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秋觴也是奇怪，便問連峰“一般來說，早就應該過來謝賞，陪著喝一杯聊聊天了吧?！?p> “那可不是?！边B峰順口答道，可一回味，橫眉冷對莫秋觴，咂舌道，“為何問我？我怎么知道?！?p> 莫秋觴早已轉(zhuǎn)過臉去，留給他一個顫抖的背影。
云飄也在一旁忍俊不禁，疑惑的看了看連峰，又看莫秋觴。
莫秋觴只是輕輕說了一句“回去再告訴你。”
連峰正要在后面敲他的頭，那琵琶女已經(jīng)與那管事一前一后，朝他們走了過來。
“尊貴的客人，您能光顧鄙店，真是讓我感到萬分榮幸，我是這教坊的老板?！币粋€身穿亮色綢衫的中年男子來到莫秋觴他們?nèi)寺渥膸装盖?，雙手在胸前抱緊深深施禮。
莫秋觴和連峰也略微正了正衣襟，讓那班主不要多禮，莫秋觴笑對他二人道：“班主，還有這位姑娘，請坐下來，喝一杯吧水酒吧?！闭f著他在那琵琶女身上打量了兩圈。
那班主滿臉陪笑，就要落座，可那琵琶女卻在一旁不太順從的模樣，說什么也不肯坐下。二人用瑩語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云飄既聽不清，也聽不懂，偷眼看旁邊莫秋觴倒是一臉淡然。
最后，那琵琶女還是一臉不情愿的坐了下來。然后低著頭，用極其蹩腳的漢話對他們?nèi)说懒酥x：“多謝幾位光顧和賞金?！?p> 莫秋觴忽然說出了一長串云飄完全聽不懂的話，云飄詫異的望了望莫秋觴，又看連峰，連峰忍俊不禁的挑了挑眉。
莫秋觴說著，只見那琵琶女臉色逐漸緋紅起來，等莫秋觴說完，才緩緩說道：“沒想到公子的瑩語說的這么好，小女真是失禮了?！彼恼Z調(diào)自然，也不似方才那般別扭了。
莫秋觴見她還算識趣，忙還禮，“沒想到姑娘的中原官話講的如此地道，在下失敬了?！?p> 說著給她讓座，又對那班主道：“初次光臨貴班，倒是別開生面，尤其是聽了……哦，對了這位姑娘芳名為何？”
那女子道：“小女子名喚伊絲麗?！?p> 連峰在一旁要給大家滿酒，那班主見狀忙接過酒壺，“讓小人來吧?！闭f著給在座的每個人都滿了一杯，到了云飄的面前時，見她身形弱小，面目極其清秀，不禁多看了兩眼，莫秋觴見他如此，便伸手將酒壺接了過來，“他不愛喝酒，班主不用管了?！?p> 那班主見伊絲麗比剛才要柔順了很多，也放心了，陪著喝了兩杯，便要離席，“我給幾位準備了我們這最好的沙田葡萄酒，這就下去給三位客人端過來?！闭f著又小聲囑咐伊絲麗，“你陪幾位客人多喝幾杯?！甭曇綦m小，但語氣嚴厲，帶著一絲絲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伊麗絲只是點頭，讓出通道讓那班主離席出去。
連峰嘴里放了一顆葡萄，又押了一口酒，笑道：“剛才我這兄弟，一邊聽，一邊就感嘆，真是仙樂飄飄，令人回味無窮?！?p> 伊麗絲瞟了他二人一眼，依然把頭低下，形狀頗為靦腆道：“二位公子過獎了?！?p> 莫秋觴笑道：“哪里，實不相瞞，我也喜好樂器，琵琶也學過一些，不過只會撥弄幾下，實在不登大雅之堂。今日聽到姑娘的琵琶曲，真心感佩，實乃一絕，頗有些云起雪飛之意。尤其是第一首樂曲，竟然形容不出那意境磅礴，未知曲名為何？”
伊麗絲心說：這漢族客商倒是有些意趣，見他問，一時也想不起那曲子用漢語如何解釋，只得用瑩語說了。
莫秋觴聽說連連點頭，“這曲名倒是很妙，頗為對景?！?p> 云飄在一旁聽得不明白，去抓了抓莫秋觴的衣袖，莫秋觴會意，便解釋給她：“伊麗絲姑娘剛才說的是這曲子的瑩語的名字，翻譯過來，大概的意思就是：天刑山上的雪與蓮”
云飄沒有聽說過：“這天刑山是確有其地？”
莫秋觴道：“當然，此天刑山是瑩國的圣山，當?shù)氐陌傩斩挤浅Ｐ欧钐煨躺?，把他當做神一般敬拜。?p> “原來是這樣?！痹骑h點點頭，又問伊麗絲道：“那姑娘可去參拜過？”
伊麗絲瞟了一眼云飄，見她眉目清秀，皮膚白皙如玉，脖頸纖細，看起來就不像個男子，也不便戳穿，便笑道：“很小的時候去過一次，后來就再也沒去過了。”
云飄道：“那想必姑娘的家，距離那天刑山頗為遙遠了?！?p> 伊麗絲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為他們剝核桃，一會兒已經(jīng)剝了一小碟，將小碟子遞到莫秋觴面前，邊回說：“我家離那里的確遙遠。天刑山在瑩國之北，我居在南部。”
