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若打量著對面的男子,李綽不高興了,靠近問:“小公子你這么看著他,是怎么個意思?”,藍若才覺失禮,急忙收回目光:“李公子可真能插話,我這么看著那位公子,自然因他眉目含笑,溫文爾雅,面如冠玉,讓人倍感安全”,這揶揄的李綽不想接話了,好像自己很差似的,還好裴讓道:“在下裴讓,有幸結識小公子,敢問如何稱呼您?”,這文縐縐的話聽起來還是比較順耳,“裴讓”兩個字藍若楞楞的久久停留在這個讓字上,片刻后趕緊很客氣道:“江湖盜賊,無名無姓,您可以叫我小藍”,這回答惹得一向文雅的裴讓也忍不住大笑起來,李綽更是一副見鬼似的表情:“哎呦呦,藍小爺真是英雄豪杰,真不虧是江湖人,在下佩服,你可知他是誰?”,手指向裴讓,藍若心知這二人不是好糊弄的,既然李綽有所發(fā)現(xiàn),隱瞞只會帶來更多的猜疑,甚至未知的危險。
藍若輕輕呡一口酒,這濃烈的味道不是他喜歡的,表放下酒杯吃起菜來,果然是紈绔子弟,這一桌十全大補菜,他怎么能好意思不吃呢,裴讓一直沒開口,依舊含笑清涿小酒,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似乎一切都很融洽,藍若明白平靜的背后才是危險,她大口吃肉中正在思考如何應對,這裴公子一定會問點什么的。
已經(jīng)吃過飯的藍若這次真是酒足飯飽,大概這十年來第一次吃撐了,裴公子示意伙計給他送來帕子,藍若怔了一下明白,趕緊把嘴巴抹干凈,李綽一直盯著他再不曾說話。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藍若并未等到裴公子開口問話,主動交代不太好說話,既然如此三十六計走為上,于是便起身謝過并辭別,裴讓點頭還禮,正欲出走被李綽拉住袖口,藍若回頭盯著他,李綽一時無言,剛才不知怎么滴就隨手拉住,他也不知道想說點什么。
此刻追問劫持似乎不太合適,卻脫口而出:“昨夜是你挾持本…挾持本少爺?”,藍若冷冷的目光讓李綽有點想扇自己一巴掌,明明心里想的不是這樣,可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藍若望向裴讓等他開口,誰知裴讓依舊面帶和煦的笑,不見一絲心思,如此不好回答,李綽看他盯著裴讓總是覺得不爽,越是如此便越是追問,藍若收回目光坐了下來,邪魅一笑到:“公子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這里能吃能喝,看不出有受傷或者被挾持的痕跡,不知道今日反復糾纏與我所為何事,這眾目睽睽反復拉扯下莫不是想調戲我藍小爺?”,裴讓哈哈大笑,李綽氣的張口結舌。
都說克星是天注定,這半路殺出的藍公子可真是李綽的克星,句句話噎死人偏偏沒辦法發(fā)火,這人畜無害的笑容,實在有點讓人不忍心責備。裴讓明白這是問不出什么便開口:“藍公子有事不妨先走,這是在下名貼,他日有空隨候公子拜訪!”,藍若看著名貼刑部侍郎,慎詞酌句道:“四海為家,有緣再見”。緣來緣去緣如水,這刑部侍郎都發(fā)請?zhí)?,藍若還不趕緊閃人,再見只怕是讓人抓個正著。
藍若獨自一人在洛河一家一家客棧走過,一家一家酒樓走過,這曾經(jīng)他乞討過的地方,他不是懷念乞討,他沒那中情懷,他用盡一切辦法,只想找到蘇佩,十年生死兩茫茫,哥哥安好他便不恨蒼天不慕神仙,一切悲歡離合都可以談笑風生,哥哥若不在人世,這時間孤零零的一個人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他直接去長安,血洗神策軍為那未謀面的父母,不知生死的兄長,收養(yǎng)自己失了姓名的爹娘,生死未卜的哥哥,護自己周全的師......
傍晚的洛河還真是好看,船只靠近橋頭時聽到歌女的聲音纏綿不休,今夜又去何處落腳呢?藍若雙手交叉在胸前,總不能每天晚上都住客棧吧,江湖不是他所愿,那些拼死為奪天下第一劍或者英雄豪杰都不是他所向往的,保家衛(wèi)國為民除害或者行俠仗義亦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他只想找到哥哥平平淡淡的一生,十年磨劍并非所愛,想到他很討厭兵器血光,師傅以為他殺氣重沉默寡言,實不知他只是憎恨那削鐵如泥的利劍和高深么測的暗器,別人的女兒家是怎么長大的,應該是在父母肩頭撒嬌賣萌討糖吃,胡攪蠻纏去玩耍,而他三歲開始遇到師傅只有無盡的習武試毒,偶爾貪玩一次娘到處跟著,生怕他和別人接觸。
藍若突然想去那花船上看看,歌聲聽起來美妙婉轉,曾聽說書先生講“千歌萬舞不可數(shù),就中最愛霓裳舞。”,眼前的美人著了身白袍,那白并非如雪一般亮,而是柔和親切舒服的,彷佛在夏日的湖水中浸染而成,白中泛著些微藍。袍的款式也極特別,不似女裝,卻也非男裝,輕柔寬松的袍服,卻異常熨貼美人嬌若芝蘭的風雅身姿。發(fā)沒有束起,也未盤髻,只用一根絹白的絲帶松松綁住。美人抱著一把古琴,我努力想看清美人的臉,卻怎么也辨不清晰,只覺恍若天人。安靜的面容如靜川明波,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外端望我,我卻已覺得仿佛看到朗月升上夜空,春水卷走落花。
她的手撫上了桌上的琴,指尖靈巧地挑拔琴弦,一串珠玉之聲傾泄而出,宛轉動蕩、無滯無礙,起調竟已跟上我的曲調。這次輪到我驚訝了,沒想到鳳歌對音樂曲調的記憶如此彪悍、如此敏感,那琴音不促不慢,緊緊配合我的唱詞,以至恰好。欲修妙音者,必先修妙指。我望著他纖長的手指,曼妙地撫過琴弦,一塵不染。厝指如擊金戛石,緩急絕無客聲。琴音不染絲毫濁氣,澄然秋潭、皎然月潔、湱然山濤、幽然谷應,將歌詞中那份纏綿傷感幽怨表達得淋漓盡至,真真令人心骨俱冷,體氣欲仙。
花船上的女子果然個個面若桃花,身懷絕技,讓人聽著悅耳看著舒服,藍若不由得被撫琴的女子吸引,直到有人打賞他才回神,這聲音好不耳熟,不由得四處觀望發(fā)現(xiàn)花船還有二層幾個閣樓雅間,他剛才俯身跳躍到了船艙還未注意到這船的構造。都說民不斗官,他悄悄往角落移動想找機會離開,偏偏有人拍他后背,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個紈绔子弟,回頭剛想開口發(fā)現(xiàn)只是一個隨從打扮的男子,男子很有禮貌的說:”公子,我家主子請您上樓一敘!”,藍若翻了個白眼余光看見李綽正在盯著他,后退兩步這隨從不動聲色跟上來,再走隨從一閃擋住他的方向,看來是個高手哦!
