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可從書中抬頭,就看到親楓一股風(fēng)跑到他面前,“你怎會來此,不是有宴會嗎?”
打量一眼,確實穿得比平日華麗鄭重,錦衣玉服,有條不紊。
桌面放了壺茶,親楓一屁股坐下,自顧自倒茶喝,“還沒開始,使臣們也沒出來,你怎么不去?”
白可斜睨他一眼,慢悠悠翻過書頁,“你覺得我能去嗎?”
親楓聞言,暗罵自己蠢,宮中誰人不知公主身邊的白可小少年,身份成謎,傳聞還是罪人遺孤,是公主心善不忍,將他救出,才能成活。
謠言真真假假,親楓也曾偷偷問過當(dāng)事人白可,他的回答是:不記得了。
幾乎所有宮人都在為國宴準(zhǔn)備,忙碌熱鬧,此地人跡稀少,冷清孤寂。
待會兒自己也必須離開,出席宴會,獨留白可一人。
白可翻著書,混不在意的模樣。
親楓不忍心,“我可以帶你去宴會!”
宴會賓客如云,帶個人混進(jìn)去也很容易。
白可頭都不抬地拒絕,“不去?!?p> “為什么?”親楓疑惑。
“不感興趣?!?p> 親楓想起母親說的話,眼珠子一轉(zhuǎn)溜,“聽說來了一個皇子,其母妃是天下第一美人,生出的兒子容貌也是罕見出眾,你就不想去看看?”
白可白他一眼,“男人有什么可看的?!?p> 親楓摸摸鼻梁,想想也是,男人專程去看男人,確實不大對勁。
“也有很多好看的小娘子,心動嗎,我?guī)闳???p> 白可終于放下書本,轉(zhuǎn)過頭來,臉上長了肉,圓潤些,依舊膚白勝雪。
“親楓,我才五歲,只想看書,請你不要帶壞小孩子!”
親楓訕然,撓撓頭,他老是忘了白可比他小兩歲半的事實。
開宴在即。
宴會舉辦地在御花園,百花齊放,櫻木盛開。
福凝與母妃一同過來,皇帝龍袍加身,坐在最上頭的位置,見到小公主與愛妃,嚴(yán)肅的臉頓時盛滿笑意。
“福兒,到父皇這邊來!”
他站起來招手。
貴妃牽著女兒過去,期間收獲無數(shù)皇子皇女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福凝心中微微嘆氣,所以她才不喜歡參加宴會。
母妃是寵妃,自己是被盛寵的公主,萬千寵愛于一身,父皇的一碗水全潑她與母妃身上,其他皇室子女自然是嫉恨萬分。
就算他們不敢對自己做什么,可光是那難以掩飾的灼熱眼神,也足以叫人不自在。
若目光有形,估計福凝早被戳成肉醬。
幸好,皇后青燈禮佛,胸懷寬廣,對于皇帝極度偏心的行為,并不計較,她這樣的態(tài)度,反倒幫了她們,宮中妃嬪也不敢出聲,畢竟一國皇后都沒說話。
皇帝感激皇后,直接冊封皇后之子李麒為太子,多番栽培。
皇帝讓小公主與他同坐在大龍椅上,貴妃則坐在左側(cè)的貴妃位。
皇后宋氏坐在右側(cè),即使是國宴,她也沒有華麗裝扮,只穿了宮廷正裝,頭戴簡單首飾,脂粉輕淡。
她看過來,福凝與貴妃俱對她福禮,皇后微微一笑,素雅的相貌淡泊寧靜。
也許是久浸佛理,不聞世事,福凝總覺得皇后不似人間人,身上的氣息做派,異常祥和安寧,給她鍍個金身,估計都有人跪下喊菩薩。
福凝坐在皇帝身邊,四面八方的視線更加灼熱,好像要給她燒出個洞來,我坐如針氈。
父皇看小公主不自在,以為女兒羞怯,給倒了一小杯果子釀。
“福兒,不用怕,喝點果子釀,這對身體好?!?p> 小公主接過瓷杯,睜著眼睛,淺淺喝了一口,甘甜美味,忽然感到好奇,想看看此刻其他人的表情。
借著動作掩飾,福凝裝作不經(jīng)意往下看,幾乎座無虛席,服飾琳瑯滿目,大臣們都在各自攀談,笑容滿面,好幾個妃嬪公主都在看著她,卻也是柔情笑意,充滿關(guān)愛,好似對自己并無不滿……戲真好。
喝完果子釀,福凝把杯子塞父皇手里——桌面離得遠(yuǎn),小短手夠不到,皇帝自然而然把它放上去。
這都是習(xí)慣性行為,結(jié)果目光燒更盛了……
福凝偷偷看去,發(fā)現(xiàn)有的妃嬪公主皇子已經(jīng)繃不住寬容美好的形象,表情皸裂。
為此,防止自己再做出什么妃怒人怨的“失格”行為,小公主老老實實繃著,不動腳不伸手,盡量做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消除大家對她的怨氣,轉(zhuǎn)移對她的過多關(guān)注,開開心心歌舞升平。
好在,這樣的窘境很快結(jié)束。
大公公向皇帝稟報,“陛下,大青國使團(tuán)已在侯等?!?p> 父皇表情變得威嚴(yán)肅穆,一派帝王之風(fēng),簡單利落一個字。
“傳?!?p> 然后大公公面對眾人,高聲唱道,“傳,大青國使團(tuán)入宴!”
