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七在青嵐城有座宅子,平日一直有人打理,時值年關(guān),宅子內(nèi)外掛起紅燈籠,多添了幾分熱鬧。
陸七在前廳里聽大小魔頭掌柜稟報青嵐城里的諸般事宜。
小枝和白茴茴則蹲在后院的花房里招貓逗狗。
這個花房是陸七差人特意為小枝打造的,一間廂房大小的琉璃罩子放置在偌大的院子里,罩子里有一棵桃樹,紛紛揚揚飄落著桃花瓣,那花瓣像是落不盡一般,地上已經(jīng)鋪了厚厚一層,可樹上依然掛了滿枝。
這根本就是一個放大了的窈夢珠。
琉璃花房外雪花飛舞,寒風(fēng)肆虐,里面卻是溫暖如春日。
白茴茴感嘆著陸七的大手筆,剛走出家門,就長了這么大一個見識,果然不虛此行。
小枝扔給棒槌一個紅豆果子,想起那日在荊罌山谷,李凌霄將摘取荊罌果的秘術(shù)告知了江玉簪,也不知江玉簪摘了多少荊罌果?
“茴茴,那日我被李凌霄帶走后,你們在山谷中可曾留意江玉簪干了什么?”
白茴茴歪著腦袋想了想,道:“那日我們著急找你,并未留意她,不過你被李凌霄帶走不久,山中傳來一聲巨響,接著半山腰的琉云火裹著巨石像潑水一般往山谷淌,郁蘭夫人帶著我和小白趕緊跑了,我還以為那江玉簪會葬身火海,沒想到竟然也逃出來了?!?p> “不僅逃出來了,看樣子還摘了不少荊罌果?!毙≈]手驅(qū)趕又在她腳邊蹭來蹭去的棒槌,那滿竹簍的紅豆果子,大部分都入了這家伙的肚子。
白茴茴突然站起身,驚道:“小枝你說,那江玉簪會不會將整棵荊罌果樹都拔走了?”
“……那,應(yīng)該不會吧!”小枝想象了一下江玉簪扛著一棵渾身長滿尖刺的大樹,在滿山琉云火海里亂竄,那畫面太詭異,她趕緊甩了甩腦袋。
白茴茴也甩了甩腦袋,道:“不管怎樣,她肯定摘了不少,這個壞女人,等抓到她,我一定替你痛揍她一頓?!?p> 小枝抓了一捧桃花瓣,撒到白茴茴的身上,笑道:“好說,到時候一定先讓你揍夠了,我再踹她一腳?!?p> 白茴茴玩心大起,抱著桃樹猛烈的搖晃著,讓那花瓣雨落得更急更快。
雪花圍著桃花,桃花圍著少女,這青嵐城的冬日,從未如此令人心動。
陸七站在月洞門下,遠(yuǎn)遠(yuǎn)望著花房中,小枝笑得喜悅暢快。
不等小枝她們?nèi)そ耵?,魔界的燕燕聽說陸七來了青嵐城,當(dāng)日傍晚就找上門來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燕燕出現(xiàn)在前廳的時候,陸七正牽著小枝從后院過來,燕燕堆了一路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小枝并不知道這魔界眾所周知的單戀故事,她看著眼前一雙杏目圓瞪著自己,想了片刻,愣是沒想起來自己哪里得罪了這位姑娘。
陸七咳了一聲,捏了捏小枝的手,道:“小枝,這便是燕燕?!?p> 小枝?江玉簪是跟她說過,陸七在春宜城的時候?qū)σ粋€人間女子極好,好像就是叫什么枝來著,可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燕燕心里掀起驚濤駭浪,面上亦表現(xiàn)得很明顯。
小枝正要打招呼呢,燕燕已經(jīng)收回了怒瞪著她的目光,委屈巴巴地轉(zhuǎn)向了陸七,捏著嬌嫩的嗓音,道:“葉哥哥,你怎么這么久都不來青嵐城,我還以為你今年不來這里過年了呢?!?p> 這一聲“葉哥哥”,聽得小枝心頭一顫,手臂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原來陸七,好的竟是這一口!
