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很是嬌情,嘴巴實在太碎,馬天佑是真不想忍了。
只要胡博見到自己的資料和稿子,這次應聘肯定穩(wěn)了,否則眼前這人就不叫胡博了。
安紅馬上反擊道:“你這人真是的,我什么學校專業(yè)關你啥事!”
馬天佑臉上倒是堆起了人畜無害的笑容。
“安老師不會是學的機械專業(yè)吧?”
“瞎猜什么,我是漢語……嘿,跟你扯這些干啥?!?p> 安紅別過頭,抓起桌上的瓜子磕起來。
這蠢女人并未意識到馬天佑剛才在反唇相擊,倒是胡博若有意味地看了馬天佑一眼。
“那個……小馬你先坐一會兒,抽根煙,我再看看你的資料。”
胡博掏出兜里一盒555時,馬天佑已搶著遞去一根紅嬌。
“胡老師,抽我的?!?p> 胡博笑呵呵接了煙,示意馬天佑落座后,又專心看了幾分鐘馬天佑的評論稿。
“這篇稿子不錯啊,這一手字也很漂亮,你自己寫的?”
“胡老師,這稿子是昨天才寫的,正好看到你們報紙上這條新聞,我就覺得挺有代表性的?!?p> “不錯,你的思維還算敏銳,文筆也不錯,稿子條理清楚,觀點鮮明,文字方面簡潔到位。這稿子我留下了,稍后幫你轉給其他編輯看看,你要不要留一個筆名?”
“胡老師是說,這篇稿子能見報?”
“能見報啊,你這篇稿子就是遞到省報,也是有機會用出來的,編輯都不用怎么改了?!?p> “那我先謝謝胡老師了,筆名就叫……季則甲吧?!?p> 馬天佑扮完萌新,起身走去胡博桌前,在那篇稿子署上這三個字。
胡博這才明白,馬天佑的筆名順口取了個“記者甲”的諧音,感覺眼前這個年輕人倒是頗為有趣。
很多人給報社投稿,總是絞盡腦汁,想取出一個一眼看去就特有文化味兒的筆名。在馬天佑眼里,一個筆名而已,跟路人甲其實沒啥區(qū)別。
一直注意著胡博跟馬天佑聊天的安紅,意識到胡博對這個年輕人很感興趣,期待中的打臉場面就這樣沒了,突然有些羞惱,端上茶杯出門了。
馬天佑又要給胡博遞煙,這一回,胡博堅決要分享他的555煙,馬天佑不好再推辭了。
實際上,他一直都討厭抽混合型的外煙,習慣抽國產烤煙?,F(xiàn)在當著胡博的面,也只能點了煙,隨意抽兩口。
“小馬,我看你簡歷上寫的還是財政所副所長,你這年紀輕輕的就上了一個挺不錯的職位,怎么會想到來應聘記者?”
“胡老師,跟你說實話,我的性格不適合干這個,我又討厭整天跟數(shù)字打交道的會計工作。因為恰好喜歡寫東西,對新聞很感興趣,在報紙上看到你們在招記者,就過來試試?!?p> “我看你們鄉(xiāng)鎮(zhèn)待遇挺不錯啊,都配上中文機了?!?p> “一臺尋呼機而已,我們鎮(zhèn)上其實也沒配幾臺,財政所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嘛。其實,白龍鎮(zhèn)在我們縣里20多個鄉(xiāng)鎮(zhèn)中間,經濟實力算是第三世界了,條件挺差的?!?p> “你的文筆不錯,以前都寫過些什么???”
“報告胡老師,在學校那些年,我寫過詩啊,散文啊,還有小說什么的,都是寫著玩。到了白龍鎮(zhèn),這兩年也寫過不少公文,平常的什么申請報告、部門總結材料、領導發(fā)言稿之類的,包括政府工作報告,還有財政預決算報告,都寫過。”
“看這份簡歷,你是高中畢業(yè)去的中專?”
“對,我高中讀文科,高考考砸了,只堪堪上了??凭€,我又不想去讀師專,最后陰差陽錯的,給錄進財貿校了?!?p> “你高中語文應該學得不錯吧?!?p> “還行吧,高考時,這一科倒是考了全縣第一。”
“嗬,這也叫還行?”
“胡老師,我冒昧打聽一下,這次記者招聘我能過嗎?”
“我們的報名時間還有幾天才截止,報名的人也很多,我都收到200多份資料了。本來呢,現(xiàn)在說誰能過關為時尚早,不過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很有希望過關。”
“那就多謝胡老師關照了。”
“馬天佑,你的情況有點特殊,我也跟你交個底,報社這次招的記者是不會解決編制的,你過來做記者了,白龍鎮(zhèn)那邊又打算咋辦?”
“胡老師,只要這邊基本定下了,我回去找領導打申請,請長假或者停薪留職,都成?!?p> “你就真不想繼續(xù)當干部了?”
“真不想干了,只想著早日出來見見世面吧?!?p> “你應該是你們鎮(zhèn)上的一支筆桿子吧,你們領導會舍得放你走?”
“我打定主意要走,誰也攔不住啊,再說地球離了誰不也照樣轉嗎?!?p> “呵呵,既然你有這樣的態(tài)度,那我們也歡迎。這樣吧,你回去……
算了,我給你10天時間,再交一篇500字左右的消息,和一篇1500字左右的新聞通訊,等這兩篇稿子過關了,基本上也能定了。”
“好的,胡老師,我沒問題?!?p> “消息和通訊,你知道它們之間的區(qū)別嗎?”
“有一些了解,我可以試試。”
“行,那你就先去準備吧,記住了,10天之內交稿?!?p> “好咧,謝謝胡老師了,下次來禹南再請你吃飯?!?p> “呵呵,行啊……”
馬天佑跟胡博道過別,出了報社,慢慢朝市委附近的中心醫(yī)院走去。
這就是胡博,見到這位,馬天佑應聘記者的事也就沒跑了。
胡博跟前世一樣,絕口不提什么大專文憑的事,馬天佑自然也沒多嘴。
前世在一年之后,馬天佑來禹南應聘記者,帶上了他寫過的一堆東西,包括什么自己才看得懂的詩啊,一些無病呻吟的散文啊,還有學生年代寫的一部稚嫩的中篇小說。
厚厚一疊稿紙,當時就那么堆在胡博面前,而胡博只是隨意翻了翻,遠沒有今天看這篇評論稿這么認真。
后來適應了記者這個身份,馬天佑才明白新聞和文學完全是兩碼事,他甚至見過在文學雜志上發(fā)表過不少作品的人來干記者,幾年時間下來,愣是沒整明白一篇幾百字的新聞消息該怎么寫。
文青們老喜歡借文字抒發(fā)某種情緒,這類文字被加在新聞稿里,無論是如何的妙筆生花或畫龍點睛,編輯們只要瞄上一眼,一刀就給你砍了。
新聞稿件的文字,杜絕主觀修飾,只求客觀、準確與真實。
在馬天佑眼里,前一世,這個年代的胡博,在禹南日報這一幫編輯里,業(yè)務能力是最強的,對新聞也是最具前瞻眼光的那一位。
到了這一世,馬天佑的業(yè)務水平自然大大超過了目前的胡博,也不知接下來兩人之間又會如何相處。
想到這里,馬天佑突然覺得挺有趣。
馬天佑兩世為人,胡博都成了他進入報業(yè)的那個伯樂,也不知接下來,胡博會不會被馬天佑一次次驚掉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