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去山高路遠，唯平安送君爾！

　　楊華本想繼續(xù)胡吹瞎扯下去，卻被楊翠花伸手按住嘴唇：“華兒啊，你說的這些為娘不懂，只是你跟神仙學(xué)過法術(shù)這種事情以后切不可在人前提起了，包括為娘！”

　　楊翠花繼續(xù)苦口婆心道：“你現(xiàn)在不懂，這世道險惡，要是讓那些別有用心之人聽了去，還不知道要怎么對付你呢！”

　　楊華撓撓頭：“別人我都沒告訴，這不想著你是我娘嗎？“

　　楊翠花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她也看得出來，楊華平時看起來雖然沒心沒肺，可心眼靈透著呢！

　　既然咱們?nèi)A兒跟神仙學(xué)過法術(shù)，那就不是一般人，懂得東西肯定比自己還多。

　　原本楊翠花還打算等開春之后，無論如何也要讓楊華去上私塾。不一定要學(xué)多少學(xué)問，但至少能明白一些做人處事的道理，總好過虛度光陰！

　　這樣楊翠花對自己那死去的姐姐也算有個交代。

　　而現(xiàn)在聽了楊華的話，得知十五歲的他居然想要為飄香院盡一份力量，并且還有過這樣離奇的經(jīng)歷，這讓楊翠花既欣慰，又欣喜。

　　再結(jié)合楊華這些日子的一言一行，很少再去大廳吃大魚大肉，早睡早起，還跟洪五學(xué)武藝來著，又收留碧峰寺的孤兒。

　　就連楊翠花也不得不感慨，看來小華是真的長大，也懂事了！

　　以后怎樣，還是留給他自己去決定吧！

　　想了想楊翠花對楊華說道：“小華，就按你說從飄香院選幾個手腳靈活的姑娘跟你一起學(xué)冰嬉，下一年舉辦上元詩會的資格我看誰還敢和我們爭？”

　　說到這里楊翠花似乎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對了，洪五沒跟你說什么吧？”

　　楊華愣了一下，那個老滑頭，除了一會兒吹自己是神醫(yī)，一會兒又吹自己是刺客，時不時還客串一把將軍，除此之外還能說什么？

　　見楊華一臉發(fā)懵，楊翠花總算放下心來，對于洪五她其實早就有所猜測。

　　五年前洪五來到飄香院的時候，楊翠花不過是個普通的紅牌，飄香院也不過就是一座不起眼的青樓。

　　也就在洪五來后不久，飄香院的原主人雪姨突然說要回老家養(yǎng)老，整座飄香院就半賣半送莫名其妙的到了楊翠花手上。

　　從那之后，飄香院就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勢崛起，一躍成為秦淮水榭最有名的幾家青樓之一。

　　直到現(xiàn)在楊翠花仍像是在做夢一般。

　　而那個讀書人，自從在八年前將楊華送到飄香院，據(jù)說就進京趕考去了。后來楊翠花從一些官老爺口中打聽到一些只言片語。

　　說那京城有個大官，剛好與那讀書人同名同姓！

　　而自從洪五治好小沅后，楊翠花幾乎可以確認，洪五和楊華父親肯定有關(guān)系！

　　不然這樣一個在飄香院隱藏這么多年的“神醫(yī)”，除了給楊華治病，還能做什么？

　　也算那讀書人良知未泯。

　　至于那當(dāng)了大官的薄情人這么多年為什么不來飄香院與楊華相認，甚至連看都不來看一眼，這就不是楊翠花需要考慮的了！

　　既然心狠，不來最好！

　　不過現(xiàn)在看來那洪五還算識趣，沒有亂嚼舌根，不然楊翠花都要考慮要不要把他掃地出門了，

　　為了以防萬一楊翠花又補充道：“洪五雖然有些本事，可整天沒個正經(jīng)，小華你可千萬別信他的話！”

