?p>  “她在那干什么呢?你看見了嗎?”

  “那我哪能看得見。我認得老孫,那是因為我們常見面。我能看得出來是個小姑娘就不錯了,她就坐在那,可能是發(fā)呆吧?!?p>  “老孫先走的,還是那個小姑娘先走的?”

  老常想了想,“這我還真不知道。反正,我后來看過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沒了。那里沒有人了?!?p>  “那個小姑娘有什么特征嗎?”

  “特征?”

  “容貌,身材,穿什么衣服,戴帽子了沒有?這類的?”

  “嗯,”老常顯得有些為難,“那我哪記得人家小姑娘有什么特征,反正就是看起來不胖,挺瘦的。然后穿得好像是黑色的外套,應該沒有戴帽子?!?p>  “他們聊了多久,你有注意到什么特別的地方嗎?比如肢體接觸什么的?”

  “那我哪注意看了?”

  “還有什么別的嗎?你能想起來的?”

  “沒有了。”老常搖了搖頭。

  “這樣,你帶我們?nèi)ツ莻€小姑娘坐的椅子那,我們?nèi)タ纯?。?p>  “好。沒問題,現(xiàn)在就走?”老常問道。

  “現(xiàn)在就走?!?p>  老常起身,從桌上拿了瓶礦泉水,走了出去。

  匡平和孫也跟在老常后面走,也覺得有些跟不上?,F(xiàn)在健身的老年人,真是比一些年輕人體質(zhì)還要好。匡平倒是還好,孫也已經(jīng)有些氣喘了。

  沿著湖畔往前走,匡平的心里感覺越來越熟悉,直到老常停在了一條長椅旁,左右看了看,“應該就是這里?!?p>  這里,就是匡平和程海攤牌的地方,就是在這里,他告訴程海,希望程海相信他??锲?jīng)]有想到,他和程海促膝長談的地方,就是神秘人曾經(jīng)停留的地方。

  老常往湖邊的地方走了走,然后回來說道:“果然,這里和老孫釣魚的地方都看不見我。被那棵樹擋住了?!?p>  聽到這,孫也和匡平對視了一眼,兩人嘗試著往老常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這里是看不見的。

  “老常,聯(lián)系方式留一下,你就先回去吧,今天麻煩你了。想起來什么,打電話給我?!笨锲阶哌^去和老常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

  “好,好。沒問題?!崩铣4饝?。

  老常走后,孫也說道:“你們之前現(xiàn)場找到的DNA就是女性吧。”

  匡平點點頭。

  “這下可以佐證是女性作案了。得去看一下監(jiān)控。”

  “監(jiān)控朱平平那里有,之前沒有調(diào)查的目標,現(xiàn)在可以告訴他,要找些什么了?!闭f著,匡平掏出了手機,打給了朱平平。

  “朱平平,看一下白鷺公園的監(jiān)控,找一個年輕女性,中等身材偏瘦,黑色外套,沒有戴帽子。嗯,好,我等你消息?!?p>  朱平平掛下電話,飛快地電腦上操作著。一旁的郝佳佳聽到了電話,也靠了過來,盯著朱平平的電腦屏幕飛快地變化著。

  程??斓阶叩睫k公室門口的時候,潘志勇喊住了他。

  “程隊,我想見見王逸寒。”

  程海停下了腳步,轉過身說,“喏,他就在你身后那個房間里。”潘志勇回頭看了眼,“你有什么就直接去問吧。但是他口中沒有幾句實話。”

  “你不一起來嗎?”

  “不了?!闭f罷,程?;氐搅宿k公室,他在朱平平桌前停了下來。

  “朱平平,怎么樣?”

  “匡平來了電話,確定了當時有一個中等身材的女性出現(xiàn)在孫剛周圍,并且和孫剛交談過。我們還在篩公園里的監(jiān)控錄像。關于孫小敏和她丈夫王宇的不在場證明,我都已經(jīng)核對過了。沒有問題。”

  “好,你抓緊看監(jiān)控,能不能找到這個人的正面影像?!?p>  “好?!?p>  “葛安娜找到了嗎?”

