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東隅,有一州城,名為青州。
此州早已不在世俗皇權(quán)的管轄之內(nèi),因為州內(nèi)有一座山,名為青山,此山連綿萬里,橫臥南北。
相傳此山為天地三大靈脈之一,那里靈氣充沛,有參天悟道之能,數(shù)萬年前,有一位老道在此山開宗立派,成立青云宗。
萬年已過,老道早已頓悟飛升,而青云宗,傳承數(shù)載,香火鼎盛,弟子不計其數(shù),儼然是天下三大宗門之一。
山巒云霧縈繞,紫雷陣陣,一口青銅古鐘懸空在巨峰半空中。
這座巨峰的頂端,矗立著八根黑色石柱,每根石柱都紋著各種祥云瑞獸,瑞獸獰猙而威嚴,他們怒視蒼穹,俯瞰萬物。
八根石柱,都有一條巨大的鐵鏈牽扯,每條鐵鏈跨越深淵云霧,延伸至各山峰,形成單獨的鐵鏈橋。
“嗡”
一聲鐘鳴,子鐘落于巨峰之上,與半空中的巨鐘并列。
此時,一位鶴發(fā)童顏的老者手指掐訣,子鐘悄然飄遠于無形。
一男一女落于巨峰上。
“美好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咦”
光頭少年伸了個懶腰,這空氣,怎么那么清鮮,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甘露。
他環(huán)顧四周,這個偌大的廣場上,畫滿了各種復雜的圖案,這不,頭頂上還有一口鍋呢,黑不隆冬的,要是砸下來咋辦?
清語瞥了他一眼,小臉浮現(xiàn)半圈紅暈。
這廝,混賬!
然后對著遠處的老者行禮,說:
“弟子清語,拜見李師叔”
李道長含笑點頭,說:
“元明早已傳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宗門,你也累了,先回劍心宮靜養(yǎng)。
他又看著少年,說:
“小少年,你先去太和殿,掌教他們都在那兒等著你呢”
太和殿?少年哪里知道往哪里走,楞了半天,求助般看向老道。
李道長捋著胡須,指著他前面的鐵鏈,說:
“從你面前的第一根鐵鏈往前走,便是太和殿”
少年撓撓后腦勺,走到第一根石柱邊緣,往下看了看:下面深不見底,陰風陣陣,偶爾還伴隨著凄厲的哀嚎。
哎呀,我的天,這下面黑麻麻的一片,而鐵鏈前面又是朦朦朧朧的大霧,確定這是人走么?
清語不屑的看著少年,左手拿著劍,毫不遲疑的踩著第三根鐵鏈朝前走去。
她的身影輕柔而有力,背影越來越遠,漸漸的消失在大霧中,只留“叮咚咚”的鐵鏈聲。
少年尷尬的看著李道長,說:
“仙人,我兩只腿都是軟的,我們家鄉(xiāng)有句話說的好,高手在人間,失手在陰間吶,我感覺我太難了!”
雖然他知道仙人有意考驗自己,即使自己掉下去,這位仙人肯定會出手相助,可下面是深淵吶,這心里障礙,他第一次還真不知道怎么克服。
李道長收斂笑容,上下打量著少年,嘆了嘆,然后道袍一揮,一股涼風撲面,卻是一條青石小路。
“你最大的敵人不是鐵鏈,也不是深淵,而是你自己,去吧!”
“多謝仙人”
少年拔腿便跑,這可不能讓掌教什么的主考官等太久,咱們要有時間觀念,不是?
涼風陣陣,帶著絲絲寒意,遠遠的,見到樓臺亭閣,他前腳剛跨上對岸,清脆悅耳的叮鈴鈴聲傳來,他回頭一看,這哪里是什么青石路,擺明著就是鐵鏈啊!
那抖動的鐵鏈在深淵中搖擺,每一聲都扯動著他的心臟。
他皺著眉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從鐵鏈上跨越過來了。
少年“撲咚”,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都散架了,后背涼颼颼的,嘴里喋喋不休,這牛鼻子道人,你太坑了吧!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休息片刻,抬頭看看前方,前方是一個十多級白玉石階,上面貌似就是太和殿。
對,貌似就是!
少年自我安慰:雖然自己是被當做頂尖人才搶來的,也不能太耽擱了,畢竟,俺還是想學學仙術(shù),說不定能回到地球呢。
一步一臺階,少年有感而發(fā),囔道:
“哎呀,我這一步跨越的可是一個世界,哪里是石階?嗯,一臺階三十載,再回首時便是一生,一,二,三……”
“九十五,九十六,不對呀,怎么還沒到……”
本來興致盎然,走了許久懵十三。
這路程三分之一都不到呀,那個太和殿的牌匾,好像越走越遠呀!
他的臉瞬間變成豬肝色,比之前更黑,心里一萬匹馬在心底奔騰,這是唱的哪一曲,不是把我當頂尖人才,精英人物搶過來的么?
不說好煙好酒招待,但也不能這樣戲弄俺,不是?
“七百一十一,七百一十二……”
豆大的汗珠從少年額頭滾落,他走到最后一層臺階,實在抬不起腳步,身體向前一傾:
”撲通”
整個人匍匐在地,用雙手扶著石階,慢吞吞的爬了上去.
幸虧這個二狗子的體質(zhì)還不錯,在沙漠邊緣長大的,又是干苦力活的,能不結(jié)實?
“進來吧”
玄音從殿內(nèi)傳來,帶著絲絲涼意,少年泯泯干癟的嘴唇,渾身的酸痛瞬間消除,這么神奇,不科學呀!
