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五章 泰山壓頂
“當(dāng)”地一聲鐘響,將劉欣從回憶中拉回了現(xiàn)實。
雷文龍以為他在認(rèn)真地思考自己提出的建議,緩緩道,“在家族的眼中,他們不僅將你們視為外人,還當(dāng)做洪水猛獸,擔(dān)心你們會回來爭奪權(quán)位和家產(chǎn);不過,劉欣,在我心里,還是將你當(dāng)做我的……表弟。父輩的那些恩怨,我們沒有辦法改變。你我二人都是無辜的,我們的出身,并不是自己可以選擇。同樣延續(xù)著雷家血脈的我們,不應(yīng)當(dāng)有身份地位上的貴賤之分。”
“哼,平等,你倒說得搞笑。這么多年來,我們受到的排擠和欺辱,你輕描淡寫一兩句話就帶過了?當(dāng)時你們風(fēng)光無限的時候,我們在底下顛沛流離,為生存而掙扎。我父親沒有依靠你們雷家,靠著自己的手腳打拼出了現(xiàn)在的地位和財富,你們也見不得他好,瘋狂打壓。雷文龍,我告訴你,我們根本不在乎雷家的一毛錢,就是要爭這口氣?!眲⑿赖?。
雷文龍搖頭嘆氣,喃喃道,“爭一口氣?這有什么好爭的,爭到了又如何,又能改變什么?”
“比起身份、地位和財富而言,這口氣才更為重要,那代表著一個人的尊嚴(yán)!……別廢話了。今天我們就在此棋盤上做個了斷,看看誰才是雷氏正宗?!眲⑿赖?。
雷少見他面目猙獰的樣子,鼻哼一聲,不再說話。
盡管嘴上逞了一時威風(fēng),但劉欣心中卻深知,雷少將是他幽冥論戰(zhàn)以來,面對著最強大的敵手,困難度甚至比當(dāng)年的顏云還高出許多。他們兩人師出一脈,雷文龍?zhí)熨Y聰穎,是同齡人之中的佼佼者,學(xué)棋之勤奮刻苦又?jǐn)?shù)倍于常人,而且數(shù)年以來屢經(jīng)實戰(zhàn)演練,如今的閱歷、經(jīng)驗和棋力正值巔峰,那周文斌不知什么樣的水平,但肯定也不是善茬。
至于他和沈無言,盡管棋力也算不錯,但畢竟多年沒有配合,實戰(zhàn)又少。如今對局的模式,仿佛是四國軍棋網(wǎng)絡(luò)平臺中,“小兵”軍銜和“司令”軍銜的碰撞,獲勝的概率非常渺茫。
現(xiàn)如今已不容退縮。雙方同樣是五十枚棋子、同樣是兩種顏色,成敗在此一舉。
劉欣定了定神,開始部署陣型。
布陣時間為120秒,以往劉欣總能快速完陣。而這次,等其他三人都布完之后,劉欣依然沒有完成。根據(jù)規(guī)則,如果沒有按時完成布陣的,將被認(rèn)定為投降。
沈無言急了,一直用眼色示意劉欣抓緊。好在等120秒倒計時快要結(jié)束之際,劉欣終于擺完了陣型。
鄔舒悅道,“開始!”
諾蕓望著棋臺,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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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ㄆ逦唬?p> 北(周文斌,藍色)
西(劉欣,綠色)
東(沈無言,黃色)
南(雷文龍,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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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落子極慢,基本上每次都要拖到二十七八秒才下,每一次調(diào)度、進攻、防守都顯得格外謹(jǐn)慎。而劉欣和雷文龍更是離譜,竟然就彼此怒視著,手中并沒有動一子。
“幽冥棋道”的規(guī)則與線上比賽類似,有四次“跳過”的機會,第五次“跳過”視作主動投降。但是人們都知道,線上的“跳過”主要是給那些容易斷線的人一些緩沖之機,線下其實沒有這個問題。所以之前的比賽中幾乎沒有人使用。
現(xiàn)如今,劉、雷二人一用就用了4次。
眼看著就要第五次,劉欣突然將鋒線一子殺向雷文龍?!芭?!”雙方同去。雷文龍也好不客氣,將二線的子殺去。又是同去!
一連四子,都是同去!
