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塔又夢到自己身處那片廣袤的黑暗中。
歪頭回憶，維塔想起自己是昏迷過去了。
記憶的最后是他通過新發(fā)現(xiàn)的眷顧用法戰(zhàn)勝了坦斯肯蘭弗，之后沒有將從胎兒體內(nèi)鉆出的艾比扔進門后黑暗。
維塔和艾比對峙了幾分鐘，才終于等到了雷德利帶領(lǐng)著其他調(diào)查員以及騎士團的增援。期間，艾比就像是個真正的精致人偶一樣，只是看著坦斯肯蘭弗的尸體，一言不發(fā)。
之后維塔就失去了意識。再次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能思考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處于夢中的這片黑暗中了。
這次在這片廣袤的黑暗中維塔發(fā)現(xiàn)了一些變化。
有一團鐵線蟲纏繞在一起，正在蠕動著大快朵頤。
維塔凝神看去，發(fā)現(xiàn)這些細長的蟲子在啃食一具殘缺的身體。
是多洛，那個可以操縱尸體后來又變成鼠飛龍的眷顧者。
鐵線蟲似乎發(fā)現(xiàn)了一旁的維塔，蠕動的頻率減慢了一些。這些蟲子從祂們正享用的美食中朝著維塔吐出了某樣?xùn)|西。
維塔接住，是一根沒有了皮膚的手指。
“……？”維塔捏著黑暗中的鐵線蟲們給的手指，沒能搞明白祂們的用意。
可是鐵線蟲們沒有再理維塔，祂們在黑暗中漸漸消失。
然后，維塔醒了過來?？吹搅艘粋€陌生的天花板，有許多因幻覺而帶來的鐵線蟲在天花板上緩緩蠕動。
“嗨，你醒啦?！庇幸粋€親切的聲音從維塔身邊傳來，是瑪麗蓮。
瑪麗蓮穿著白色的病號服，腰帶松松垮垮的系著，正翹著二郎腿坐在維塔床上幫他削蘋果。她的雙手雙腳現(xiàn)在是半透明的，顯然沒有完全恢復(fù)。
“瑟薇和安德魯怎么樣了？”維塔向身旁的瑪麗蓮問道。
“你的妹妹來這里看你了，我給她找了間房間，她在那里休息。你的弟弟現(xiàn)在在執(zhí)行警署的任務(wù)，大概是在協(xié)助騎士團和教會清點工業(yè)區(qū)的損失吧?！?p> 維塔放下心來，點了點頭，看向四周，古銅色的風(fēng)扇在天花板上緩緩的旋轉(zhuǎn)，一根橡膠軟管連著點滴瓶扎在自己手上。窗外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看來他和瑪麗蓮已經(jīng)不在赫里福德市內(nèi)了。
瑪麗蓮明白了維塔在想什么，把蘋果削下一塊遞給維塔：“我們在位于赫里福德西邊森林的療養(yǎng)院。這里遠離市中心，是屬于騎士團的設(shè)施?！爆旣惿徔粗约喊胪该鞯碾p手：“我們一起揮動了月光劍，又和那個胎兒撞個正著，在你醒來前沒人知道你是維塔還是個已經(jīng)失控了的怪物，讓我們在市里的病院治療風(fēng)險太大了?！?p> 瑪麗蓮起身，打開病房的窗戶：“所以我們到這里來啦！空氣清新，采光良好，遠離人群，除了買不到雪茄外沒什么不好的。”
維塔有點擔(dān)心，這種遠離市區(qū)的療養(yǎng)院向來是靈異事件高發(fā)地：“這里安全嗎？”
“有護工在這，應(yīng)該挺安全的?！爆旣惿徎卮?。
“護工？”維塔歪頭。
瑪麗蓮朝病房門口一指：“喏?！?p> 維塔回頭，發(fā)現(xiàn)有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立在病房門口。他體格健壯，面容祥和，瞇著眼睛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神。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這名老人右手上盤著兩顆沉重而又光滑的鐵球。
護工看向瑪麗蓮，對她微笑致意，然后又看向維塔說：“黑門先生，你好些了嗎。”
“謝謝關(guān)心?！本S塔稍微活動了幾下，感覺著自己身上因為骨折而帶來的疼痛：“我的身體好多了?！?p> “不，身體只是其次?！弊o工搖了搖頭，兩顆鐵球在他手掌中不斷旋轉(zhuǎn)：“我問的是你的精神，我們沒辦法用幻術(shù)系魔法診斷你的精神，只能通過最粗淺的提問來大致了解你現(xiàn)在的狀況。”
