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曰 白蝠（下）
這個龍柏樹的實力果然不一般，我看著一樹一蝠打得火熱，一會飛上天，一會在地上摩擦，白光綠光在我的魂域沖擊交錯，碰到一起的就會變成煙花散開。
混亂了好一會，兩個精可算停住了，蝙蝠的后背長出一對大翅膀將它包裹住，龍柏樹的后背長出一條條藤條一般的東西將他包裹住，一個白色球體和綠色球體在原地較勁著，綠色加油啊，我和小狐貍支持你。
“清鑫！”師傅的聲音傳來。
發(fā)著橙紅色光的大綢子從天而降，瞬間將蝙蝠包裹在里面，蝙蝠的白球碎成渣渣了。
大綢子將蝙蝠甩出去很遠，扔到地上。綢子慢慢變細變成了繩子一般，像粽子一樣綁住了蝙蝠的上半身。
我的魂域撕開了一個金黃色的縫，胖乎乎的身影從光中走出來，這身形一眼就看出來是師傅了，我就知道，師傅一定會來的，他一定有辦法的。
師傅散發(fā)著橙紅色的光，穿著一身白色長衫長褲，仙氣十足，現(xiàn)在的他是我認識他以來最帥的時刻，會發(fā)光的師傅。
“給我劍！”師傅向我走近著。
“什么？”
師傅伸出手從我手里拿過桃木劍，奇怪，什么時候這劍又出現(xiàn)了！
只見胖乎乎的師傅輕巧地跑過去，蝙蝠還在負隅頑抗著，顫悠著站起來，雙手被綁在身子兩側還不投降，也是夠倔了。
師傅在空中劃著桃木劍，只見空中多出一個個漂浮的符文，瞬間變成一條條紅色的鞭子向蝙蝠抽過去，盡管蝙蝠盡力去躲避了，但是終究躲不過這么多的鞭子。
每中一下，蝙蝠身上的氣就被打散一絲，鞭打聲清脆響亮，每一聲都讓我的心顫抖一下。
終于，蝙蝠動彈不得，只能團縮成一團跪倒地上，哪怕身上的繩索不見了也不動了。
師傅也停了下來，我跑到師傅旁邊，看見師傅神色凝重，或許他也不想這樣的吧，畢竟平日里的師傅幾乎不會大聲說話，都不怎么動怒的。
龍柏樹也走過來，和師傅相視一笑。
蝙蝠身上的光都暗下來了，它動動胳膊，撐著身子癱坐在地上，卻重心不穩(wěn)向后倒下去，好在用手肘支撐住了。
這張臉好生可憐，就好像我們三個大人欺負了一個孩子一般。
蝙蝠掃視了我們一眼，疲憊地眨了眨眼睛，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我只想修行成仙，卻生生斷送在你們人類手里，是你們利用我在先，欺我負我在后，現(xiàn)在又想甩開我，呵呵，人類啊。”
師傅舉著桃木劍對著蝙蝠“你行事不端，違背人妖兩界的約定，危害人間壞了修行，甚至想要取人性命，留不得了。”
師傅伸出劍向蝙蝠刺過去。
蝙蝠緩緩閉上眼睛，嘴角輕輕上揚著，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這一瞬間，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等等！”我上前跪倒在地，伸手抓住了師傅手里的木劍頂部，木劍停在離蝙蝠的眉心就差那么一點點，好險，好在這劍傷不到我，好險。
師傅和龍柏樹疑惑地看著我。
“師傅，讓我說幾句話，好不好？”
師傅依舊舉著木劍，沒有絲毫放松“說！”
我抬頭望著師傅“這一劍刺下去，這蝙蝠會怎么樣？”
師傅皺著皺眉頭“輪回?！?p> “嗯，輪回！”龍柏樹在一旁附和著“重新來過吧，也不是什么壞事”。
蝙蝠倔強地盯著我們“你們高興了！”
咬了咬嘴唇，不知道為什么，我不高興，不僅不高興，我還覺得它可憐，明明前一秒還要殺小狐貍要占據我的身體，可此刻看著靈力被打散的它，卻不那么討厭了。
“你為什么不離開那個人，你這么厲害，為什么不自己修行！”
蝙蝠冷笑著“他對生活的執(zhí)念召喚了我，我用盡全力去滿足他去幫助他，可他呢，貪得無厭不思進取，只知道索取，他的要求越來越高，人卻越來越懶，他想要的早就超出了他能力的范圍。我是想離開，可他不放過我，我曾試圖用我的修為沖破契約，他卻找各種各樣的人來給我下咒，我是傷害了他，他何曾對我好過。”
“所以，你這才想要宿在我身體里？”
蝙蝠看看我，眼神沒有之前那么鋒利了“你的小狐貍沒有告訴你嗎，你和普通人不一樣，你的靈氣本身就是修行之地?！?p> 靈氣......