雖然天下皆知,魔界少主最恨別人叫他原名,燕燕也不敢喊他“葉紅豆”。
可她又覺得,喊“葉哥哥”才能體現(xiàn)他們之間與眾不同的關(guān)系。
喜歡一個人,總是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是與別人不同的,是獨一無二的。
于是不管陸七幾次三番的嫌惡,每次見面,一聲膩乎乎的“葉哥哥”,燕燕喊得親昵熱切,聽得陸七頭大如斗。
陸七如今已習(xí)以為常,只是挑了挑眉,余光瞄了一眼小枝,牽著她在椅子上坐下,對燕燕道:“今年有事耽擱了,來得晚了些,倒是燕燕,你今年來得那么早,可曾遇到什么稀奇事?不妨說與小枝聽聽,她第一次來青嵐城,對這城中尚不熟悉?!?p> 燕燕捏緊了手指,依然看著陸七說話,道:“每年不都一樣,哪有什么稀奇事,不過城東今年開了一家烤豬蹄的鋪子,味道還不錯,她若喜歡,自去嘗了便是?!?p> 小枝不知這燕燕為何對自己這般大的敵意,但聽到她提到烤豬蹄,心里思量著趕明兒和茴茴一起嘗嘗去,倒也是一件美事。
陸七開門見山道:“聽說浮玉谷的江玉簪來找過你,不知所為何事?”
燕燕見沒人招待自己,自顧坐了,低頭拍了拍纏枝蓮大紅裙擺,隨口道:“浮玉谷的人找魔,能有什么事?無非就是想讓我?guī)退瓿梢患脑浮!?p> “她讓你做什么?”
燕燕抬頭看向陸七,道:“幫她找你。”
小枝坐在椅子上,適應(yīng)了當(dāng)個聽客的身份,正低頭玩著陸七的手指,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又看了燕燕一眼。
陸七哼笑一聲,道:“找我干嘛?”
“她說你們之間有份契約還沒簽,她想當(dāng)面問一問,那日你為何失約?”
“她倒是膽子不小,你是如何回復(fù)她的?”
“我說這事我做不了主,得問過你才行?!?p> “她許了你什么好處?”
“這便不需要告知葉哥哥了吧?!毖嘌嗾f了許久,也沒見陸七讓人上茶,說話更是審問犯人一般,再看那個低頭捏著陸七手指玩得甚是有趣的女人,覺得再坐下去,只怕要壓制不住自己的暴躁脾氣,一劍劈了她。
當(dāng)下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道:“葉哥哥可有什么話要我?guī)Ыo那江玉簪?見或是不見?”
陸七反手握住小枝的手,道:“你回去告訴她,讓她明日午后來這里找我,我會告訴她原因?!?p> “好,那燕燕便先回去了。”那兩人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燕燕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至始至終,竟是一句話也沒跟小枝說。
小枝倒并不介意這些,只是心中仍是疑惑,問道:“我看燕燕姑娘好像對我有很深的成見,可我又實在想不出在哪里得罪過她,你可知其中緣由?”
陸七湊到小枝面前,伸手撫平她的眉頭,笑道:“叫聲哥哥來聽,我便告訴你。”
小枝想起剛才燕燕喊的那一聲“葉哥哥”,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想別過臉不理他,卻見陸七一臉壞笑看著自己,心里念頭一轉(zhuǎn),索性學(xué)著燕燕捏著嗓子,甜膩地喊了聲“葉哥哥”。
陸七笑得前仰后合,笑夠了才認(rèn)真道:“你沒得罪她,是她自己執(zhí)念太重,我今日帶你過來見她,就是希望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不過她能不能看開,便不關(guān)我的事了?!?p> 小枝本來滿心疑惑,現(xiàn)在更加一頭霧水,你都說了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