  “還沒有,”朱平平皺起眉頭,“手機沒有開機,銀行卡也沒有用過,完全找不到她現(xiàn)在人在哪。但應該還在江芡?!?p>  “嗯,接著找。還有,林染的家人什么時候能到?”

  “已經(jīng)在路上了,應該下午能到?!?p>  “好?!闭f罷,程海轉身走進了辦公室。他靠在椅背上,思忖著這一次一定要抓住神秘人。他的目光掃過桌面凌亂的資料,起身收拾了起來,他的目光停留在旁邊的一個文件夾上。這是林染在海州的案子,當時朱平平交上來時,林染的嫌疑已經(jīng)被排除了,所以他也沒有仔細看。他抽出了這本文件夾,坐到了椅子上,翻看了起來。

  而他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匡平也在挑燈夜讀這份文件。

  和很多年輕警員一樣,林染也是一畢業(yè)就去了海州公安局工作。在海州刑偵大隊工作的最初幾年,她可以說是比較耀眼的一顆新星。記錄里顯示,她的領導認為她思路活躍,大膽縝密,很適合做刑警這一行。旁邊也羅列出一排,她獲得的表彰和榮譽。直到六年前,發(fā)生了一宗跨省的案子。嫌疑人在海州有作案,但是更多地是千里之外的顧城。而最初提出,這兩個相隔千里的案子需要并案處理的就是林染。

  她花費了很多時間,羅列出海州與顧城案件的相通之處,并私自與顧城警方聯(lián)系。最終共同說服上級,由顧城警方牽頭,并案偵查。

  而林染和另外兩名海州的刑警,也前往顧城協(xié)助辦案。另外兩名刑警一名叫車雋,另一名就是王逸寒的舅舅姚澗舟。

  而這一次的追捕并沒有預期中那么順利,追捕對象很快就確定了,但是顧城警方發(fā)現(xiàn),他背后藏著一個涉毒的犯罪團體。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們決定將整個犯罪團體一網(wǎng)打盡。就在收網(wǎng)的那一天出了事。

  卷宗里記載著,姚澗舟被發(fā)現(xiàn)時,身中一槍,后搶救無效死在了去醫(yī)院的路上。經(jīng)過子彈的彈道痕跡分析,是林染使用的槍支。后來也在林染身上發(fā)現(xiàn)了該槍支,而且在袖口也檢測出了開過槍留下的痕跡。

  林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是距離現(xiàn)場7公里外的一個路口。她在那里撞上了一輛海州牌照的車子,車上正是葛安娜的丈夫,張敏正。

  張敏正是當場死亡的。

  根據(jù)林染的供述,當時,大多數(shù)警力都去抓捕犯罪團體的核心成員了,這時最初案件的嫌疑人反倒偷偷溜了出去。她和姚澗舟追蹤嫌疑人到達現(xiàn)場,一個廢棄的廠房。他們從兩個方向包抄,她開槍時,瞄準的是嫌疑人,嫌疑人躲閃過去了,她一路追上去,看見嫌疑人跑進了一排儲物箱后面。而這排儲物箱的中間正好有一個凹陷,林染瞄準這個凹陷,在心里默默倒數(shù),5,4,3,2,1,“嘭!”

  當她在豁口看到的是姚澗舟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子彈早已出膛。

  她看著姚澗舟中彈,倒下。

  她沖了過去,在儲物箱后面看見了不知所措、舉著雙手的嫌疑人,他這時才反應過來,拔腿就跑。

  姚澗舟倒在地上痛苦不已,林染撥通了電話求助,她告訴姚澗舟要撐住,醫(yī)護馬上就到了。姚澗舟卻看向了嫌疑人逃跑的方向,示意她去追嫌疑人。

  林染想了想,就放下了姚澗舟,沖了出去。她說,醫(yī)護已經(jīng)在路上了,所以她才選擇離開受傷的同事。她看見嫌疑人開著車離開,也立馬上車去堵截。卻在一個十字路口,撞上了一輛轎車。她立馬下車去查看情況,車主是當場死亡的。

  她停下了腳步,坐在路邊,等來的除了交警,還有姚澗舟去世的消息。

  顧城的案件,最終是大獲全勝的結局。但是林染這邊,卻背上了兩條人命。案件的審理經(jīng)歷了很長的時間,最終林染的證詞基本被案發(fā)現(xiàn)場的證據(jù)所證實,法律也做出了相應的裁決。

