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黑暗的牢房之中,到處散發(fā)著霉味和空氣的濕臭,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住過了,除了老鼠和蟑螂,沒有人愿意光顧這里。
一個人在呻吟,在痛苦的哀嚎,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癱軟在在角落,兩只渾濁的眼睛無力的看向地面,哪里正有一只老鼠在啃食他的腳,如果他不動一動,想必這只老鼠很樂意吃掉他。
男人沒有動,對于死亡他并沒有過多的恐懼,唯一不甘的是不愿意背著罪名莫名其妙的死去,連嫁禍自己的敵人都不知道是誰,就這樣死去實(shí)在太窩囊。
他是胡四,一個不被人正眼對待的乞丐,今天剛剛送到牢房,對于這位新獄友的到來,老鼠們表現(xiàn)的很熱情。
胡四想不明白,他只是喝了一頓酒,莫名就多了一個罪名,到底是誰在嫁禍他,到底有什么樣的目的?為什么偏偏選擇他,難道乞丐就該淪為欺負(fù)侮辱的對象嘛?
不錯,就是如此,弱者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只有被選擇的命運(yùn)。老鼠們似乎也不太同情他,發(fā)出咯吱咯吱的笑聲,聽起來十分刺耳,胡四有心想要趕走老鼠,想想自己早晚是個死人,能夠給老鼠們當(dāng)晚餐,也算是自己在人世最后一點(diǎn)善事,那股念頭就沒有那么強(qiáng)烈了。
忽然他耳朵側(cè)了起來,隱約聽到什么聲音,在仔細(xì)聽時,那聲音就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他責(zé)怪自己多疑,甚至幻想自己被拯救出去,他想著洛水河畔的野草都覺得一陣美好,隱隱他看到了一條清澈的河水在眼前流淌,河水上載著一盤又一盤的美食佳肴,隔著很遠(yuǎn)香味就飄過來,他伸手去抓的時候只摸到了冰冷的墻壁。
胡四嘆了口氣,忽然發(fā)現(xiàn)腳底那只老鼠不見了,他抬起頭,一個身材高大的黑影正凝視著他,一動不動。
這種姿態(tài)絕對的恐怖,在這幽深的黑牢之中更甚,胡四咽了口水,渾身禁不住顫抖起來,哪怕他早已經(jīng)看開,可是當(dāng)這一刻真的來臨時,還是禁不住的渾身顫抖,嘴角發(fā)顫。
一陣火花四濺,牢房被劈開,那個高大的黑影走了進(jìn)來,逼視著胡四,那雙眼睛能殺人,帶著雪亮的寒光,胡四毫不懷疑下一刻自己會被劈開。
想到這,他反而放松了,身子也不顫抖了,嘴角甚至帶著笑,他看到那高大的黑影眼中浮現(xiàn)迷惑的目光,他就越發(fā)得意,甚至迫切希望高大男子動手殺死自己。
但是高大男子并沒有這樣做,而是拎雞仔般提起他脖頸后的衣服,帶著他飛速向外走去,這里十分平穩(wěn),高大男子卻似乎走的很是辛苦,忽高忽低,只走到牢房外,透過滿天的星輝,胡四才看清地上躺了一群人,都是看守,此刻暈倒在地。
胡四明白了,這就是那個陷害自己的人,害怕自己找出證據(jù),于是深夜劫牢拋尸荒野,果然心思歹毒。他想到這里,越發(fā)不安起來,身子隨著空氣擺動,高大男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所說什么。
直到走到一處無人的荒地,胡四才被丟下來,他仔細(xì)打量這個地方,荒草叢生,有半人高低,尸體丟在這里是絕對難以發(fā)現(xiàn)的,很好,這就是他死去的地方,,他記住了。
“要?dú)⒕蜌?,爺爺沒有什么好怕的?十八年后還是一條好漢?!昂拇蠛暗馈?p> 高大男子背對著他,一只手提著那柄寒光閃閃的斧頭,甕聲甕氣的說道;“元光甲果然是你偷的嗎?“
胡四楞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兇手,不然直接殺死自己了。他倔強(qiáng)心起,忍不住將錯就錯,承認(rèn)是自己偷盜元光甲,求一個痛快,但是話到嘴邊,終究變了。
“我沒有偷盜元光甲,我是被冤枉的?!昂拈_口。他終究不愿意背負(fù)著莫須有的罪名死去,他生來清白,死去時也不應(yīng)該被冤枉。
高大黑影沉默片刻,說道:“乞丐胡四倒賣元光甲置換金銀在三廂閣宿娼,醒來時身畔還有大量的金銀,這你如何解釋,換個角度,在時間,地點(diǎn),目的和人證全都齊全的情況下,你作為一個旁觀者,能夠相信自己無罪嘛?“
“我……不相信“。胡四嘆了口氣。高大男子似乎也嘆了口氣,隨后問道:“在牢里許久,是否想到了別的線索,知道如何證明自身的清白嘛?“
胡四搖頭,覺的沒理由自己會被放過,因?yàn)闅⑺臈l件太充足了,邏輯上都可以講的通,最關(guān)鍵的事他一直處于醉酒的狀態(tài),對于發(fā)生了什么,他自身了解的并不比別人多。
