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晴空萬里,忽而飄來幾朵黑云,天空開始變黑,黑沉沉的,似乎要壓下來,不一會兒,突然嘩啦啦下起了傾盆大雨,濺起一層白蒙蒙的雨霧,彷佛飄渺的白紗。
付知安覺得有些涼意,打了個噴嚏。
付知延環(huán)顧了四周,推測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現(xiàn)在下山路太滑,繼續(xù)待在涼亭又怕著涼,于是果斷決定,一行人去寺廟躲雨。
蘇漫獨自撐著油紙傘,饒有趣味的看著雨滴落在傘上,順著邊緣落到地上。前面幾人撐著傘的背影,好似從油畫中走來的人物。
因為許多人都下山了,此時在寺廟避雨的人并不多,小和尚很快安排她們在一座小別屋里暫時休憩。
付知安似乎著涼了,也有些乏,喝過熱茶后,就躺在里屋小睡一會兒。
何蕭然見付知安不在,沒了閑聊的興頭,不知道去哪了,剩下她與付知延在小廳。
蘇漫抱著暖暖的茶水,望向屋外,雨如萬條銀絲從天上飄下來,屋檐落下一排排水珠,像極了珠簾,又是一副漂亮的風景畫。
她放下茶杯,情不自禁的走到走廊,坐在木板上,像個小孩子,抬頭看著天空,嘴里哼著小調(diào)配合著這雨天。
付知延手中拿著一本詩集,認真的看著,卻被女子輕柔的聲音吸引,放下書,看見坐在地上的背影,女子似乎很享受,哼曲的同時,頭部跟著輕輕搖動,秀發(fā)隨著擺動。此情此景,讓他不由自主的來到女子身邊,跟著坐下。
“你似乎很高興?”
“無所謂高興不高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若是下場雨就能擾亂我心思,那我豈不是天天都煩透了?!碧K漫脆生生的回答,罷了還咧開嘴,朝他大笑。
付知延雖然不想承認,但她說的是有些道理的。
“你是不是,因為朝堂的事而覺得心煩意亂?不妨給自己一個休息的機會,趁著這雨天,聽聽雨聲,拋開公務(wù),盡情享受假期。”
蘇漫將手伸出屋檐,任由雨水擊打手掌,絲絲涼意傳來,她卻覺得很痛快,又有趣。扭過頭去,挑眉示意付知延試一試。
他猶豫的伸出一只手,模仿蘇漫的動作,隨意的甩一甩,明明是這么無聊的動作,身旁的女子卻眉開眼笑,玩得十分盡興。
蘇漫哼的曲子,悅耳動聽,是他從未聽過的,淡淡開口問她:“這曲子,你是從哪里學的,風格與我們的如此不同?!?p> 她明顯愣了一下,繼而偷笑,這種現(xiàn)代音樂,他自然是沒聽過,隨口一說:“這是我家鄉(xiāng)有名的歌謠,你當然覺得奇怪?!?p> 付知延狐疑的看著她,說:“代國都城的歌謠都是這樣?”
她飛快的點了下頭,記住了代國都城這幾個字。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是燕國人,代國未曾聽過,聽起來很遙遠。不過,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回身體主人的家鄉(xiāng)看一看,那邊的人和樓房,是否與邊城一樣?
隨從匆匆過來稟告,小姐與何公子發(fā)起了高燒。
付知延首先起身,飛奔至里屋,她緊隨其后,有些疑惑,何公子身子如此虛弱?