  就這樣,海州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就這么落下了。

  她一直在顧城監(jiān)獄里服刑,直達最近刑滿釋放,經(jīng)過江芡轉車,卻再也不能回到海州了。看過林染的案宗,程海想到,過去這么多年了,她還是當年那個她,為了抓捕嫌疑人,連人命都不顧,不管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案宗里還提到林染有一個兒子,這樣想來,出獄后連一面也沒見上,就在陌生的江芡遇害了。程海把卷宗扔到了剛收拾好的桌面上。

  不知道她彌留之際,是不是知道了王逸寒和葛安娜的真實身份,不知道她面對眼前的兩人是什么的心境?,F(xiàn)在,都不知道了。

  他想起了林染上級給她的評價,是夠膽大,真的夠心細嗎?

  “程隊,”朱平平從門外探出頭來,“有發(fā)現(xiàn)?!?p>  程海立馬起身,和朱平平走到他的電腦前。

  “這個人,”朱平平指著電腦屏幕上的一個模糊地身影說道,“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神秘人?!?p>  一個穿著黑色運動外套的女人,低下的頭還戴上了外套上的帽子,低著頭往前走。

  “有正面嗎?”

  “沒有,這個是最清楚的了?!敝炱狡秸f道,“她一路都是這樣走的,根本看不到臉??锲秸f的那個她停留過的椅子,附近也沒有監(jiān)控可以看到?!?p>  程海直起了身子,看著屏幕上的這個身影。

  這時候,郝佳佳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們根據(jù)周邊的建筑物和物體做了一個參考,可以算出這個嫌疑人大約身高1米64到1米65。之前現(xiàn)場不是有鞋印嗎,37、38碼的對吧,對得上?!?p>  “這怎么找啊,全江芡,身高1米64到1米65,穿37、38碼鞋的,怎么找?總不能和白馬王子一樣,拿著鞋去試吧?!敝炱狡秸f道。

  郝佳佳被他的異想天開給驚到了,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誰說我們沒有地方查。朱平平,和市第三人民醫(yī)院的員工做一下對比?!?p>  “市第三人民醫(yī)院?我們上次不是排查過了嗎?”

  “閉嘴,讓你查就查,程隊,我們現(xiàn)在就查?!焙录鸭颜f完,拉著朱平平開始排查。

  “干嘛呀,還不能讓我問問???”朱平平問道。

  “問什么問?這都幾件案子了?好不容易找到了線索,排查一下怎么了?”

  “那個,郝老師啊,你提點一下唄?!?p>  “我問你,最開始兩個案子,神秘人是不是偶然參與了其中的過程。她不是有預謀的,對不對?”

  朱平平點點頭。

  “你平時會隨身帶手套嗎?”

  “哦!”朱平平恍然大悟。

  “下次不要問這么弱智的問題了。程隊真是太累了,還要帶著你們?!?p>  “我們?喂,你說我就說我,為什么還要帶上其他人?”朱平平不滿地問道。

  “好,好,好,不說了,干活,快點兒,把醫(yī)院員工名單給我?!?p>  這時,潘志勇火急火燎地經(jīng)過了兩人面前,帶起了一陣風。

  郝佳佳低聲對朱平平說道,“完了,完了。這勁頭一看就是剛剛在哪碰了釘子了?”

  “?。渴裁匆馑??”

  “我猜猜,他單獨去的,在這棟樓里?!彼D過頭對朱平平說道,“他八成是去見了那個王逸寒,啥也沒問出來,碰了釘子?!?p>  “真的假的???”朱平平滿臉懷疑。

  “我覺得是?!焙录鸭芽粗酥居碌谋秤罢f道。

  匡平和孫也出現(xiàn)了,“在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p>  朱平平立馬把剛剛發(fā)現(xiàn)的監(jiān)控影像告訴了兩人。

  “和老常形容地差不多,應該就是他?!睂O也說道,匡平表示贊同。

  “沒有更清晰的圖片了嗎?”