　　雖然覺得楊翠花話里有話，可見她不愿意多說，楊華也不好細問，只好又向楊翠花詢問了一些關(guān)于上元詩會的事情。

　　原來上元詩會這樣轟動整個南京士林的盛會，前些年一直由秦淮一帶最頂尖的幾家青樓聯(lián)合舉辦，分別是春滿樓、彩鳳閣、添香館、綠竹林這四家。

　　在才子們呤詩作對之前，會先由各家青樓選出名媛在畫舫上進行歌舞表演。

　　目的是為了襯托那位將要出閣的少女。

　　之后少女才會換上新娘服，端坐在特定的地方。

　　這么做既是為了讓眾多才子更好了解自家女兒，也是為了助興，最后才是各位才子為自己心儀的姑娘寫詩。

　　不過最終一錘定音誰是花魁的，卻是舉辦上元詩會的幕后人物九公子。

　　這九公子可不是一個簡單人物，擁有莫愁湖上偌大一片莊園不說，不少青樓花魁更是他的禁臠，據(jù)說還是開國功臣徐達的后代旁支。

　　也只有此等人物，登高一呼，那些真正的文豪和自詡清流的才子們才會蜂擁而來。

　　而飄香院則是因為異軍突起，幾個紅牌將九公子迷得神魂顛倒，這才連續(xù)三年奪得花魁，并成為上元詩會的舉辦地點！

　　如此一來其余幾家自然不樂意。

　　今年添香館更是牟足了勁要把飄香院給擠下去，有風(fēng)聲傳出今年添香館老鴇已經(jīng)花高價分別從西域魯番，北邊韃靼，跨海倭國物色了三個絕色妙齡的少女。

　　而飄香院今年只有一個叫菲兒的姑娘還算看得過去，本來還有小沅，可因為楊華的緣故。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其實楊翠花已經(jīng)準備放棄爭奪下一屆舉辦上元詩會的資格，可現(xiàn)在看了楊華的溜冰表演后，她又覺得飄香院也不是沒有去一爭高下的底氣。

　　事情就這么敲定，最終楊華選出小沅，紅蓮，還有菲兒，以及飄香院幾個紅牌，讓楊華意外的是，紅蓮居然是飄香院去年的花魁。

　　…………

　　時光荏苒，又是一年除夕夜。

　　上一次楊華在除夕夜里走投無路，而這一次楊華則和小沅一起貼對聯(lián)，掛燈籠，新桃換舊符，爆竹聲中一歲除。

　　采辦的年貨也終于派上用場。

　　包餃子，搓湯圓，做出一道道母親曾做過的美食，楊華親自在廚房忙活了一下午，只為給他在這個世界認識的每一個人送上一份新年禮物。

　　自從碧峰寺孤兒還有柳麻子“父子”到來后楊華就和小沅一起搬到了一個大院子住，和他們做了鄰居。

　　不為別的，就圖個人多熱鬧！

　　此刻在院子里的人有小沅、楊翠花、李嬤嬤、柳麻子、小寶兒、洪五、姜信、徐源、紅蓮、還有這兩天跟著楊華一起溜冰的小菲和飄香院的幾位紅牌小姐姐，以及那些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碧峰寺孤兒。

　　一人端個小碗，在院子里的一張?zhí)刂拼笫狼皣梢粋€大圈，年紀大得還好，畢竟在飄香院也還算見過世面，可年紀小的對于擺在桌面上那些新奇的食物那可是歡喜得不得了。

　　什么泡椒鳳爪，怪味鴨脖，梅菜扣肉，糖醋排骨，水煮肉片，干鍋兔……每一道菜都讓小家伙們口水長流。

　　楊華將最后一道麻婆豆腐端上桌后看著一桌子人大眼瞪小眼，就是沒人動筷子，只好哭笑不得道：“都愣著干什么，難道我做得菜就那么讓人難以下咽嗎？”