聲音在御花園回響。
福凝對于這場宴會沒有任何期待,只當(dāng)是走過場。
使團(tuán)們進(jìn)場的時候,小公主也是目無焦距,神游太虛:好想快點回去,不知道白可在做什么,會不會在鳴子湖看書,他最喜歡在那里看書了……
游著游著,發(fā)現(xiàn)不對勁,底下怎么變安靜了,還有不時的抽氣聲,抬眼看去,瞳孔瞬間睜大,一眼萬年——
使團(tuán)有很多人,不過她的視線都在中間一襲墨紅錦衣少年身上。
櫻花聞風(fēng)而動,紛紛揚揚,以一種溫柔的弧度緩緩漂落,順著那人綢緞般的烏發(fā),滑落于肩。
少年朗目疏眉,羽睫翹長,瞳孔黑亮,盛著一汪星辰大海,叫人不自覺沉淪,萬世為俘。鼻梁秀挺,膚如櫻花,雪白黛粉,朱唇嬌艷,如仙似妖動心奪魄。
單單站在那兒,御花園百花黯淡,落英繽紛淪為背景,一時間叫人只能看到他,再無其它。
他緩步走上來,在中間立定,拱拱手,道聲參見,丹唇勾弧含春,頓時百媚風(fēng)華生,后宮粉黛無顏色。
十歲未滿,已傾天下。
御史夫人已經(jīng)完全愣住,腦子里鋪滿六個大字“華齊月,顏塞仙”,不是空話。
可能說了些什么官套話,使團(tuán)已經(jīng)在旁落座。
小公主還回不了神,皇帝碰碰女兒的胳膊,福凝遲鈍半晌愣愣轉(zhuǎn)頭看他,忘了該如何反應(yīng)。
皇帝英俊含笑,靠近耳邊,輕聲說,“福兒是不是喜歡他,要不要父皇給你聯(lián)姻?”
咚!
立馬回魂。
這都什么跟什么呀?
福凝哭笑不已,“父皇,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每一件好看的東西都要占為己有,櫻花在樹上的時候最美,有幸欣賞它的美麗,便已足夠,何必折入籃中。”
皇帝端著嚴(yán)肅的表情,語氣微醋,“那你還看這么入迷?連你母妃也是?!?p> 福凝側(cè)頭望向母妃,母妃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神色,端莊秀麗,調(diào)皮沖女兒眨眨眼。
“稀罕物件都要瞧上半天,稀罕人多看幾眼也無可厚非,父皇不要吃醋,酸溜溜的。”
皇帝沒再說什么,招呼大家吃吃喝喝,聽歌看舞。
接下來,福凝沒再看傾花少年一眼,一則父皇是個醋包,二則她不喜歡被蠱惑般的感覺,身不由己,不由自主。
從美貌暴擊中走出來后,宴席很快恢復(fù)正常,只有少部分未出閣的女子對少年嬌羞守望,議論淺淺。
小公主困倦,她真是與宴會八字不合,聽歌看舞都能看困。
皇帝瞄女兒一眼,把一碟梅花糕推到面前,問吃嗎。
小公主搖搖頭,又朝底下看去。
很容易看到親楓,主要是他老爹御史大人體格太出眾,想不注意到都不行。還看到了時墨,就算是在熱鬧的宴會,也是一貫面無表情,毫不掩飾。汐今也在,安安靜靜呆在親王身后。
四個陪讀,除了白可都來了。
福凝忽然感到一絲難過,也許白可正在難過正在哭,因為只有他一人被排擠在外。
異族舞蹈熱情開放,大家都被吸引了目光,趁這個時候,福凝偷偷拿了三塊梅花糕,用手帕包著。
見父皇看得認(rèn)真,沒打擾他,只與隨侍小太監(jiān)說一聲,然后繞過大龍椅,一個人從后面悄無聲息離開。
墨紅袍少年,青蔥纖指拈著白玉杯,一舉一動皆美如畫,眼簾半闔,不動聲色瞭望一眼高臺上,嘴角扯出淡淡漩渦。
有趣的公主,不為美色動搖,不為繁華動心,倍受疼愛,幸福單純……他把衣袖上沾黏的粉嫩櫻花瓣拈在手指間,然后一把拈碎……美好到想讓人摧毀。
時墨遠(yuǎn)離喧嘩,站在外頭。
他在凝望蝶戲花,汐今在凝望他。
汐今小手揪著手帕,雙目含春,躊躇猶豫一會兒,才鼓足勇氣上前。
“時墨哥哥,你在看什么?”
親王府與丞相府交情甚密,兩人打小認(rèn)識,時墨俊美優(yōu)秀,深得親王府女眷喜愛,府中年幼女眷都會親昵喚一聲“時墨哥哥”,汐今亦是如此。
時墨收回目光,神色淡淡,吐字簡單,“沒什么?!?p> 一時尷尬無話,汐今緊張找話題,“時墨哥哥,大家都說你是太傅的最佳接班人,文武雙優(yōu),值得祝賀?!?p> 怎料時墨并不在意,掃望偌大的御花園,漫不經(jīng)心。
“不過是噱頭,太傅是我的老師,你我都是太傅的學(xué)生,何來接班人之說?!?p> 汐今面色一紅,低著頭,為自己說錯話,小聲致歉。
“時墨哥哥說的是,汐今失言了?!?p> 縱使小少女在道歉,時墨也是面無表情,忽然墻角花叢邊,一抹暗紅飛掠過去,快到看不清。
時墨瞳眸瞇起。
眼見時墨沒有回應(yīng),汐今還想說點什么挽救,就看到眼前人突然不發(fā)一言跑掉,兩三下沒了蹤影。
門君
流口水,流口水,瘋狂流口水 我友:地板怎么濕了? 作者,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