  “沒有了,就這個?!?p>  匡平點點頭,回到了座位上。他看了眼周圍,大家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孫也也不在周圍。他拿起了手機,更換了電話卡,看看有沒有新的信息。

  這時一個年輕女性出現(xiàn)在門口,“請問,朱平平是在這里嗎?”

  “朱平平,有人找!”

  “來了,來了?!敝炱狡狡鹕?,立馬把她帶去了審訊室。然后急急忙忙趕了回來,路過匡平的時候說道,“林染的表妹來了?!比缓缶腿コ毯^k公室了。

  程海和潘志勇幾乎是立刻走了出來,匡平也走上前去。

  潘志勇說道,“小匡,這個你就不要參與詢問了,讓孫也和程隊長去,也給他鍛煉鍛煉的機會嘛!”他幾乎沒有給匡平反應的機會,就朝著孫也喊道,“孫也,過來,和程隊長去做個詢問?!?p>  匡平看向程海,程海默默點點頭,讓他先不要參與。孫也聽見潘志勇的喊聲,小跑著過來了,還可以看見他凌亂的頭發(fā)在頭頂一顫一顫的。

  匡平看著三人走入了詢問室,又等了五分鐘,見沒人注意,起身去見了王逸寒。

  王逸寒看到推門進來的匡平,有些意外。但是很快被掩蓋住了。

  “你這邊還有什么信息是沒有告訴我的?”匡平開口問道。

  “沒有了,能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你們查到哪了?有什么新的線索嗎?”

  匡平想了想,說道:“神秘人是女性。這一點沒錯了?!?p>  “有人見到了?沒有面部特征?”

  匡平搖了搖頭。

  “去和第三人民醫(yī)院那邊核查一下?!?p>  “程隊已經(jīng)吩咐了?!?p>  “那就好?!?p>  “葛安娜呢?你真不知道她在哪?”

  王逸寒搖搖頭。

  “我們要怎么樣才能找到她?”

  王逸寒笑了下,但是很快收起了笑容,這是第一次匡平向他詢問接下來要怎么做,“我也不知道??赡茉谏衩厝四抢锇?,抓住神秘人,也許就找到她了?!?p>  “我擔心,葛安娜的安全?!?p>  “哎,”王逸寒嘆了口氣,“還是不要自己嚇自己。”

  “現(xiàn)在我可能也沒有那么自由了?!?p>  “什么意思?”

  “省里來了三個同事。”

  “潘志勇他們?”

  “你見過了?!?p>  “只見過潘志勇?!?p>  “剛剛林染的表妹從海州趕過來了,他們現(xiàn)在正在詢問?!?p>  “沒讓你參與?”

  “沒有。”

  王逸寒點點頭,“沒關系,讓他們?nèi)グ?。林染這條線查來查去,都只能查到我和葛安娜。再詢問也沒有意義,她這個表妹我知道,問不出什么結果來的。”

  “我看過林染的案宗了?!?p>  “都已經(jīng)過去了?!?p>  “你真的放下了嗎?”

  “就算沒有放下,神秘人也已經(jīng)解決了這個問題?!蓖跻莺f道,“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連環(huán)殺人犯在外面游蕩,抓住他才是最重要的。醫(yī)院那里你一定要盯著朱平平好好查一查。我現(xiàn)在只希望,葛安娜能夠站對立場,如果她愿意幫助我們?!蓖跻莺A送?,“如果葛安娜有消息,你第一時間告訴我,我要去找她談談。”

  匡平有些猶豫,他問道:“那天葛安娜來找你的時候,沒有和你說什么嗎?”

  王逸寒搖了搖頭,“只是替神秘人來傳了話?!彼闯隹锲接行┘m結,說道:“匡平,這件事我必須拜托你,事無巨細地把所有進展告訴我。連林染這樣縝密的人,我給了她全部的信息,她還是這種下場。我實在沒有把握,能夠?qū)Ω兜昧松衩厝?。?p>  匡平?jīng)]有繼續(xù)聽下去,他推門出去,全然不顧王逸寒在身后滿臉驚愕。對,他一直覺得哪里不對,剛剛的念頭一閃而過,他必須親自去看看。

  丁冕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剪了一頭利落的短發(fā),穿著也相當干練,確實很難將她和她的表姐林染聯(lián)系在一起。

  “丁冕小姐是嗎?從海州趕過來的?”程海還沒開口,孫也就急匆匆地問道。

  “對,我是丁冕。在海州接到你們的電話就趕過來了。林染是我的表姐,我什么時候可以辦手續(xù)帶她走?”丁冕的聲音沒有透露出一絲悲傷,顯得格外冷靜。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她本人無關的事實。

  “林染在江芡遇害的事還有疑點,所以,暫時還不能讓你帶回去?!?p>  丁冕點點頭,“要等你們這邊結束是嗎?那找我來還有什么問題要問嗎?”