　　“姜小心眼，許二愣子，說你們兩個呢！”洪五將手中酒壺在兩個腦袋各敲一下，啐了一口：“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怎么見少爺做的美食太多，就看花了眼不知道怎么下嘴了嗎？”

　　姜信和許源默默看了一眼洪五，不是大哥你說要等少爺，才不讓我們動筷子的嗎？

　　罵完后洪五又連忙嬉皮笑臉著向楊華說道：“少爺，老洪我是個粗人，話糙了點，你別介！”

　　說著又對姜信許源兩人的屁股一人踢了一腳，繼續(xù)說道：“少爺請你們吃飯是你們的福氣，怎么難道因為咱飄香院幾個紅牌姑娘在這里，就眼睛都掉褲襠里去了，沒羞沒躁的玩意兒！”

　　看兩個大老爺們被洪五訓(xùn)得臉色漲紅，只恨找不到地洞鉆進去，又不敢還嘴，飄香院幾個小姑娘都被逗得捂嘴偷笑起來。

　　罵完兩人，洪五又趁亂往幾個姑娘胸脯上使勁瞄了瞄，一臉不虛道：“你還別說，咱們飄香院的姑娘都是個頂個的水靈！”

　　受了一番白眼。

　　經(jīng)過這么一鬧，飯桌上的氣氛頓時好了不少，這時柳麻子也插口道：“洪兄話糙理不糙，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飄香院的姑娘們個個沉魚落雁，試問哪個男子看了不心動？至于兩位兄弟男兒本色嘛，也沒什么好取笑得！”

　　得了，這兩人一唱一和就把這事給坐實了！

　　就在姜信許源兩人欲哭無淚的時候，柳麻話鋒一轉(zhuǎn)：“倒是楊公子做的這一桌飯菜我看不簡單……！”

　　楊華哪還不清楚這兩人的尿性，當(dāng)即打斷道：“行了，馬屁就不用拍了！”

　　又轉(zhuǎn)過頭來對楊翠花開口道：“娘，要不你來總結(jié)兩句，說完咱們就吃年夜飯！”

　　楊翠花笑容滿面這站了起來，目光在一桌子或青澀或稚嫩的臉龐上一一掃過，緩緩開口道：“要說這一桌子人，其實都來自五湖四海，雖然不是血濃于水，但今天既然坐在了一起，那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

　　“只要進了飄香院的大門，在我眼里你們其實都是我的孩子，是一家人！

　　“我這個老太婆沒什么大志向，只希望在明年，后年，以及今后許多年，我們都還是一家人，一個不少，平平安安就好！”

　　沒有什么華麗的詞藻，也不是打雞血的年終總結(jié)。

　　更像是家里一個長輩在娓娓道來，循循善誘，由衷的向家里每一個晚輩送出自己最真摯的祝福。

　　是啊，團圓團圓，團團圓圓。

　　先圓后缺，缺了再圓。

　　團圓過后，游子將要遠行。

　　團圓過后，便是各奔前程。

　　團圓過后，只有下一年才能再團圓。

　　所以團圓才顯得那樣彌足珍貴，所以才要在團圓的時候送上自己最美好的祝福，而沒有什么比一家人平平安安還要來得珍貴！

　　此去山高路遠，唯平安送君爾！

　　原本楊華還擔(dān)心這頓年夜飯最后會吃翻車，還好在座的各位都很給面子。

　　至少沒有出現(xiàn)烏鴉哥翻桌子的情況。

　　先有洪五出來活躍氣氛，再有楊翠花說新年祝詞，最后看著一桌子男女老少在院外的爆竹聲中齊齊動筷。

　　就連平時不喝酒的小沅也貪了幾杯度數(shù)極低的綠蟻，俏臉通紅。

　　一陣風(fēng)卷殘云后飯菜基本上所剩無幾，就連盤子也被小家伙們爭搶著舔得干干凈凈。

　　看來飯菜很合大家胃口。

　　很好！

　　這是楊華穿越到現(xiàn)在，第一次切切實實感受到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