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江南那邊豆蔻三人啟程趕回京城,回路卻不似來時那般只顧游山玩水,見哪里喜歡繞路過去看看也是平常。反倒專走官道,一路下榻也皆為官家驛站,并且絕不多做逗留。
玩不上好玩的,豆蔻心里多少有些不滿,好在蘇伯召安慰她說,等這次回京辦完事后定會抽空再帶她來一趟,專為吃喝玩樂,暫且算是安撫住了她的情緒。
姜海月此番倒是開心的緊。他們之前收留她時,只住的普通客棧,所以她也沒有在意過這兩人具體是何身份,后來得知豆蔻出身青樓,還一度頗有些瞧不起二人。如今回程,發(fā)現(xiàn)他們竟然日日宿在官家驛站,又見驛站中的人對蘇公子百般討好奉承,心想應(yīng)是自己交了好運,遇到京城里來的貴人了。于是看蘇伯召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殷切。
說起來,這姜海月從小就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因著幼時在村子里,也曾幫家里母親賣過豆腐,人送了一句豆腐西施,就真當自己容貌出眾百里挑一,對誰都一副帶搭不理的模樣,鼻子翹到天上去。之后到了適婚之年,更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輕易嫁人,于是一拖就拖到了二十多歲還未成婚。
如今遭逢家中巨變,本是不幸之事,卻不想落難后竟能得此等如玉公子及時搭救,塞翁失馬。這般機緣巧合,心中又怎能不生出些妄想來。
她先前探那豆蔻口風(fēng),也不像是個能容人的主,況且出身又下賤,自信有朝一日自己定能取代豆蔻在蘇公子心中的地位。屆時,不光不會辱沒了自己這豆腐西施的名號,說不定還有遇見同村人的一天,她現(xiàn)在只要想想那些人妒忌的臉,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蘇伯召哪知道她這些小九九,心里早就不耐煩她這些日的小動作了,打算一回京就將她隨便發(fā)配到哪個別府去做丫鬟,趕緊遠離自己和蔻兒的視線。不過這事還得瞞著蔻兒才行,那丫頭就這點不好,把誰當朋友就對誰掏心掏肺,也不管人家受不受著。照她這性子,早晚有一天要吃虧。
現(xiàn)下三人正乘著馬車一路往驛館去,不出意外的話,過了這片山,離京城就只剩下兩日路程了。
車廂里,豆蔻正一臉喜氣洋洋的掏出自己行李里的一眾零食玩具,細細分數(shù)著。她近幾日來最大的愛好就是靠數(shù)這些東西消磨時光。
“這是給師傅的,這是給有蘭的,這是給棣棠的,雖然她很兇……”,豆蔻抬頭想了想,又低下頭去,“這是給小櫻的,這個也是給小櫻的,這是給柳研司的,這也是給有蘭的……”
“蔻兒?!碧K伯召突然出聲打斷她。
“什么?”豆蔻頭也沒抬。
“你已經(jīng)反復(fù)數(shù)了幾日了,不覺厭煩嗎?”蘇伯召無奈的看著她。
“那你倒是說說我還能做些什么?整日就只坐在車中,真真是悶透了。我如今倒希望這馬車能出些什么故障,好讓……”未待豆蔻說完,馬車突然狠狠一陣搖晃,隨即停了下來。
“外面發(fā)生了何事?”蘇伯召掀開簾子問車夫。
“大人……馬車的輪子……突然壞了……”車夫唯唯諾諾回稟。
“我還希望天上能立刻下一場銀子雨……”豆蔻聽罷,趕忙雙手合十祈禱許愿。
蘇伯召聽見車廂內(nèi)豆蔻的碎碎念,一時忍俊不禁,回頭敲了一下她腦門,“下了銀子雨早將你砸死了,還有命活?快些下車,此地離驛站不遠,我們便走過去吧?!?p> “大人要走過去?”姜海月嚇的花容失色。昨日里剛下過雨,如今他們身處荒山野嶺,若下車走過去,自己新?lián)Q的衣裙豈不要被泥土弄臟了?
“只有翻過這座山才有人煙,我們總得過去叫人來修理馬車才是?!碧K伯召解釋道。
“那……”,姜海月咬緊下唇,“海月能否就呆在此處等大人回來,這山間泥濘,實在是……”
蘇伯召看了一眼她的裙子,頷首道,“是在下思慮不周了。蔻兒,不若就由我和車夫一同前往,你留在此處與姜姑娘作伴可好?”
豆蔻哪里肯錯過下車放風(fēng)的機會,立刻將頭搖成了一個撥浪鼓。
“大人還是帶上豆蔻姑娘吧,留下海月一人即可?!苯T聝?nèi)心也嫌棄豆蔻吵鬧,不愿她留下來陪自己。
“好吧?!碧K伯召點點頭,“那你且安心等在此處,我們很快就會派人過來的?!闭f罷,轉(zhuǎn)身與豆蔻車夫三人一同朝著山里走去。
蘇伯召此番下到江南調(diào)查稅銀一事收獲頗豐,當下手中正握著譚志杰許多證據(jù),只等回京呈給皇上。此地離京城不足兩日路程,想來正是譚志杰對自己下手的最后時機。帶上蔻兒翻山趕路雖然危險重重,可蘇伯召到底更不放心將豆蔻只身留在原地,唯恐譚志杰另派一隊人馬過去,殺人滅口。
有自己在旁,至少還能幫她爭取逃跑的機會。這丫頭一向惜命,輕功又不錯,想來全身而退沒有問題。思及此,蘇伯召不禁搖頭苦笑,自己如今倒是將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了。
正思索著,冷不防眼睛余光瞥見車夫手中似乎有小動作,只見他鬼鬼祟祟從懷中摸出一個亮閃閃的東西來,蘇伯召心下一驚,想也沒想先上前護住豆蔻。不料車夫掏出的卻是個哨子,他跳遠一步,用力將哨吹響,不等人反應(yīng)過來,便扔下了哨子飛速逃離了。
蘇伯召心知不妙,忙拉著豆蔻向前跑去??上Т藭r在山林中埋伏許久的刺客們早已跳了出來,一群人從四面八方將他二人團團圍住,每個人手中握著的長刀都閃著寒光。來者不善,這些人帶著勢必取他二人性命的架勢,看來一場惡戰(zhàn)是免不了的了。
蘇伯召見逃跑不得,對豆蔻道,“待會兒我引開他們,你先行離開這里,速去驛站喚人來此。”
“來了這么多人,若我走了你還有命活?”豆蔻啐了一口,擼起袖子就對那群殺手喊道,“今兒算你們倒霉,遇見了小爺這根硬骨頭,想要我的命,還要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來取了。”說罷,飛身躍起,主動朝著為首的刺客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