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小枝走了幾步,便到了第三間房門前,這間房門與前兩間不同,漆黑的房門上刻了符咒。小枝正待細看,忽覺身子一輕,竟是被吸進了門中。
不是說很難進嗎?
小枝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門,心里嘀咕著。
房中擺放著一架古色古香的素紗屏風,屏風后影影綽綽,看不清是何物。數(shù)百團小碗那么大的螢火,圍繞著那架屏風,高低起伏,懸浮在半空,像點了一盞盞小燈籠,小枝心想,這應(yīng)該是歷代堂主級別人物的魂魄了。
小枝小心地穿過漂浮不定的螢火,越靠近那扇屏風,越是膽顫心驚,因為那屏風后的影子越來越清晰,竟像是站著一個人。
小枝硬著頭皮往前走,這大白天的又見鬼了?
小枝試著打破平靜,道:“請,請問,您是何人?”
“晚輩貿(mào)然闖入,還請恕罪。”
“您若不高興,晚輩,晚輩這就走?!?p> ……
屏風后那人一動不動,也不答話,小枝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罷了,罷了,都走到了這里,便是那妖魔鬼怪,也要看個究竟才行。
小枝深吸一口氣,攥緊手心,指甲嵌在手心那粒紅豆上,在這么緊張的關(guān)頭,她竟想起了陸七。
已經(jīng)站在屏風前了,只需再走幾步,便能看到屏風后的人,恰在這時,一團螢火飄到她的肩頭,小枝還沒來得及躲開,那團螢火卻突然無聲炸開,幽光四濺,緊接著,整個房間的螢火團,像是被點燃的煙花,統(tǒng)統(tǒng)炸裂,瞬間滿室流光溢彩,旋即又消失不見。
小枝瞪大雙眼,又眨了眨眼,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總是使人恐懼,尤其是那黑暗中還藏著個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不知道是啥的玩意。
小枝手指不停地摳著手心的紅豆,以緩解緊張,卻忽然發(fā)現(xiàn)指縫間似乎透出來幾絲瑩瑩微光。
小枝趕緊打開手,果然,那枚紅豆,如那天晚上一般,在她的手心里,流轉(zhuǎn)著好看的光芒,便像是她的手心里,托著一顆小小的夜明珠。這微弱的光芒,在這黑暗中,給了她無窮的勇氣。
小枝借著手心微弱的光,發(fā)現(xiàn)眼前的屏風不見了,往前幾步,卻是松了口氣,原來剛才那屏風之后的人,只是一副懸立在地上的畫中人。
光線微弱,小枝盡量把手掌伸到畫前,畫中人高約六尺,略顯瘦削,看身量衣著應(yīng)該是個男子,小枝舉著手臂,往畫中人臉上看去。
朦朧中,一雙含笑的眼睛先映入眼簾,尚未看清全貌,小枝腦袋一空,暈了過去。
……
小枝是被凍醒的,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冰天雪地中,天地茫茫,雪花無聲地飄落。
不遠處站著一位身材頎長的人,此人背對她站著,黑發(fā)如瀑般傾瀉在雪白長袍上,立于那純白的雪地中,背影略顯孤單。
小枝掙扎著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蹣跚著往那人走去。
可是等到小枝離他只有兩步遠的時候,那人卻突然往前走去,竟是理都不理她。
小枝忙喊道:“喂,你究竟是何人???這是什么地方?”
那人腳下不停,目不斜視地往那白茫茫的世界走遠了。
小枝四下一望,除了天上的雪和地上的雪,這天地間唯一的活物便是自己和那白衣男子了。
當下也不多做思考,趕緊跟上男子。
積雪厚重,又濕又冷,小枝凍得瑟瑟發(fā)抖,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那人。不管她怎樣追趕,那人始終在她前面,不曾回頭,亦不說話。
走了不知多久,小枝覺得自己凍得快要出現(xiàn)幻覺的時候,白衣男子終于停下了。
小枝一心想要看清這男子的模樣,雖然筋疲力盡,卻還是強撐著往前奔了幾步,只是不管她怎么走,怎么跑,那人始終在她前面幾步遠的地方站著。就像第一次去書閣二樓,不管她怎么走,都走不到第三間房一般。
……
小枝終于躺倒在雪地上,大口喘著氣,不管了,愛誰誰吧!
小枝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一動也不想動。
只是還沒等她休息好,那純白的雪花卻突然變成了血紅色,紛紛揚揚的鮮血,鋪天蓋地。
小枝尖叫一聲,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雪地已經(jīng)變成了血河。只見那男子身上的白衣亦變成了血紅色,像是從血海里撈起來一般。
肯定又是幻覺,快醒醒,小枝掐著胳膊,只希望這是場夢,快點醒過來就沒事了。
可是胳膊都掐腫了,眼前的血河也沒有消失。
小枝用衣袖掩著口鼻,四處躲避那些劈頭蓋臉砸下來的血雨,可是這天地茫茫,哪里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不一會,小枝就變成了個血人。
濃重的血腥味,讓她快要把中午吃的兔肉給嘔出來。
我讀了整整十排書架的古籍,你就給我看這個?
小枝欲哭無淚。
那人淋夠了血雨,又開始往前走……
小枝咬了咬牙,拖著被血水浸透的鞋襪,埋頭跟了上去……
直到他們走進了一個戰(zhàn)場。
數(shù)不清的神魔,數(shù)不清的妖獸,還有那數(shù)不清的鬼怪,他們從地上戰(zhàn)到天上,又從天上打到地上,法術(shù)頻發(fā),法器亂飛,鬼哭神嚎,混亂不堪。不斷有鮮血和斷臂殘肢從天上落下來,整個戰(zhàn)場,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宛如煉獄。
小枝呆楞在原地,雙目圓睜,渾身如墜冰窟,顫抖不止,任那些血雨潑了她滿臉。這無比慘烈的景象,便是在最嚇人的噩夢里,也不曾出現(xiàn)過。
她看到一個紅衣女子,披頭散發(fā),在戰(zhàn)場中奔跑,像是在尋找什么,她在呼喚,在哭泣,可是隔得太遠,小枝聽不清她喊是的什么??墒悄桥拥谋瘋纯啵齾s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只覺得心臟疼痛得快要窒息了。
是那畫中女子,小枝記得她的模樣。
小枝恨不得立刻跑到那女子身邊,幫她一起尋找,可是她的雙腳像是被什么術(shù)法定住在這血河中,一步也邁不開。
小枝只能看著她在地獄中無助痛苦,看著她摔倒之后伏地哀泣,看著她艱難站起身繼續(xù)尋找。
直到當小枝看到一根尖利的長矛,刺入了那帶她到此的男子胸口,整個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她終于又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