我想起多年前，師傅幫我送走我身體里住了十多年的風茅野鬼時，他向我提過一嘴，第一次見我便感覺到我身上的靈氣很重，所以很多沒有歸宿沒有去處的都會喜歡我的身子，那日師傅送走了他們，又給我設了屏障，這才感覺身子輕松了很多。
龍柏樹走過來“修到魅靈后想要再高一層修成靈仙，那便需要做善事、積陰德、歷磨難、得領悟，對于它們來說，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借助人類之軀經歷人世間的五味雜陳，幫助宿主成人成才，和宿主一起做善事都是提升修為的辦法?！?p> 我認真的聽著，看著懷里的小狐貍，我摸著它柔軟的皮毛，難道它也是這樣來的嗎？
“但是！”師傅接過話，收起了桃木劍“想要共享，那便要簽訂靈魂契約，或許人類只覺得那是一場夢。而后魅靈想要離開只有三種方法，一是宿主甘愿放手，二是有強大的氣場可以蓋過契約的約束，三是他們修得圓滿變成靈仙自行離開?！?p> 我蹲下身，望著小蝙蝠“所以，你只是想離開？”
兩個小尖牙扣著下嘴唇，緊緊地，呼哧著小鼻子好一會才憋出來一個字“嗯！”
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小蝙蝠的腦瓜子“我去，你早說啊，剛才你鬧什么鬧，嚇唬誰啊，還打傷小狐貍?！?p> 小蝙蝠揉著頭傻愣愣地看著我“我......”
龍柏樹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來，師傅歪著眉毛無奈地聳聳肩，兩個看熱鬧的大叔，是在笑話我不成。
繼續(xù)追問小蝙蝠“如果你順利離開那個大叔，你會去哪？”
蝙蝠雙目發(fā)散地喃喃道“回家去，回到本體里。”
“然后呢？”我拔高一個聲調。
“自己修行呀！”小蝙蝠的氣勢完全削弱下來了，小嘴撅得一動一動得，合著剛才都是虛張聲勢而已。
“小家伙，你幾歲了？”這張臉，真的太好看了，我都忍不住想要揉一揉。
小蝙蝠嘟著嘴攤開手擺弄著，要不要這么搞笑，剛才那個聲稱占有我身子的蝙蝠哪里去了。
小蝙蝠“哦！”一聲抬頭看看我“206歲。”
我咽了咽口水，呵呵，你厲害，這年齡我輸得徹徹底底。
我站起身轉向師傅“師傅，如果那個大叔愿意放手，是不是真的如小蝙蝠說的。”
“嗯，可以這么說！”師傅點點頭。
龍柏樹叉著腰輕輕一笑“看來解決了，我可以撤了！”
我剛轉向他，只見綠光一閃，消失不見了，這位全身綠光的大哥到底何方神圣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師傅給我設立的結界呢，不好使了嗎？
罷了，先解決眼前的蝙蝠吧，要不我也出不去啊。
低頭看著小蝙蝠“我信你這一次，你先回去，我會讓大叔放手，放你自由?！?p> “我試過了，他不愿......”
“我會讓他愿意的。”我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可能是因為師傅在，底氣都足了。
小蝙蝠抬頭看著我，一臉的不相信“你是人啊，你為什么幫我？”
“呵！人！”我忍不住笑著我這個人，連我自己都不喜歡我這個人的模樣，人們也沒有多喜歡過我，是不是人又有什么重要的。
擰了一下小蝙蝠的臉，啊，摸到了摸到了，這小俊臉哦“我們人就是這么奇怪，想幫就幫，無關性別年齡和物種?！?p> 小蝙蝠忽然站起身，一旁的師傅警惕地向前一步拉住我的胳膊將我拉起來。
小蝙蝠微笑著伸出手放在小狐貍的身上，小狐貍身上的白光重新亮起來了，耳朵一動一動的。
小蝙蝠瞇著雙眼看著我“它會沒事的?！?p> 小狐貍抬頭看了看我，眨巴著眼睛，鼻頭一抖渾身泛著白光消失了。
“謝謝老弟了！”
小蝙蝠睜大眼睛一愣，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哎喲，這要是真人，娛樂圈得特熱鬧。
“你就真的不考慮讓我留在你身體里？”
“別別別！”我連連搖頭。
小蝙蝠雙手抱拳眼睛有些濕了“我信你這個人類，多謝！”
說完，白光刺眼，小蝙蝠不見了，這一個個的怎么這么隨意，好歹給我個機會說句再見啊。
師傅走到我的面前，大大的手扣在我的頭上“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好！”
眼前一個大黑意識消失了......
