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忽如一夜清香發(fā) 散作乾坤萬里春
陸廷仁是增海城的一個乞丐,獨臂,七十六歲。
十歲那年,城里興起了破大德虛史的運動。
大德帝國的舊日輝煌被徹底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當時的增海城雖說是大秦新立的城池。
城中卻有人偷偷摸摸的立了大德天命侯的祀廟。
而這祀廟也便引起了那些個潑皮的注意。
為了護得這祀廟免遭破壞,一幫老一輩的大德先民和那些潑皮展開了一場械斗。
陸廷仁在那場械斗中沒了爺爺,也少了條胳膊。
到最后,到底還是沒有護住天命侯的祀廟。
這一晃,便是六十多年過去了。
這六十多年來,陸廷仁便在這增海城乞討為生。
他也見識到了這些年來,大德子民數(shù)典忘祖的一路歷程。
他還記得小時候爺爺經(jīng)常給他說的天命侯的故事,那些大德英雄的故事。
而這些英雄在如今的增海城卻被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陸廷仁很想跟那些人爭論些什么,但是他只是一個乞丐。
他能做的只有自己偷偷摸摸的來給天命侯續(xù)續(xù)香火。
他連一個完好的香爐都拿不出來。
這天,他手上緊緊攥著三根線香,步履蹣跚的來到了祀廟,卻看到了不一樣的場景。
那大德天命侯的牌匾高高掛在大門之上。
雖說牌匾有些歲月的痕跡,顯得很是破爛,卻讓陸廷仁看癡了。
雖說此處人來往的并不多,陸廷仁卻從未想過重新將牌匾重新立上。
他只能偷偷的讓這處祀廟被世人遺忘。
眼淚瞬間充斥了他的雙眼,他努力的拖著年邁的身子往廟里走去。
許是太著急了,一不小心便摔倒在地。
右手卻是高高舉起,將那線香保護的妥妥當當。
躺在院子里的陸廷仁努力的抬起了頭顱。
只見大堂里那將軍雕像上不知何時補上了一無面木制頭像。
此刻的陸廷仁如同個孩子般趴在地上就哭出聲來。
顧長安等人這時也是注意到了這位獨臂老者。
老者左邊臉上被磕出淤青,右手卻如同護著珍寶般將那幾根線香高高舉起。
左邊衣袖空落落的,整個人倒在地上號啕大哭的樣子讓眾人內(nèi)心翻江倒海。
顧長安轉頭看了一眼南承光,那南承光心領神會的跑出大堂,將那老者扶了起來。
幾人拿出些靖夜司配制的跌打散,一點點的灑在陸廷仁剛剛被碰出的傷痕上。
雖說是已經(jīng)將嘴巴咧的老長,陸廷仁卻始終沒有發(fā)出聲來,很是堅強。
片刻鐘后,陸廷仁顫顫巍巍的將線香插入那香爐,隨后又是磕了幾顆響頭。
待得祭拜結束,陸廷仁才向這些人述出了心中疑問。
“幾位少俠,這天命侯的祀廟是你們修整的嗎?
你們是大德的子民嘛?。俊?p> 顧長安略作沉思道:
“這位老人家,我等確是聽得些大德的故事。
來到這增海城看到如此景象,也是于心不忍。
便落腳在此處,略獻薄微之力。”
“好啊,好啊,還有孩子們記得大德,真是好啊!”
那陸廷仁說著說著便老淚縱橫。
這人年紀大了,眼淚便是多了起來。
仿佛多年的堅持,終于是找到了光明般。
不多久,那陸廷仁便在顧長安等人的護送下,一步步走向了遠方。
他嘴里還不時念叨著:“都是好孩子??!”
這時陸廷仁的旁邊出現(xiàn)了一群稚童。
為首的是個扎著羊角辮的男孩兒,語氣揶揄道:
“老瘋子又去看你的什么大德天命侯啦!
這是大秦,可沒有你說的什么大德呀!
怪不得這么老了一直討不到老婆!”
陸廷仁神色不變的看向這群孩童,右手舉了起來,作勢便要打過去。
這些年來,他見過太多太多忘卻歷史的孩子了。
幾個孩子見這陸廷仁的滑稽模樣,朝著他扮個鬼臉,便做鳥獸散。
顧長安此時正在祀廟內(nèi)修煉,倒是不知道此事了。
他們還需要等待一天,那大秦西甲軍右前衛(wèi)風字旗旗正徐輝才會到達增海城。
雖說不知道上正仙府是如何得到這消息的。
一早顧長安便將黃二山,黃本濟,羅小三三人派出了城,打探消息去了。
增海城外二十里處有一村莊喚作趙家莊,莊子內(nèi)有民三百二十三人。
此刻的莊民被一股秦兵押解著趕到村頭。
那里有著一座剛剛被搭建起來的刑場,一虎威將軍坐在高臺,赫然便是那徐輝。
幾名持著斷頭刀的行刑手立在場下,斷頭刀在這午時閃爍著莫名的銀光。
一位位莊民被趕至此處,徐輝似是察覺到了什么,終于是睜開了雙眼,大喝道:
“好你個趙家莊,膽敢違反大秦律令擅自傳播大德虛史,你等知罪否?”
那些莊民丑態(tài)百出。
有大哭大鬧說自己啥都不知道的婦人跪倒在地撒潑打滾。
有青年壯漢兩腿打鼓瑟瑟發(fā)抖,被嚇出尿來。
這一切看在徐輝眼里,似是更激怒了他,只見他站起身來,道:
“既然你們不認罪,本旗正就親自給你們定罪!