大夫早已在屋里,一臉嚴肅的端坐著,看見他們二人,不緊不慢的說:“剛才我給姑娘和公子把脈,二人都是發(fā)高燒,我寫了張藥方,得派人趕緊下山去取藥。“
蘇漫看著床上臉色發(fā)白,額頭發(fā)燙的付知安,眼中滿是關(guān)切之意,急忙的說:“付知延,你現(xiàn)在派人趕緊下山,再晚些,上山就難了?!?p> 付知延堅定的說:“我現(xiàn)在便去,很快回來。”
他拿過桌上攤開的藥方,小心慎重的折好,放入懷內(nèi),接過隨從遞來的油紙傘,隨著大夫出門,走了幾步猶豫著回頭望著蘇漫,薄唇微啟,欲言又止。
蘇漫會意,點點頭,飛快的說:“你快去快回,這里有我看著,放心吧。“
付知延重重的點頭,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蘇漫回到床邊,伸出溫暖的手掌,撫上付知安的額頭,手心傳來一陣滾燙,眼眸微沉,嘴巴緊緊抿著。腦子有點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有什么可以做的。思忖了許久,她喚來隨從,立刻讓隨從打來一盆干凈的涼水。
她從衣袖摸出手帕,抓著手帕,伸手到盆里,手指傳來絲絲涼意。輕輕泡一會兒,拎起隨意扭一下,疊好放到付知安的額頭。從被子里抽出付知安的雙手,輕柔的擦洗幾遍。
一直重復(fù)好幾遍,她又喚來隨從重新打水,并讓隨從按照她的做法給何蕭然降溫。雖然不知道這種降溫方法對他們有沒有用,只好死馬當活馬醫(yī)。
灰蒙蒙的天空逐漸暗下來,夜幕降臨,雨卻越打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蘇漫寸步不離守在付知安身邊,坐了幾個時辰,腰酸背痛,手指發(fā)涼。
付知安的身體雖然不似開始那么燙,依舊發(fā)燒,沉迷不醒,何蕭然亦如此。能做的她都嘗試一遍,接下來就等付知延的藥。
站立起身到門外,扭轉(zhuǎn)脖子,活動下筋骨,伸個懶腰。眼見過去了許久,付知延還沒回來,心里嘀咕,他會不會出什么事?
如此想著,她拿起倚在門邊的油紙傘,一路小跑到寺廟大門外。
順著長長的石頭臺階望下去,一個黑影提著燈籠,在圍繞著北山的一團白色迷霧中隱約走動,她瞇起眼睛看了看,喜出望外,撐著油紙傘匆匆跑出去。
結(jié)果路太滑,夜色正濃,沒留神,左腳踏空,整個人如球一樣飛了出去,她心跳加快,大聲驚呼,手中的油紙傘掉到地上,一時震驚了北山的鳥獸,紛紛飛散。
她瞬間就掉在地上,順著臺階不停的滾下去,身上不斷傳來一陣疼痛,生生的滾到來人面前。不用多想,她身上肯定全都是泥巴,狼狽不堪。還好,她之前注意鍛煉身體,又吃胖了不少,并沒有受傷。
付知延提著燈籠湊過去看清楚,蘇漫臉部扭曲,閉著雙眼,嘴唇緊閉。微微皺眉,眼神讓人摸不透,冷冷的說:“你來這里接我?“
蘇漫睜開眼睛,艱難的站起來,狼狽的點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生怕付知延又惡言相向,飛快的搶過他手中的燈籠,誠懇的說:“我?guī)湍闾釤艋\,趕緊回去熬藥?!?p> 付知庭本來單手提著燈籠和藥包,被蘇漫一扯,手一輕,便剩下藥包,嘴角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很快就恢復(fù)。
他悄悄將油紙傘挪過去,蓋住蘇漫頭上的雨水,一路無言回到寺廟。
隨從接過藥包,找到寺廟煮飯的地方借用爐灶,按照吩咐熬藥。
蘇漫全身上下都濕透了,衣服沾到許多泥巴和樹葉殘骸,臟兮兮的,她隨意的揮去,想著今夜不能洗澡,只好忍受著。
正想去廚房用火稍微烤一下衣服,付知延一聲不吭的走了過來,從背后拿出一些衣服,淡淡的說:“將就著穿?!?p> “這是誰的衣服?“蘇漫拿起其中一件,雖然是灰布麻衣,卻也很干凈。
“一些人捐贈給寺廟的衣物?!?p> 她朝付知延莞爾一笑,脆生生的道謝,將衣服抱在懷里,迫不及待的跑到里屋換衣服。后者臉色如常,心里卻暗自松了一口氣,本來以為她會嫌棄這些衣服,也做好歸還的準備。
蘇漫將沾著皮膚的衣裳輕輕褪去,露出潔白光滑的皮膚,她每每換衣服,都會自顧自的欣賞這身體,羨慕不已。披上干凈的衣服,有些寬大,不過總算是舒服多了。
她隱約覺得有些疼,這才注意到小腿下方有一瘀傷,怕是剛才摔倒的時候擦傷,正流著血。將舊衣服撕去一個角,扯出幾根布條,小心擦干血跡,用剩下的布條裹著傷口纏繞幾圈,在最后打個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