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凝記得小白團隨他們一起回來了,怎么這兩天,都不見人影?
老皇帝面色怪異,內心咆哮,直想落淚。
怎么還在惦記“野男人”?。?!
他頭回希望,小公主發(fā)個燒,玩回失憶,把“野男人”徹徹底底忘記。
他本想著,小孩子記性差,等小公主不記得那人了,他再把人送去處置。
結果,偏偏小公主自個提起。
“他在偏房,你找他干嘛?”
“我想和他玩。”
“為什么想和他玩,父皇可以陪你玩呀?”皇帝露出個寵溺親切的笑容來。
小公主理所當然回答,“小白團可愛,福兒想和他玩?!?p> “難道父皇就不可愛嗎?”皇帝接著問。
貴妃和隨侍宮人……一頭黑線。
陛下,您都多大年紀了,節(jié)操還要不要了。
福凝睜著大眼睛細看父皇依舊英俊不凡的臉,皮膚不光滑,膚色不白嫩,還有星星點點的青黑色胡渣。
“不可愛?!?p> 皇帝……一劍誅心。
貴妃沒忍住,呵呵呵笑出聲。
“哎呀,我的寶貝女兒,真是太可愛了!”
可憐的老皇帝,抬手掩面,腦海回旋著一首民間歌謠:
老皇帝,宮里黃,四十歲,滄桑臉,妻不愛,女兒嫌。
貴妃笑夠了,終于良心大發(fā),拍拍傷心老男人的手,對女兒柔聲說,“凝兒,瞎說什么大實話,父皇不可愛,你就不要父皇了嗎?”
呃?這兩者有必然聯(lián)系嗎?
不過小公主看父皇身形落寞面容憔悴,還是立馬回答。
“當然要!父皇是最好的父皇!天下第一最好的父皇!”
哎呀,老皇帝雙眼一亮,抖抖肩,又滿血復活起來。
貴妃都對他無奈了,一句真心馬屁就能神采飛揚,注定被閨女吃得死死的。
皇帝不加掩飾的樂呵,形象有點傻,貴妃輕咳一聲,提示他收斂點,莫忘記自己是個九五至尊的皇帝。
皇帝瞬間收臉,對著小公主,撿起之前的話題,溫和說。
“福兒,你要讀書,不能總想著玩,難道你想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文盲公主?”
“什么是文盲?”
“不能自己讀書寫字,看不懂書本,福兒想成為這樣的人嗎?”
小公主皺著小眉頭想了會兒,隨即用壯士扼腕的決心說。
“沒關系,我可以帶著香桃和小六子他們,他們識字?!?p> 父皇母妃,“……”
凝固。
一下子,不知如何規(guī)勸是好,畢竟公主的辦法也可行。
貴妃發(fā)話,“凝兒,讀書識字,這事沒得商量,堂堂晨旦國公主,不會識文斷字,說出去多丟人,快去午睡,下午去書庭學習?!?p> 福凝癟著嘴,感到委屈,萬分不情愿,“可是學習不好玩,太傅兇巴巴,書本看起來也兇巴巴,都欺負福兒。”
小公主眼神控訴,臉蛋氣鼓,好似他們做父母的,也伙同欺負了一樣,真是又氣又好笑又無奈。
貴妃想了會兒,心生一計。
“陛下,不如讓那孩子陪凝兒去念書,有個伴,也許就不會厭學至此了?!?p> 皇帝猶豫,“可是,那孩子的身份……”
貴妃湊近些,悄悄耳語,“先讓那孩子陪凝兒兩天,咱們再速速詢問世家大臣,可有同齡孩子,送進來陪小公主一塊念書,頂替那孩子,到時候,再處置也不遲?!?p> 皇帝摸摸下巴,點頭同意了。
“就依你說的辦?!?p> 夫妻倆商討過后,貴妃差小公主去午休,小公主本不愿,后來貴妃說,小白團會和她一起讀書,才乖乖就范。
一覺醒后,果真見到小白團。
他換了身干凈的衣裳,白底云紋,頭發(fā)全部梳起來,站在高挑的香桃身邊,小小一只,顯得格外軟萌可愛。
一見到小公主,也是雙眼放光,手腳動了動,似乎想來碰觸她,又不敢,怯怯懦懦偷瞄香桃。
香桃今年15歲,為人沉穩(wěn)忠心,是公主的貼身侍女。
香桃沒理小男娃,只對小公主溫和笑道,“公主,可以出發(fā)了。”
“好!”
福凝點點頭,蹦噠兩下,去牽小白團的手。
“走,咱們去念書!”
小白團的神色立馬亮起來,黑琉璃般的眼睛隱有水霧。
香桃面色一變,“公主,于禮不合,不能牽手?!?p> 福凝抬頭看她,奇怪問,“為什么呀?父皇母妃石姑姑還有香桃,不經常牽我手嗎?”
香桃憋臉,“那不一樣?!?p> “哪兒不一樣?”