  “有。你最近一次聯(lián)系你表姐是什么時候?”

  “見面的話,是在出事之前,在海州的時候。聯(lián)系嘛,她前幾天和我聯(lián)系過,要在江芡待一段時間,晚點回海州?!?p>  “你沒有問她為什么要在江芡滯留嗎?”

  丁冕搖了搖頭,“沒有?!?p>  “她有和你說過,她在江芡遇見過誰,或者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沒有。我們聊天比較少,除非必要的事?!?p>  “例如?”

  “例如,幫她給小不轉一些生活費?!?p>  “林染的兒子?”

  “對?!?p>  “他沒有跟你?。俊?p>  “沒有,他和他爺爺奶奶住?!?p>  “那他父親呢?”

  “林攬柯?林染和他結婚后不久就離婚了,他去了國外定居。林染出了事以后,林攬柯的母親就來找她,提出要照顧孫子。林染想著兩個老人心疼孫子,也就答應了。我也只是每個月替林染轉一些生活費過去?!?p>  “我們在林染手機里,見到了一張孩子的照片,這角度,有些像是偷拍的?!?p>  “哎,”丁冕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林染一直不知道,孩子被他爺爺奶奶帶走了以后,基本上我們就見不著了。每次我提出要去看看孩子,都被他爺爺奶奶擋住不讓見。林染要出來的時候,告訴了我,希望我提前去給孩子提一下,他媽媽要回來了。老太太聽說林染要回來,直接把我擋在門外,說什么讓林染不要去見孩子,也不要想把孩子領回去。不管當年林染是不是過失殺人,她始終是背著兩條人命,也是吃過牢飯的。對孩子不好,要是讓學校里人知道了,他要被人欺負的。”

  丁冕頓了頓,接著說:“有些不堪入耳的話我就不說了,總之老頭老太太是死活不肯同意讓他們見面。我又沒辦法直接告訴林染,畢竟在監(jiān)獄這么些年,孩子一直是她的精神寄托。那張照片是我找機會偷拍的,發(fā)給她做個念想。不過她這么聰明,看到偷拍的角度,一定已經(jīng)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說實話,她發(fā)信息告訴我要推遲回海州的時候,我還松了一口氣。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說這一切?!?p>  程海突然覺得有些心酸,他一直以為林染是一個魯莽的犯罪分子,看完了卷宗,又聽了她家里這樣的情況,難免有些難受。

  “林染那件案子里,牽扯到的那兩家人,后來有找過你們嗎?”孫也問道,他看起來并沒有太把林染的故事放在心上,只是一心想要找到線索。

  “你是說警察一家和教授一家嗎?”

  “對?!?p>  “沒有。至少是沒有找過我這邊的?!倍∶嵯肓讼?,“我也沒有聽老太太說過,如果有的話,他們一定會抱怨的?!倍∶岬恼Z氣中帶有一絲不屑。

  “你和林染關系怎么樣?”

  “就那樣唄。能幫她處理的,我都盡量去做了。誰讓我們是親戚呢?”

  “平時你們溝通得多嗎?”

  “不多。不像小時候了。她工作了以后,我們就交流得越來越少了。她總是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我有時候挺羨慕她的,能找到一份自己喜愛的工作?!倍∶嵬蝗灰庾R到有些跑題,“怎么說呢,本來交流得就少了,加上這幾年她不在外面。我也就算是盡一些做親戚的本分吧?!?p>  “王逸寒和葛安娜這兩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丁冕搖了搖頭,“沒有。”

  “林染沒有和你提起過這兩個人?”孫也有些不相信。

  “我現(xiàn)在對她了解不多。除非孩子的事,她會拜托我,其他基本很少交流?!?p>  “對于她遇害的事,你這里還有什么能夠提供給我們的線索嗎?”