藍若冷冷的越過李綽望進去,里面翩翩公子裴讓依舊溫文爾雅的笑容,一口一口的品味美酒,似乎這外面虛無。藍若不忍打擾,便側身依著廊柱,船艙依舊歌舞笙笙,莫說男子就他都覺得這婉轉動人心弦,李綽那邪魅的眼神一直盯著他。良久,李綽終是忍不住開口了:“莫非藍小孩也對著女子感興趣?”,藍若嘴角輕微一動,斜他一眼:“自古江湖多風流,你說小爺我呢?”,這滑稽的表情與言語實在不搭,特別是那看起來嬌嫩的表情瘦小的肩膀,實在不像江湖盜賊或說是大俠,李綽悄聲靠近誰知馬上就被他發(fā)覺,跳出去好遠大聲嚷嚷:”喂,你有病吧,干嘛要貼近我?小爺我只喜歡姑娘家貼上來!!”,這引得閣樓兩側數(shù)人眼神透過來,李綽尷尬的笑笑掩飾自己的心虛,也不知道怎么滴就移動腳步了,可他是吃虧的人嗎?背后打了幾個手勢,隨從領會而去。
片刻閣樓多了兩位姑娘,這飄香的胭脂讓藍若有點不適應,抽抽鼻子想讓開一點,誰知這女子不過去反而靠他而來,一看李綽的表情他就明白了,藍若有點緊張可又強迫自己淡定,他從出現(xiàn)在蘇家就是男兒身,都沒見過紅裝胭脂。慢慢給自己定神后,藍若笑吟吟的頷首低眉,望著嬌嫩嫵媚的兩位姐姐,他習武十幾年自然是比這舞女稍微高大點,所以勾勾手指抬著其中一女子的下巴抵擋住她的靠近,拋了個眉眼“小姐姐可否給小爺彈個高雅點的曲子,和爺心意了重重有賞”,藍若退后一手請進,一手指向女子身后,這玲瓏女子自然明白。李綽不滿的哼一聲“小孩,哥哥可是給你請來晚上伺候你的,可不是聽曲的,這可不是一般人有福氣的。”,藍若臨危不懼進入雅間靠近裴讓落座。
裴讓到來一杯小酒,藍若本是不想喝又不便推辭便輕輕啄了一下,女子歌舞響起,裴讓甚是贊賞的眼神,看來這曲子應當不錯吧,李綽示意女子,女子很快往他身邊舞過來,藍若很好奇的抓住長袖聞聞,“姐姐這芳香胭脂真是若人自醉”,惹的那舞姬嬌笑而退,裴讓視若無睹依舊人畜無害的笑容,這幾日他已知曉此人就是刑部新上任的侍郎,都說福禍共棲,至今不追問他為何夜入刑部,偏偏那個紈绔子糾纏不休,讓他進退兩難。李綽見藍若目光總在裴讓與舞女之間,蔫蔫的說:“小孩,今夜本公子請你逛花樓,這兩位女子你可看上?”,藍若謙恭到:“裴公子呢?”,解決麻煩的最佳方式就是把麻煩制造的再大一點,裴讓搖搖頭:“君子有所不為!”,藍若點頭像搗蒜一樣,就知道他一定會說點什么,可他這不是君子呀,這似乎不太適合自己的借口,李綽似乎也覺得他不是君子,“小孩,本公子可是頭一回請客,你這是從了吧?哈哈哈.....,要是還沒開苞那就認個慫,說聲大爺我錯了,本公子就不為難你了!”,看那囂張的樣,藍若回頭看著裴讓。
裴讓似乎若有所思的舉杯邀酒,笑談中揮手讓舞女退下,舉杯之余看似無意的說起這洛陽城,問起藍若可有什么奇聞趣事,名山遺古,藍若心智自然明白這是話中有話,他一個老江湖自然是滔滔不絕的談起這些年隨走遍大半個中原,他說自幼流落街頭乞討,十歲那年幸遇江湖郎中,覺得他天資聰慧收他為徒,行走江湖中還學了不少門派是武學皮毛,逗的李綽各種質疑,裴讓始終含笑聽之,看不出任何情緒,藍若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