少年跨過門檻,門口,一塊圓形的寶鏡,散發(fā)出渾濁的光芒,瞬間將他籠罩。
他整個人仿佛都被照了個通透,上至前世,下至今生,所有的事情都瞞不過這塊渾濁的鏡子。
片刻,寶鏡光華收斂,少年心有所虛,該不會照出我是個穿越者吧?
他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大殿內(nèi),紫煙裊裊,清香縈繞,七八人如同木偶一般,在蒲團上閉目打坐。
正上方,一位白發(fā)老人干瘦清奇,額頭上有團團紫氣環(huán)繞。
安靜,除了安靜還是安靜,連呼吸聲都沒有,少年又不敢打擾他們,站在他們前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簡直是個傻愣子。
在他踟躕的片刻,一股威壓接踵而至,他腦海模糊起來,感覺有種莫名的氣息滲入。
“哎”
一聲輕嘆,打破了沉寂。
少年瞬間清醒,腦海里那股氣息消失。
他長吁一口氣,終于有人發(fā)音了,可是內(nèi)心的恐慌使得他不敢抬起頭來正視這些木偶。
“丑”
一個字,不知是誰說的,少年摸摸臉,該不會說我吧?
“確實丑”
三個字。
緊接著,又一聲嘆息,少年低著頭,臉黑成焦炭:
這些牛鼻子道人,直接無視自己,難道修仙問道,還要看長相的么?
“這么丑也修道,真是難為他了”
少年想死的心都有,要不是能打過他們,他早就動手了,這長相,真不是我的呀!
“丑是丑了點,倒也有點資質(zhì)”
這一次,是正中間的老人說的,他眼睛始終閉著,不曾看少年一眼。
“掌教師兄,我們是不是弄錯人了,他雖然有點資質(zhì),可比起內(nèi)門子,還是差遠了”
“林師兄言之有理,方才他進大殿的門口,我搜尋過他的記憶,他并未進入死亡之城,或許,這一切不過是江湖謠言”
少年有苦難言,他是從死亡之城走出來的,不過,進入的并不是他,而是二狗子,倘若強行解釋,他會不會被當做妖魔,當場被斬殺呢!
幸好記憶中并沒有他吞噬二狗子神識的記憶,不然,樂子就大了。
“他臉上帶有兇煞之氣,額上的天庭,中天處,都沒有一絲福德功祿的痕跡,相反,面相卻有殺伐之氣,此生有冤孽纏身,注定是卑微的凡夫俗子”
“古典之中記載,從死亡之城走出來的只有三位,那三位莫不是一方大能,雖然晚年不知所蹤,可他與那三位記載的特征大相徑庭,我估計是弄錯人了”
少年身體一顫,千辛萬苦把我當精英搶過來,一句找錯人就打發(fā)了,這是不要我了?這世界,還有沒有王法呀!
修道套路深,我要回地球!
“可是,我們不惜得罪辰道宗,明玄宗將人搶了過來,倘若他們知道我們搶了個假的,豈不成立千古笑話,我青云宗的面子往哪里擱?”
“就是說出去,估計也沒人相信吶,哎”
又是一陣沉默,少年如同案板上的羔羊,只能任他們處置了,這滋味,著實酸痛!
“掌教師兄,上個月劍心宮收了長風為入室弟子,我看那孩子天資縱橫,將來必定是人中之龍,要不,就讓長風代替這個少年,一來可以挽回宗門的顏面,二來也可以讓那少年勤加苦練,早日挑起宗門的大任”
光頭少年終于抬起來頭,說這句話的不就是那個李道長么?坑自己的那個牛鼻子道人??!
“可是他呢?”
一位女真人瞅著少年,她搖搖頭,似乎很不看好他。
“他?還是暫住在內(nèi)宗吧,將他安置在外門打雜,只怕有他宗的奸細作祟。等到三年后,長風修為大進,一旦成為新一代俊楚,坐實了這個名銜,外界也沒人會生疑慮”
“那將他安置在丹道宮門下,林師弟門下,不正缺一個雜役么,就讓他頂替一下,三年后,倘若他真有本事,在納他為入室弟子,如果朽木不可雕,便讓他下山隨緣”
林真人搖搖頭,說:
“不可不可,丹道講究的是心法,每一步都至關(guān)重要,我看符道宮下還缺人,就將他先安置在那里吧”
“我們符道宮昨日就從外門弟子中挑選了一個進來了,暫時已經(jīng)滿了,我看天心閣每次比試都是倒數(shù)第一,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我看還是將他安置在天心閣比較合適”
天心閣宮主臉都黑了,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每年選拔弟子,優(yōu)質(zhì)資源都是被你們搶走了,今天這個墊底的,就在這里踢皮球,還想讓我做接盤俠,門都沒有。
“虛真人,你這人真不厚道,我天心閣雖然比不上你們劍宮,丹道宮,符道宮,可也不至于招收不到弟子,不是”
幾位宮主也不講究,臉皮都撕破了,干脆扯著喉嚨爭論起來,倒是右邊末尾一位老者始終一言不發(fā)。
“咳咳”
末尾的老者穿著黑白相間的道袍,他干咳幾聲,幾位宮主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他。
“既然大家都不想收他,就放在我九宮格門下吧!”
大家不敢相信的看著他,要知道,九宮格總共就六位弟子,五十年前,就不再收取任何門徒,也不曾參與宗門的任何比試。
掌教終于睜開了眼睛,捋捋白須,說:
“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