依大秦律,凡擅自傳播大德虛史者,斬立決。
行刑手聽令,將這些亂民的頭顱斬下,給本旗正壘個京觀?!?p> 刀起刀落,一個個莊民睜著驚恐的雙目被斬下頭顱。
這一切都被黃二山,黃本濟,羅小三三人看在眼里。
此時的他們雙眼早已充斥了怒火,似是想起了黃家莊的慘案。
只見黃本濟一個縱身沖了出去,黃二山想拉卻沒有拉住。
無奈的和羅小三兩人追了上去。
幾人縱身間便使出太玄劍式。
三道凝而不散的劍氣從幾人的長劍射出,將徐輝所在的高臺打的個七零八落。
等到塵土散盡,三人便出現(xiàn)在了行刑場。
那徐輝被偷襲得手,此時也是受了輕傷。
只見他拔出腰間長劍,對著黃二山三人說道:
“這趙家莊看來我是來對了,還真釣到幾條大魚。
你等大德遺民亂我大秦民心,當死!”
說著便見那徐輝左腳發(fā)力,將腳下大地踏出一個大坑。
其渾身鎧甲砰砰作響,一個游龍式便向著三人殺來。
旁邊有著四名藏身初期的旗兵也是拔出長刀,向著場內(nèi)殺來。
此時的黃本濟早就被怒火充斥了心神。
抬手間便使出了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的第三式變化,隱隱的更是朝著第四層變化形成。
一道劍鳴聲從黃本濟的一品長劍傳出,緊接著一道劍氣朝著那徐輝飛去。
徐輝的攻勢被這道劍氣打斷,也是不太好受,落在一旁,嘴角滲出了幾滴鮮血。
另外四名旗兵修士就沒有這么好運了。
一個錯落,便被黃二山羅小三二人的劍式斬去腦袋。
腦袋滴溜溜落在地上還在打著滾。
場中的黃本濟此時渾身氣勢大漲,赫然晉升了藏身境中期。
黃二山,羅小三二人此時早就通過上正令牌向顧長安發(fā)了求援消息。
此刻看著周身那些包圍過來的秦兵弓弩手,嘴角也是露出了苦笑。
不知他們能不能撐到顧長安他們的到來。
黃本濟這時候也是意識到了情況的危急,向著其余二人露出了抱歉的神情。
但是兄弟不就是有難同當嘛,他們?nèi)瞬]有露出怯意。
秦兵弓弩手的百人齊射,是出了名的大殺器,戰(zhàn)績輝煌,曾經(jīng)將大德修士打的落花流水。
此刻箭矢蔽空,黃二山只能無奈取出臨行前顧長安給的那枚二品防御符篆。
符篆緩緩升騰,散出一股土黃色的光暈,將三人籠罩在內(nèi)。
箭矢噼里啪啦的落在防御罩上,卻是被抵御在外,進不得三人五步之身。
那徐輝見狀,似是想到了什么,眼色變化不已。
似是最后下得什么狠心般,咬牙對三人說道:
“你們怕不是玄冥界的人吧,我不知道你們來自哪里。
告訴我你們的任務是什么,我放你們一條生路?!?p> 那黃本濟朝著地面吐了口唾沫,不屑的說道:
“小爺們需要你放一條生路?
有本事就把小爺砍了!
小爺要是眨一下眼就不叫黃本濟。”
徐輝見狀,將手中長劍指向三人,面目變得猙獰起來。
對著手下的弓弩兵吩咐到:
“十輪齊射,本旗正到要看看這幾人的防御符篆能撐多久!
擒住三人,本旗正大大有賞!”
箭矢蔽空,防御罩搖搖欲墜。
顧長安等人此時也極速往趙家莊趕去。
咔的一聲,防御罩在一刻鐘后,終究還是破碎了。
三人被箭矢籠罩,縱是持劍左突右破,到底還是身負重傷,倒在地上,身死不知。
那徐輝見狀,拖著長刀朝著三人走去。
長刀落在地上,犁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三人只覺渾身被箭矢穿透,血流不止。
似是感覺到了徐輝的到來,三人咬碎了早已含在口中的一品療傷丹。
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體內(nèi)丹元流轉,傷勢在迅速恢復。
枯竭的劍元也是如久旱逢甘霖般增長起來。
待得那徐輝走到眾人身前之時。
幾人如同事先商量好一般,同時縱身而起。
從上方、左右兩側攻向那徐輝。
淡淡的劍氣凝聚在劍身,吞吐間便沒入徐輝的身子。
那徐輝瞪大了瞳孔,嘴巴微啟,想要說些什么。
卻是無力般跪倒在地,轉而側倒在刑場之上。
周圍的秦兵弓弩手們看到此等場景。
一個個也是亂了分寸,手忙腳亂的拉開弓弦。
然而此時,顧長安等人已經(jīng)趕到!
只見幾人一式式凌厲劍法,便將這些秦軍敗兵如砍瓜切菜般斬于劍下。
黃本濟三人見到顧長安他們的到來,終于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等到三人醒來時,一行八人已經(jīng)到了增海城門樓處。
眾人不遠處,是二十來名趙家莊的幸存青壯。
只見顧長安一劍劈向城門,整個人騰空而起,右手運轉起了太玄劍氣。
那徐輝碩大的頭顱便從顧長安的右手直勾勾朝著城門飛去,轟的一聲陷入城墻。
顧長安筆走龍蛇般用劍在城墻上刻下幾個大字。
眾人瞧去,分明便是,明犯上正仙府者,雖遠必誅。
緊接著,顧長安一行人便在一股金光中,從此地消失不見。
玄冥界從此以后多了一股義軍。
他們從增海城出發(fā),在拖輪宣威司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大德復國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