莫秋觴接過那小碟子，問了問連峰，連峰搖搖頭示意自己不吃了，莫秋觴便盡數(shù)遞給了云飄，“伊麗絲姑娘替你剝的，你都吃了吧?！?p> 云飄就著他的手，吃了一顆，對伊麗絲道：“多謝姐姐。”
那伊麗絲對云飄倒是生出一分好感，不似剛才那般沉默，笑道：“看你們這樣子，必是兄妹或是情侶?！?p> 云飄臉上一紅，“姐姐你看出來了？”
伊麗絲道：“你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孩子，扮也扮不像?！?p> 莫秋觴聽說抬眼去瞟一旁坐著的連峰，連峰暗暗做了個鬼臉，也不理他。
莫秋觴笑道：“還是姑娘聰慧，一眼就看出來。我也是為了讓她來開開眼界，才不得不讓她換裝的?！?p> 伊麗絲噗嗤一笑，“這也時常有的事情，幾位不必如此介意?！?p> 莫秋觴點點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時那班主已經(jīng)親自端了一個大的琉璃壺過來，里面盛著琥珀色的葡萄酒，上面用木塞蓋著。
伊麗絲忙接了過來，那班主自然識趣，客套了一番，便下去了。
伊麗絲用新送來的琉璃杯給他三人各滿了一杯，遞過去。
“這酒果然甘醇凜冽?！边B峰剛品了一口，就忍不住贊嘆。
那伊麗絲道：“這酒名，用你們漢語說應該叫月白吧?！?p> 云飄聽聞也贊道：“名字也好聽。”說著也喝了一口。
伊麗絲笑道：“其實跟我家鄉(xiāng)的酒比起來，這也算不得太好?！?p> “姑娘的家鄉(xiāng)在南部，可是在水草豐美的鄯州？”
伊麗絲搖搖頭，“我家離鄯州還很遠，比鄯州要靠東一些，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但是那里出的葡萄味道極美。而且我家鄉(xiāng)也有獨特的釀酒方式，與這邊的不同。”
云飄聽說忙接：“我雖然不善飲酒，但是這葡萄酒真的非常好喝，要是有機會跟姐姐學學釀酒就好了?！?p> 伊麗絲笑道：“你們是中原人，很快也要回去了，如何學的了？”
云飄道：“姐姐跟我們一起回中原，就可以教我了呀?！闭f著看向莫秋觴。
莫秋觴笑說，你說的倒是輕松，也要問問人家愿意不愿意。
未想到，伊麗絲卻冷笑一聲，“去中原？”說著搖了搖頭，繼續(xù)剝榛果。
三人也未想到她提起中原來，如此冷淡，也不便多說，只是吃酒聊天。
從教坊歸來后，莫秋觴又吩咐了暗衛(wèi)去查伊麗絲，若有什么風吹草動，馬上回報來。
沒有兩天，就有暗衛(wèi)來報，說教坊的班主今日硬要伊麗絲去一個老客的家中，聽說那邊有宴會，請她去歌舞，而伊麗絲自然是不愿意，他們看到她還挨了兩記耳光。
莫秋觴問道：“什么時辰出發(fā)？”
那暗衛(wèi)會說：“聽說她打扮一下就要過去，應該用不了一個時辰吧?！?p> 莫秋觴忙問云飄：“要跟我走一趟么？”
云飄正在無聊，自然沒什么不可的。
二人便換了便服，來到教坊所在的街上，只做閑晃，直到夜燈初華，那伊麗絲還沒有從里面出來。
云飄由不得問道：“莫非今日不去了？”
莫秋觴也摸不著頭腦，便說：“我們再等一會兒，若真的不去了，想來暗衛(wèi)也會來告訴我們的?！?p> 云飄想想也是，繼續(xù)佯裝逛街。
一會兒的工夫，那教坊里抬出一座四人抬的涼轎，四圍紗幔簾籠，上面端坐一人，正是伊麗絲。
云飄問莫秋觴，“我現(xiàn)在要過去么？”
莫秋觴道：“你先等一下，等她走出了一條街以后，你再過去?！?p> 于是二人在不近不遠之處跟隨，見那轎子轉(zhuǎn)了一個街角，云飄忙快速跟上去，然后從旁邊的小路超過去，想繞到他們前面，然后與伊麗絲來一個迎面相遇。
誰知道那轎子卻忽然停在了路中間，莫秋觴在遠處望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見他們既不往前走，也不回轉(zhuǎn)，一個跟著的仆人伏在轎旁，似乎在聽伊麗絲說著什么，莫秋觴想細細聽聽他們在說什么，可惜街道上聲音嘈雜，而且離得太遠，實在難以聽清，只得放棄。
此時云飄正從対街走了過來，氣定神閑。只見她腳步輕松，走走跳跳，不經(jīng)意間走過了涼轎，又退了回去，一路行云流水。
莫秋觴也不禁嘴角掛上一絲笑容，心道，這丫頭越來越伶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