“你不是來殺我的嗎?動手吧,胡四不是個孬種,今生被冤枉了,來世……來世我再也不想來了?!昂拈]上雙眼。
一聲輕響,似乎什么東西砸進(jìn)地面,隨后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四爺,我相信你?!?p> 胡四睜眼的瞬間,眼眶哇的一下就濕潤了,眼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洛萊,他的腳上綁著木柴,將自己墊的高高的,又在外面披上了一層寬大的黑衣,哪怕是胡四也沒有認(rèn)出來,難怪他走路時一高一低,原來他就是洛萊。
“兄弟,你怎么來了,雪兒姑娘她還好嗎?勞你們費(fèi)心了,老頭真對不起你們?!昂拈_口,十分真誠,眼角有淚水劃過。
“林姑娘她很擔(dān)心你,眼睛都哭紅了,相信你是被冤枉的?!奥迦R回應(yīng)。
“這……這可讓老頭兒怎么報答,這天下之大,唯一讓老頭對不起的就是雪兒姑娘,唉,真是作孽啊?!昂膰@道。
“四爺,先別說這個,你從這往北走,過百匯城你就安全了?!奥迦R從懷里掏出一絹面巾,繡著花包裹的很好,里面放著幾兩碎銀子。
“不,我不能收,我要是走了,洛水鎮(zhèn)的百姓就要遭殃了,絕不能因?yàn)槲乙粋€人讓整個鎮(zhèn)子的人買單?!昂木芙^。十分堅定。
洛萊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大聲道:“四爺你原諒我,這次我終于相信你了,你是無辜的,絕不會拿洛水鎮(zhèn)萬千生命開玩笑?!?p> 胡四也是一愣,但是他也為自己的坦誠感到高興,胡四突然跪下,對著洛萊道:“兄弟我求你一件事,你不答應(yīng)我就不起來?!?p> 洛萊急忙去扶胡四,奈何胡四的態(tài)度十分堅決,只好道:“你先說什么事情?我在決定答不答應(yīng)。“
胡四站起身來,沉思一會自顧自說道:“還記得我總是去三廂閣吧,我是去找一位叫小玉的姑娘,那是我青年時期最愛的女人,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他,包括情感和財富,所有的一切,毫無保留的給了她,但是我父母很反對,人生中總是有很多錯誤需要自己買單,但我犯的錯卻害死了我的父母,唉,真是造孽啊?!?p> 洛萊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自己在傾聽,但很識趣的沒有插話。
胡四長嘆一口氣,繼續(xù)道:“過分強(qiáng)烈的愛意蒙蔽了我的雙眼,在和小玉相處的期間,我把家族的房子,商鋪所有的財產(chǎn)的憑據(jù)全部交給了小玉,我本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沒想到……“
“后來小玉離開了,一群人拿著憑據(jù)趕我爹媽出去,沒過當(dāng)晚,二老紛紛離世,在哪之后,鎮(zhèn)上就多了一個乞丐,一個曾經(jīng)被人仰視諂媚的少爺陡然跌進(jìn)谷底,任誰都要來踩一腳,吐一口唾沫星子?!昂闹v到這里已經(jīng)平靜了很多,只有講到二老離世時聲音還在顫抖,顯然這么多年過去他依舊感到愧疚和自責(zé)。
“你每天都要去洛水河畔觀望,難道是在等人嘛?“洛萊開口。
胡四搖了搖頭,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么多年過去,他自己也分不清這樣做的目的是出于習(xí)慣還是真的抱有一絲希望,“我沒有等到我要等的人,很失望?!八@樣說道,語氣很是落寞。
洛萊沒有開口,在等待胡四說下去,過了一會,胡四似乎鼓起勇氣,對著洛萊快速的說道:‘我想請你幫我去找到小玉。說完他大口喘氣,如同奔行了八百里。
“你想要我殺掉她?“
“不,我只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p> “你這樣做值嗎?也許她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生活?!?p> ……
“無論如何,我想知道她的消息,念在我救你一命,請你務(wù)必幫我?!?p> 洛萊嘆了口氣,“也許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當(dāng)面見一次不是會更好?“
胡四的眼睛快速亮了起來,那雙渾濁的眼睛此時如同火炬一般發(fā)出璀璨的光芒,顯然他心動了,但是那光芒很快黯淡下去,胡四搖了搖頭,“相見不如不見,如果她過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