  丁冕搖了搖頭,“沒有了。我只想這件事早點結束,我可以幫她處理后事?!?p>  程海點點頭,“等下有人會帶你去辦手續(xù),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才可以帶林染走?!?p>  “好。”丁冕說道。

  “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程海轉過身對孫也說道。

  孫也想了想,“沒有了?!?p>  “好,那今天先到這里吧。丁小姐,請保持手機暢通,有什么問題我們還會聯(lián)系您?!?p>  “好?!?p>  說完,程海起身回了辦公室,孫也則是去找潘志勇匯報工作了。

  而此時的匡平,已經(jīng)到達了林染生前居住的出租屋樓下了。

  沒錯,神秘人一向謹慎,她未必會選擇在外與林染相見。林染發(fā)在網(wǎng)上的照片,應當是神秘人比較熟悉的場所,她并不是想引神秘人在外現(xiàn)身,而是將自己的位置信息告訴神秘人,帶著她前往隱蔽的地方,前往她愿意現(xiàn)身的地方。

  這個地方,只可能是出租屋。她們在出租屋相見,不止她們,還有葛安娜。匡平站在樓下,環(huán)視四周。他沒有立刻上樓,而是繞著這棟建筑走了一圈,他在這棟樓的另一邊,看見了一家小小的面包店。他走近面包店,推開了門。掛在門上的風鈴響起,店鋪里只有兩張小桌子,其中一張靠著窗戶??锲阶叩搅艘巫舆叄蛄舜巴?,剛剛好,這里可以看見林染居住的出租屋客廳的落地窗。從后面匆匆過來一位女性,看起來是這里的老板娘。

  “你好,要買點什么嗎?”見匡平臉生,又說道,“我們的蛋糕和面包都是當天做的,很新鮮。你可以挑挑看。”

  匡平走了過去,拿出了手機,找到了葛安娜的照片,遞給老板娘,“請問你見過這個人嗎?”

  老板娘接過手機,臉色發(fā)生了變化,她猶豫了一下,說道:“這?”

  她看起來有些為難。

  “哦,我是江芡公安局的匡平,這是我的證件,需要了解一下情況。你對她有印象嗎?”

  看到了匡平的證件,老板娘一下子放松了下來,“認得,認得。之前,她連續(xù)兩天來我們這,點了咖啡和蛋糕,在那一坐就是大半天?!?p>  “確定是她?”

  “確定啊。我們店小,平時都是周邊街坊鄰居過來照顧生意。之前沒見過這個老太太,而且她打扮這么出眾,就是她,沒錯。”

  “她在這里,做什么呢?”

  “蛋糕,咖啡,然后就是對著外面發(fā)呆。我本來閑著沒事想和她聊聊天,但是看她也不是很愿意聊天的樣子,就沒有打擾她了。”

  “她是哪幾天來的,你還記得嗎?”

  “嗯,我想想?!崩习迥镩_始回憶,“周五來了,那天我們進貨搬東西的時候還差點碰到她,所以應該是周四、周五兩天?!?p>  這時候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中年男人端著一盤新鮮出爐的面包走了出來,“老李,你看看,這個老太太,是不是周四、周五來過?”

  老李放下面包,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接過手機瞇起眼看起來。

  “這是我們家老板?!崩习迥锝榻B道。

  “周四,周五?”老李想了想,“她周三就來過?!?p>  “周三?我怎么沒有印象?”

  “她周三進來,買了面包就走了的,沒有在這里停留。周四、周五她不是在這待了很久嗎?”

  老板娘拿過手機,遞給匡平,“那就是周三、周四、周五都來過?!?p>  “還記得幾點嗎?這幾天她來的時間和走的時間?”

  “周四的話,她應該是早上來的,十點左右吧,我們早上九點才開門。下午才走的,差不多三四點了吧。周五她好像也是十點左右來的,但是好像是午后,她就匆匆忙忙走了。”老板娘說道。

  “那周三呢?”

  “老李,問你,周三呢?”