臺下盡皆愕然,劉欣和雷文龍仍然氣定神閑。
劉欣剛要起第五子與雷文龍碰撞。突然周文斌從另一處殺來,咬掉了劉欣的鋒線一子,劉欣不得不抽空防守,這才破壞了兩人之前的平衡狀態(tài)。
雷文龍沉吟片刻,面對劉欣的角區(qū)的子,沒有用工兵試探,直接派子啃了過來!生生咬掉。
劉欣大駭,因為角區(qū)的子是一枚師長,雷少的子非司即軍,竟然不怕撞地雷,看都不看就直接咬下來,他也沒有炸彈防備。
“怎么了,被吃了個大子?”雷文龍輕描淡寫地說道,“你我?guī)煶幸幻},你的路子我再清楚不過了?!?p> 劉欣望著他不作聲色,靜靜地將一枚小子進營,守住下營。
雷文龍輕蔑地一笑,將吃完角區(qū)的那個大子拉回了自己的陣營。
不多會,雷文龍和周文斌心有靈犀一般,一同殺向了沈無言的兩側(cè)。一人派司令或軍長等大子掃路,另一人則用炸彈追蹤沈無言的司令,形成“二打一”局面,讓他左右難以兼顧,疲于奔命。
劉欣見狀,立即派子來救。雷文龍遇到劉欣的子,能碰就碰,不能碰就用小子封路,延緩節(jié)奏。那邊沈無言被搞得形勢吃緊,心下一橫,用炸彈炸去了雷文龍的一枚大子,軍旗沒攤,只是一個軍長;那頭周文斌的“跟蹤炸彈”卻炸掉了沈無言的司令,令他攤了軍旗。
這么一來,雷文龍竟用一枚軍長吃掉了兩顆師長,雖然最終被炸,但是由于沈無言的司令也陣亡。這一波可謂大賺。
遠交近攻,各個擊破?
劉欣憶起,《孫子兵法-謀攻篇》提到過,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zhàn)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
那雷文龍對歷史上的各類兵法早已滾瓜爛熟,他又極善于將各種謀略、兵陣運用到軍棋實戰(zhàn)中,可以說比起雷家前輩,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閃”“盤”交融,既能破軍殺敵于無形,又能防守固若金湯,延綿不斷張弛有道。
這一盤也是如此,縱然雷、周二人的打法比不上此前的組合那么凌厲,但是以極強的威勢壓迫,讓劉、沈二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們倒也不在意是否能完勝,總是能在雙方的交鋒碰撞中,占得一些便宜,既小優(yōu)為大優(yōu),漸漸地將優(yōu)勢轉(zhuǎn)為勝勢。
而劉欣和沈無言正如巨蟒纏身一般,慢慢地被帶入他們的節(jié)奏中,滑向那熾熱的深淵。
毫無辦法。
碰兌完大子之后,雷文龍行起了封鎖流,子力悉數(shù)出動,封鎖住劉欣的陣營出口。劉欣和沈無言二人相隔對岸,竟然無法聯(lián)系,只能自顧自守住老家。劉欣甚至只能將棋子從營里“拉進拉出”。
還不到40個回合,局面已經(jīng)呈一邊倒。
臺下的人都看得有些索然無味。沒想到劉欣、沈無言輕易就被壓制,而且沒有翻盤機會。那元虛、青木等人心中舒了一口氣。
姜還是老的辣,雖然劉欣這小子棋風(fēng)凌厲,但是碰到雷少就完全不行了。那老者也在暗中瞧瞧地看著他們,心中暗自得意。
優(yōu)等和劣等還是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劉良,就算你們再怎么努力,也不過是被雷家淘汰的垃圾!
行到60余步,周文斌的司令又吃掉沈無言的一枚大子,雖然被下營的炸彈炸掉,但是沈無言的旗營一側(cè)已經(jīng)門戶大開、岌岌可危。
劉欣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多年前被趕出家門的場景,身為雷家人,卻被雷家拋棄。滿眼望去是無情、冷漠和鄙夷的眼神,卻無能為力,在口水和唾罵聲中扶著奶奶蹣跚離去。他們勢單力孤,無人可以求助,只能打落牙齒,忍下這苦淚,將憤怒的火種深深埋藏心中。
而如今,縱然父親已經(jīng)闖出一片天地,但在這群人眼中,仍然形同螻蟻一般渺小。這幽冥谷,乃至軍棋的江湖,處處都是高貴的名利場,處處都是他們的權(quán)勢,哪里才有他們的容身之處,哪里才有他們的逆襲機會?
“散了散了,那姓劉的小子沒戲咯!”方才開賭局的白胡子老者哈哈笑道,“我都說了,他們是不可能戰(zhàn)勝雷少的,給錢吧,給錢吧。”
旁邊的年輕小伙憋著一口怨氣,但也沒有辦法。看著局面,劉、沈毫無招架之力,估計不出20個回合就要繳械投降了。本以為能有一組選手出來挑戰(zhàn)魁派的地位,沒想到還是一樣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