“這這……”香桃支支吾吾,也沒說出個好歹來。
福凝牽著小白團的手,歪臉說,“香桃你再婆婆媽媽,該遲到了,太傅又該兇巴巴了?!?p> 聞言,香桃不敢再多言耽誤時間,她對于嚴肅臉的太傅,也是怕得慌。
太傅嚴苛守時,不過遲來半分鐘,他早已坐如鐘,面色陰沉。
香桃硬撐著膽戰(zhàn)心驚,向太傅說明情況。
太傅看向小白團,點點頭,表示明白。
小白團感到害怕,往公主身后縮了縮,抓著的手更緊些。
福凝倍感欣慰,就說太傅太兇了,是個小孩都怕他,可不止她一人。
書庭不能留侍,香桃她們都在庭外候著。
福凝與小白團分坐一左一右,間隔五尺。
太傅慣常先教認字,囑咐兩人抄寫幾遍。
小公主手執(zhí)毛筆,東一撇細,西一撇粗,頭重腳輕,不好控制,沒個均勻。
太傅路過直搖頭嘆氣,小公主面不改色繼續(xù)鬼畫符,因為都習慣了。
他又走過去看小白團寫得如何,福凝聽見他夸道,“不錯,有些風采。”
心生好奇,也跑過去看,沒有那么歪歪扭扭,沒有那么粗細不均,瞧著是好些。
太傅乘機鞭笞小公主,“公主,你可得好好加油,人家年紀比你小,可這字,卻寫得比你好。”
小公主聽了,有些不大高興,看向小白團,小白團也正看著她,小紅嘴咧出小白牙,感覺格外高興,只是這圓眼睛霧蒙蒙的,似乎下一秒就會掉下淚來。
福凝摸臉歪頭,感到不解。
怎么害怕也哭,開心也想哭?
真是小哭包。
接下來,太傅又講解了文章,拓充學識。
太傅講得高深,晦澀難懂,福凝昏頭昏腦的感覺又來了。
在這種時候,太傅老頭子總是銳眼一瞇,搞突然襲擊,叫她起身回答問題。
她怎么可能答得出來,光顧著與睡蟲艱難爭斗,太傅方才講了什么,半個字都沒記住。
回答不出來,只好干站著,沉默以對。
太傅望公主興嘆,“真是……”
他憋了半晌,臉都憋紫了,也沒說出半個不是,誰讓學生是最受寵的公主,皇帝三番五次耳提面命,實在是打不得罵不得。
他不忍再看小公主無辜的大眼睛,怕夢魘,揮揮手讓坐下,放過小公主,也放過他自己。
太傅教小公主,憋屈遠大于光榮。
一來小公主不懂,二來小公主真不懂,每每講到精彩的地方,他內心激動亢奮,想與人分享,然而碰上小公主個“不開腦”的小文盲,一盆冷水就澆了下來,瞬間涼涼。
他都在考慮著,要不請辭,早日歸田,省得氣死。
福凝自是不知太傅的艱難困苦,心里慶幸,又逃過一劫,美滋滋坐下。
往常只有小公主一人,太傅無二選擇,現(xiàn)在多了個小白團,他可以轉移開炮。
“你起來,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小白團瞄了福凝一眼,顫顫巍巍起身。
小公主忽感有趣,有人與她一樣的境地,瞌睡蟲瞬間跑沒,樂呵呵看戲。
太傅不怒自威,半含肅穆半含期待,可轉念一想,才三歲多的小娃娃,能有什么見解,失望頓時壓過期待,臉上一下子陰云密布。
小白團抖上兩抖,眼睛又水霧氤氳,低著頭,小嘴一開一合,好像在說些什么。
他聲小,福凝又離得遠,加上內容含糊,更加聽不清。
當小公主使勁支拎起耳朵,想要聽清之時,忽聞太傅哈哈笑道。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
……小白團到底說了啥,讓您老心花怒放。
這是福凝進學至今,第一次聞太傅如此開懷,倍感稀奇,多瞅了幾眼他的笑花褶子,胡子還一翹一翹的,分外有趣。
太傅眼觀四方,抓小公主個不著調的現(xiàn)行,兩廂對比下,愈發(fā)嫌公主不爭氣,榆木腦袋。
“公主殿下,”語氣加重些,“您真得好好學習,若有……”他想點名表揚小白團,突然發(fā)現(xiàn)不知道對方名字,于是用手指小白團著說,“……他一半認真,陛下和貴妃娘娘也不至于操碎了心?!?p> ……
福凝心里忽然生氣起來,有一種好像被背叛的微妙感覺——怎的都是我挨批,太傅看我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連共進退都沒有,只讓我更加難堪,枉我還一直護著你。
小脾氣上來,小公主一眼沒再往小白團那兒瞧,自是不知他頻頻望向自己,膽怯而憂心。
太傅責令二人念書,這算是福凝唯一沒有反感的學習活動,讀書時,抑揚頓挫,搖頭晃腦,分外有趣。
太傅念一句,他們合著念一遍。
這回讀的文章長些,太傅最不喜歡中斷,故而沒事,他都會領讀完,才準許下課。
只是,苦了小白團,他人生的一大黑點,由此誕生,每回提起,都是泫然欲泣。
小白團捏著書,雙腿不自覺夾緊衣料摩擦。
他跟著太傅念書,心思卻早已不在這上面,聲音忽高忽低,如果細聽,會覺得他快哭出來了。
書本都是立起來的,小白團由于人矮頭小,臉都被書給擋住了,太傅也沒瞧見,自是不知此刻他怎般煎熬的痛苦表情。
門君
哈哈哈哈 你們應該都猜到了吧 沒錯,就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