再睜開眼睛，看到路邊幽黃的路燈格外欣喜，我從未如此喜歡過這破舊的路燈。
只見師傅雙手抓著我的手，我的雙手抓著桃木劍，桃木劍已經打開了一半。
師傅合上了劍“好了，清醒了！”
看著不遠處跪在地上還在忙著點火的大叔，心里那團火蹭地上來了，將桃木劍放到師傅手里“師傅，我去一趟！”
“哦！”師傅并沒有攔我的意思。
氣哄哄地跑過去，沒等大叔回身，我一腳踢開他手里的打火機，扒拉開旁邊的塑料袋。
果然，一麻袋是金元寶，另一個麻袋是五彩紙，上面還有一沓寫著降妖伏魔咒的黃紙。他嘴上說要師傅幫忙送走，可心里更希望戰(zhàn)勝蝙蝠降伏蝙蝠然后讓它為其所用，小蝙蝠果然米有騙我們。
轉過身彎下腰抓著他的衣領擰過來“你還好意思找我?guī)煾祹兔?，你差點害死我們，你個混蛋！”
大叔一臉詫異地看著我。
“老娘信了你的鬼話，什么蝙蝠害你，明明是你自己貪得無厭！你哪里是要和它和平相處，明明是你想要掌控它！”
大叔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很好，就是要這效果。
抓起大叔的肩膀“說，你不再需要它的幫忙，你要它離開?！?p> 大叔顫抖著嘴唇提溜著雙眼“我......”
將大叔拉得近一些“別想著再打什么如意算盤，今日是你最后的機會，要么從今天你放手讓它自由，要么我就讓那蝙蝠留在你身體里，讓你們倆這輩子都分不開了，你就慢慢受煎熬吧?！?p> “不不不，我放它走，放它走！”大叔一下子慌了“我不需要它幫我什么了，讓它走吧，快走吧。”
我推開大叔，大叔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一眼驚恐地看著我“你，你這個小姑娘，你到底幫誰？”
“我愿意幫就幫，但絕對不會幫自私自利的。”
從大叔的頭頂飄出巴掌大的白色的球體，是蝙蝠嗎，是它嗎？
那團白光繞著我們轉了轉，嗖地飛向了夜空，我抬頭望著它離去的方向，它終于可以回家了，再也不會因為一個人而束縛它的自由了。
冰冰涼的東西落在我的臉上，也不知為何，有點想哭“師傅，下雪了！”
忽覺身子好累好累，頭有些昏昏的，一個踉蹌倒在雪地上，雪地暖綿綿的，倒也不怎么疼。
師傅晃晃悠悠踩著雪走過來，將桃木劍扔到我腿上“大哥，事情已經解決了，以后好好生活好好過日子吧?！?p> 大叔這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那我就放心了，今天真的是麻煩樂老弟了?！?p> “沒什么事大哥就回去吧，放心，那蝙蝠不會再來了?！?p> 大叔幾乎是逃離的，拎著兩個袋子跑得那個叫利索，早上還抬不動腳，這一會竟然如此輕松。
師傅低頭看看我“我們也走吧，你回家好好睡一覺，泡個腳別感冒了。”
“哎喲！”撐著身子起來，拍拍身上的雪。
師傅扯著我的胳膊慢慢走著，雪越下越大了，看來是一場大雪了。
“師傅，你一直都知道我能看到是不是？”
“嗯！”
“那你也知道小狐貍？”
“嗯！”
“其實，師傅剛才根本不會刺下去對不對?！?p> 師傅偷摸笑著“不知道，嗬嗬?！?p> “那......我，到底是什么樣的一種存在？”
師傅停下腳步，異常認真地看著我“這個，我真的不清楚，我能看到的也只是你，而你究竟是什么，我看不到也算不出來的。”
我相信師傅，他從不說謊的，雖說有一絲絲夸張的成分，但絕不會誆我騙我“原來也有師傅不知道的事啊?！?p> 師傅聳聳肩膀“我們只是人，先做好人吧，那些事不必太上心?！?p> 點點頭“嗯，說的對！”
走到壩上，街上沒有什么人，只是遠遠看到橋上站著一個人發(fā)著微微的綠光，難道是龍柏樹？
師傅伸手攔了一輛車，罷了罷了，先回家再說，可不能再找事了，反正今日龍柏樹幫我護我，這份恩情我記住了，若有緣，會再見的。
師傅一路上也不說話，只是指了路就頭一仰閉目養(yǎng)神了。車里異常的安靜，呼吸聲都格外清楚。
不一會，我家到了，師傅忽然睜開眼睛“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別太晚了。”
“好的?！?p> 回到家，脫下了半濕的衣服，換上了干燥的睡衣，真的好累啊，托著腳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
“我去！”我無力地喊出聲。
料到了眼睛會藍，廢那么多精力不藍才怪了，可是我沒有想到這次連頭發(fā)都變顏色了。
對著鏡子扒拉著頭發(fā)，這一縷縷酒紅色的頭發(fā)，里面還夾雜著金燦燦的黃發(fā)，我這是真的要變異了啊，難不成剛才大叔那般看我不是因為我的氣勢，而是被我這妖不妖人不人的嚇著了。
得，趕緊休息吧，明天找?guī)煾翟樧プニ帲?p>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小狐貍，也不知道你的傷如何了，如果你要離開也可以的，我不會強求任何東西，你自己來決定，對你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