“還好，”維塔感受著自己的精神：“除了能看到許多到處亂爬的鐵線蟲外，沒有什么特別的?！?p> 護工點了點頭：“產(chǎn)生了持續(xù)幻覺？黑門先生，恭喜你進入接近期。”
觀察期，接近期，觸碰期，擁抱期和寵愛期。這是眷顧者的五個階段。
維塔沉默，覺得這沒什么值得慶祝的。
護工又觀察了維塔一小會兒，似乎有些失望的點點頭：“既然沒什么問題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的話搖下你病床旁的鈴鐺，護士會來幫你的?！?p> 護工離開了，維塔轉(zhuǎn)頭詢問瑪麗蓮：“他怎么一臉失望的樣子？”
“護工是我們?nèi)蠼M織中專門挑選出來，處理失控者的人。大概是因為你沒有失控讓他感到失望吧。”瑪麗蓮聳肩，將剛剛削好的蘋果吃掉。
維塔忽然發(fā)覺自己手上捏著什么東西，忍著痛苦抬起手，是一根沒有附著皮膚的手指。
維塔將這根手指展示給瑪麗蓮：“你看看這是什么？”
瑪麗蓮嫌棄的看著維塔：“哇，又是一根手指，上面還沒有皮。你是不是真的是一個變態(tài)手指控呀？阿曼達的手指你拿了一根，現(xiàn)在你又從哪搞來的這根手指？”
維塔沒理會瑪麗蓮的調(diào)侃：“這可能是多洛的手指。我在夢中見到了那片黑暗，從里面帶出來的?！?p> “哦？”瑪麗蓮看上去不是很在意：“那你就拿著它嘛。又沒什么壞處?！?p> 維塔看了看拴在自己手腕上的阿曼達之指，又看了看新得到的這根多洛的手指：“這根手指是從我打開的黑暗中拿出來的，可能很危險……”
“我覺得不必擔(dān)心?！爆旣惿彄u了搖頭：“你的眷顧可以讓你從兩扇毫無相干的門中來回穿行，已經(jīng)接近偉大存在的多洛被扔進去都無法幸存，從里面能拿出來根手指也沒什么奇怪的呀?！?p> 維塔想了想，抬起手腕，把這根多洛的無皮手指和阿曼達細長又好看的手指掛在了一起。
“快把手指收好?！爆旣惿徍鋈粋?cè)起耳朵，像是在傾聽病房外的動靜：“你的妹妹來看你了?！?p> 瑪麗蓮起身，鉆進了維塔的病床下。
推門聲響起，瑟薇輕輕地把房門推開了一條縫，看到里面已經(jīng)起身的維塔。
瑟薇驚喜的呼出聲：“維塔哥，你醒啦！你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瑟薇跑到維塔的病床前，眼眶里似乎有眼淚。
維塔摸了摸瑟薇的腦袋，微笑道：“我沒事?！?p> 瑟薇的大眼睛朝維塔眨了眨，忽然說:“維塔哥，之前我認識了一位叫黑門的先生，他的聲音真的很可怕。”
“也許他嗓子不舒服。”維塔面色如常。
“我住的房間隔壁有一位叫奧羅拉的女士，她說有一個人在前幾天主動去她的救濟院做義工，那個人有點像你?！鄙倍⒅S塔的眼睛。
“這個世上還是有好人的?！本S塔點頭。
“……”
“……”
兩人陷入了沉默。
維塔看著瑟薇，知道他的妹妹露出這樣的表情意味著她有話想說。
瑟薇深吸了一口氣：“維塔哥，你知道騎士團那邊怎么解釋你受的傷嗎？”
“不知道?！?p> “他們說你是因為地震被騎士團本部的天花板砸成這樣的?！鄙笨粗S塔的眼睛。
“很合理，大多數(shù)人都逃不過地震……”維塔隱約知道瑟薇在想什么了，想要岔開話題。
“我不信?！鄙卑涯槣惖骄S塔眼前。
“……”維塔沉默。
“包括維塔哥你說你在騎士團做文職工作什么的，我都不信?！鄙蔽宋亲樱骸白鑫穆毠ぷ髟趺纯赡苁苓@樣全身骨折，皮膚被酸液灼燒的傷？怎么可能會被安排到這樣的療養(yǎng)院？我跟你講，這家療養(yǎng)院的護工不是一般人……”瑟薇講到這里時聲音稍稍壓低。
“……”維塔繼續(xù)沉默。
“我知道維塔哥你現(xiàn)在大概做著什么危險的工作，不告訴我們具體情形也一定是為我們好，但是，”瑟薇看著維塔，目光灼灼：“你是我和安德魯最好的哥哥……所以，所以！你不管在多危險的情況下都要保護好自己！嗚……”瑟薇看著維塔身上受的傷，還是哭了出來。
維塔撫摸著瑟薇的腦袋：“我知道了。”
“你這次就沒做到！”
“這次是不可抗力?！?p> “我不管！嗚嗚……”
兩人吵吵鬧鬧，直到療養(yǎng)院的護士嫌他們吵，皺著眉頭敲了敲病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