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獸之道

　　瑟拉菲娜的生活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她日日夜夜呆在昏暗的宅子里，不是坐在房間的沙發(fā)上發(fā)呆，就是在凡徹身邊陪他一起看書。唯一不同的一點就是，她必須把右手用白色的紗布掛在脖子上，而且每天的晚餐時間都需要凡徹親自喂她進(jìn)食。

　　她和凡徹之間的關(guān)系達(dá)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凡徹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柔體貼，就像一個完美的紳士，而她在面對他時也表現(xiàn)得更加聽話乖巧，波瀾不驚的藍(lán)色眼眸像是沒有生命力的水晶。

　　她對凡徹僅有的那一點好感已經(jīng)不知所蹤了，他對于她來說不過是一個不得不服從的主人。她了解凡徹，只要她乖乖當(dāng)好她的木偶娃娃，凡徹就會心情舒暢，甚至愿意多給她一些血液。可是如果她違背了他的意愿，他就會用最優(yōu)雅的方式來折磨她。

　　這根本不是教育后代的方式，這是馴獸之道。

　　馴獸人會給表現(xiàn)得好的動物一些食物作為獎勵，可是不會讓它們一次性吃飽，饑餓才會讓它們乖乖聽話。反之，若是表現(xiàn)的不好，那就需要給它們最嚴(yán)厲的懲罰，只有嘗過極度的痛苦，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錯事。

　　瑟拉菲娜正坐在凡徹的腳邊，薄薄的絲綢睡裙勾勒出雙腿彎曲的線條。她的右手被鐵片夾著，還纏上了厚厚的紗布，臃腫笨拙地掛在她胸前。她正在閱讀一本不算太厚的書，書頁因為年代久遠(yuǎn)而發(fā)皺發(fā)黃，手寫的文字也有些蹉跎暗淡。

　　因為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動，她只能將書本放在一旁的地毯上，背靠在沙發(fā)邊上，微微傾斜著上半身低下腦袋去看書。棕色的長發(fā)繞過她瘦小的肩膀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白皙的臉龐。

　　突然，一只冰涼的大手伸了過來，將她的長發(fā)溫柔地攏到耳朵后面?！霸诳词裁?？”她聽見凡徹這么問她，她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他帶著微笑的臉。

　　“西格弗里之死?！彼p飄飄地回答。

　　“嗯……是你們這樣的小女孩兒會喜歡的情節(jié)。從尼伯龍根回來的西格弗里娶了心愛的克利姆希爾，然后被嫉妒的克倫希爾特所殺?？死废栂氡M辦法復(fù)仇，結(jié)果自己也死在了部將的手里——不過這是第二卷的故事了，真是個偉大的悲劇?！?p>　　“如果西格弗里沐浴龍血的時候，沒有掉下那一片菩提葉，之后的慘劇或許都不會發(fā)生?！?p>　　“那和菩提葉可沒什么關(guān)系。”凡徹聽見她的說法，爽朗地笑了起來，“就算他的身體上沒有這個弱點，別的地方也會有的。所有事物都有弱點，就算是神也會有?！?p>　　瑟拉菲娜的眼睛沒有離開過書本，只是隨口接著他的話：“那你也會有嗎？”

　　凡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頂，半真半假地回答：“當(dāng)然了，你就是其中一個。如果有一天你被其他血族盯上了，那我會很擔(dān)心的呢——就像西格弗里的要害被人做了記號一樣?！?p>　　瑟拉菲娜的眼神有了一絲輕微的閃爍。

　　她恰好看見了西格弗里內(nèi)心的一段獨(dú)白，不知怎么，心里的一個角落突然咯噔起伏了一番。

　　“怎能夠三生有幸，和你締結(jié)良緣？這是一個空虛的夢影；可是要我把你拋棄，除非身入墓中?！?p>　　多么深情又卑微啊。她這么想著。

　　夜晚很快又到來了，皎潔的明月毫不吝嗇地將自己所有的光華撒向大地，繁星在夜幕上閃耀，像是被人用箭射穿了夜幕。

　　瑟拉菲娜安靜地坐在餐桌前，自從她受傷以來，那套繁瑣復(fù)雜的晚餐禮節(jié)也被免去了，反正人類的食物并不能讓血族果腹，只不過是血族貴族們?yōu)榱讼ゴ蠖未蠖螣o聊的時光而進(jìn)行的一種日常儀式而已。

　　她的面前正放著兩只活的兔子，它們乖巧地蹲在餐桌上，胡須在警惕地顫抖。

　　凡徹坐在她的身邊，就算是面對這樣怪異的畫面他也一樣是風(fēng)度翩翩。他笑著對她說：“這就是你的晚餐了，瑟瑞。需要我給你做個示范嗎？”

　　瑟拉菲娜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的樣子，她很平淡地就接受了他的安排：“我可以先試試?！?p>　　她伸出左手抓住了在她面前的兔子，直接將它提到嘴邊，張開露著四顆獠牙的嘴一口咬上去。獠牙貫穿兔子皮膚的那一刻，溫潤的血液也汩汩地流進(jìn)她的嘴里，她一瞬間皺起了眉頭，顯然是沒有料到動物的血液這樣腥臭。

　　兔子在她的手里拼命掙扎，她吃了一嘴的兔毛，血液和著白毛粘在她干凈的臉上，污穢和純凈的碰撞，讓她看起來像個墮落的天使。

　　瑟拉菲娜逼著自己喝了兩口兔血，最終還是放棄了繼續(xù)的念頭。她完全受不了動物的血液，那種又苦又腥的味道讓她有些想干嘔。

　　“對不起，凡徹大人?！鄙颇纫荒樑で?，將那只還在垂死掙扎的兔子放回餐桌上，“我有些難以接受兔子的血液?！?p>　　“我知道，沒關(guān)系的瑟瑞。你需要時間來適應(yīng)?！?p>　　“……我會努力嘗試的。”

　　“今天的晚餐就先吃其他的吧，希望對你來說，我的血液依然擁有誘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