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青黛復(fù)又將劍抽出,只聽“噌”一聲,長劍伴著血被拔出,扶風(fēng)疼的臉色發(fā)白。他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鮮血順著長劍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青黛執(zhí)劍偏過頭去沒看他,冷冷道:“你如今還來這里做什么?尋死么?”頓了頓:“你覺得,我會心軟么?”
饒是曾經(jīng)險些被他害的命都沒了,江清然還是不想看見他鮮血淋漓的模樣,她也知道,若扶風(fēng)真的跟青黛計較起來,青黛自是不敵他的。
他只是,不想罷了。
她嘆了口氣,“青黛,我們走吧?!?p> 青黛盯著他好半晌,眼底的情緒掙扎翻涌,末了她只是垂下眸收起長劍,不再看他。
將將擦身而過時,扶風(fēng)開口喚了一聲:“殿下?!?p> 江清然頓住身形,心里掙扎片刻,轉(zhuǎn)過頭看他:“是瑾軒讓你來的?”
他扶著肩,繞到她面前跪下,顫聲道:“不是...是我自己來的。來...來找殿下恕罪?!?p> 少年低著頭,跪在地上,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因為愧疚,單薄的身子稍稍有些顫抖。
江清然搖搖頭:“我沒死讓你失望了?!?p> “不是?!狈鲲L(fēng)抬起頭,明眸里氤氳著一層水汽:“我...我不想的。殿下,對不起?!?p> “我...我幼時家中落道,父親在官場上因一場政變被貶謫入獄抄家。我和阿娘逃出生天就流浪漂泊,一路上逃亡奔波摸爬滾打,唯有阿娘同我相依為命。”
“后來阿娘病重之際,被官兵抓捕。屆時我遇到瑾軒公公,求他救我阿娘,我愿終生為他效勞。后來被他培養(yǎng)成刺客,與寒月相知相識?!?p> “我遇到過很多人,他們每個人看我的眼神或有嫌惡或有憐憫,哪怕是瑾軒公公、寒月也不例外他們從來只把我視為殺人的工具,從未把我當人看。因為我的出身,因為我是在泥潭里掙扎的窮酸乞丐。”
“可是殿下不同...”他啞聲訴說,明眸里涌出一片水澤:“殿下看到我的時候眼眸里的神色是我未曾見過的...”
“你說這些又有什么用?!”青黛又拿劍指他,聲嘶力竭:“那又如何?!你知不知道這唯一一個對你好的人差點就被你害死了?!殿下要是真的沒回來怎么辦?!你想過嗎?!她對你那么好!把你當親人一樣,你就這么回報她?!”
江清然突然平靜了下來,她嘆了口氣,蹲下身來平視他:“你...回去吧?!?p> 他幾下胡亂抹了臉上的淚:“殿下,瑾軒這幾日已經(jīng)在陛下宮中暗布了死侍,還有二王爺......都在與公公尚有頗深交際。寧老太傅是被二王爺帶走的,可今夜陛下昏迷之時已被送入宮中了。殿下這幾日...”
“太傅被送入宮了?”江清然打斷他:“在何處?”
“我不知?!狈鲲L(fēng)搖頭:“殿下現(xiàn)在是要去四皇子宮里是么?我方才從那頭過來,沒有人。”
她心抽了一下。
柳挽玉和君知以都不在那邊...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么?”
扶風(fēng)笑了一下:“殿下,我知道我阿娘怎么死的了。我想替她報仇,我想找殿下贖罪。”
...
江清然折騰了一宿未曾合眼,天已蒙蒙亮,與青黛無功而返回東宮,卻見東宮院內(nèi)守著的不是平常宮里的小廝,而是一排排身著黑衣的死侍。
江清然心沉了下去,加快腳步走進去。
已有一人在殿前背著身等著她。
平懷王。
他轉(zhuǎn)過身來,看起來心情甚好:“呀,殿下回來了?”
他一身朝服,陰翳的眉眼舒展開來,與她對立。
“殿下又回來了,臣始料不及啊?!?p> 江清然笑了笑:“二皇叔還敢來見本宮?”
他聞言一挑眉,笑道:“上來討口茶喝,太子殿下怎的這般言語?!?p> “本宮殿內(nèi)無茶,二皇叔還是請回罷?!?p> “那可真是遺憾。”嘆了口氣,“不過,除了來討茶喝,本王還有一件事想問殿下。”說罷,他側(cè)開身,指了指地上的人:“殿下可認識這作亂的小婢女?”
江清然望過去,瞬間目眥盡裂。
青黛先她一步撲過去,雙手顫抖著不敢觸碰那女子,眼淚大滴大滴墜下來。
知非渾身是血躺在地上,身上還穿著早上那件錦繡華服,被血染得失了顏色。她雙目緊闔,臉容蒼白,躺著一動不動。
青黛顫抖著手去探她鼻息,半晌,她緊揪自己的衣襟,捂著嘴巴不哭出聲。
江清然聽平懷王在耳邊道:“今日早朝后本王發(fā)現(xiàn)這女子?xùn)|躲西藏的,四皇子又出了事,本王懷疑此女子有涉嫌謀害四皇子,便想著抓起來盤問一番。哎呀誰知手下那些三大五粗的漢子下手沒個輕重,竟把人活生生整死了。嘖嘖嘖?!?p> 江清然腦子一片混沌,好半晌,她移開視線,與他對視。
她咬牙切齒道:“你竟...”
“哦對了,殿下一時半會也見不到您那好哥哥了,二殿下這段時日應(yīng)該也好生在殿內(nèi)修養(yǎng)身體呢。哦還有一個——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似乎看起來更不好了,不過呢也會好生休息的。殿下放心。”
他斂了笑容:“怎么樣?太子殿下?這出好戲好看么?還有殿下莫要沖動,殿下一沖動那肯定是下人們做的不夠好。殿下宮中的下人做的不好,那也只能本王來幫殿下調(diào)教一番?!?p> 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恨不得上去將他撕碎。
身側(cè)的死侍齊齊拔出尖刀,蓄勢待發(fā)。只要她敢有任何動作,這些人會沖上來要了她和青黛以及東宮諸人的命。
“吶,陛下身子不適,今兒個怕是不上朝了,殿下您呢好生休息著吧?!彼α诵?,招呼旁的死侍:“將此女子拖下去喂狗,莫要臟了殿下的眼?!?p> 江清然怒喝:“爾敢?!”
可那死侍恍若未聞,直徑走上前將青黛歇斯底里的扒開,將知非的尸體拖走。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死侍拖走知非,自己被制伏在原地,動彈不得。
“殿下這幾日也好生在東宮待著吧?!逼綉淹醯穆曇糇酝膺厒鱽?。
青黛眼眶紅得駭人,死死地盯著平懷王離去的方向。她咬得嘴唇都破了,血流下來染了她整個尖瘦的下巴。
如此,東宮徹底被平懷王控制,太子被軟禁,皇帝病重。
江清然卻終于想明白了。
這二皇叔,分明是想篡位啊。
心口疼得厲害,她直直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