  老李摸著胡子,說道:“周三我還真記不清了,接近中午吧。”

  “嗯。”老板娘在一邊附和著。

  “好,謝謝兩位?!笨锲绞掌鹗謾C,走到了窗前,盯著那扇落地窗。這樣的話,時間就對上了。王逸寒帶著林染來出租屋的那天,就是葛安娜來到這里的第一天。她跟蹤了林染和王逸寒到了這里,并在周圍找到了這間面包店,可以觀察樓上的情況。第二天,也就是周四,她也在這里盯著林染。但是這一天,林染并沒有出門,也是這一天,神秘人在白鷺公園殺害了孫剛。第三天,也就是周五。林染在網(wǎng)上約神秘人見面,葛安娜到這里時,林染應該已經(jīng)出門了,中午時她急急忙忙離開面包店,就是因為林染回來了,很有可能,這時候和林染一起回來的還有神秘人。

  他看了眼柜臺后面忙著擺放面包的老板娘,離開了面包店,走向了出租屋。這是他一直沒有來過的案發(fā)現(xiàn)場,林染被害的案發(fā)現(xiàn)場。

  匡平站在玄關處,他看著屋內(nèi)的一切,這里是她生前最后生活過的地方,也是她在人世最后流連的地方。他想要在空氣中找到一絲她存在過的痕跡,他找不到。林染在這里逗留的時間太短,她在這里生活過,卻沒有在這里留下屬于她的印記。

  要相信林染,她一定在這里準備過什么?

  什么呢?

  匡平想道,如果是我,第一選擇是什么?

  攝像頭。

  他猛吸了一口氣,戴上了手套,開始翻找著。

  現(xiàn)在的科技發(fā)展太快了,攝像頭可以做的極其隱蔽,匡平看了眼林染最后停留的地方,客廳靠近落地窗的躺椅上,要找到可以拍下客廳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間隔客廳和玄關的置物架上,他搬來椅子,從最上方一層一層找下來。仔仔細細看過每一個物件,怕遺漏了線索。

  近四十分鐘的找尋,匡平?jīng)]有任何發(fā)現(xiàn),他坐在了椅子上喘著氣,視野之內(nèi)可以拍攝到客廳的地方他都找過了。他把頭埋了下來,想要休息一會兒。

  房間里慢慢暗了下來,周邊陷入一片靜默。他與這一切融為一體,仿佛他是這房間里的一部分,是一直存在這里的一件擺設。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他就可以知道當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在這個屋子,在這個客廳,發(fā)生的一切。

  手機鈴聲把匡平從哀傷中拖了出來,響了好幾聲,他才慢慢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孫也的電話。

  匡平?jīng)]有接,直接掛斷了。

  他看見手機的信息框里,朱平平已經(jīng)發(fā)了十幾條信息了,都是問他人在哪,讓他趕緊回來。不用問,一定是詢問結束了,孫也發(fā)現(xiàn)他人不見了,到處在找他。

  匡平嘆了口氣,終歸是要回到現(xiàn)實中來的。他憑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找到了墻壁上的開關,打開了燈。

  他確實有些累了,站起來都有些費力,又回到了椅子上坐下。他這才想起來,可能是忘記吃飯,有些低血糖了。

  他靠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輕輕喘著氣。

  燈罩已經(jīng)有些泛黃了,看樣子用了很久也沒有人清理過,泛黃的燈罩里有一層小蟲子的尸體。它們循著光源而來,卻一起死在了找不到出路的燈罩里。原本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變成了燈罩里一團惡心的黑色。

  匡平直起了背,站了起來,望向燈罩的邊緣的天花板。

  有一處刮痕。

  沒錯,雖然不明顯,但是,是一處刮痕。

  誰會刮到那里呢?燈罩看起來已經(jīng)很久沒有清理過了,刮痕看起來卻沒有那么陳舊。

  他默默將椅子搬到了茶幾上,這個高度應該差不多。

  他顫巍巍地站上了椅子,頭還有點暈。他定了定神,伸出雙手,慢慢轉動燈罩,泛黃的燈罩在手里轉動,小蟲子的尸體隨之來回晃動。

  他慢慢將燈罩拿下來,在那層小蟲子的尸體之上,有一個小小的黑色物體。

  那就是他一直在找的。

  林染留下來的。

  錄音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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