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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長風

第五十章 金佛淚

一斛長風 茄景 2417 2021-01-03 16:28:19

  月上中天,聚精會神講故事和聽故事的一仙一精一書才將將回過神來,好嘛,房子還沒找著,八卦倒是聽了一大堆。所幸元岐還算是個靠譜的,指引著漱棗便找著一個邊上的空房子,正是那搬走的李媒婆原先的住處。旁人覺得晦氣,便無人來侵占這房子,如今到便宜了漱棗。

  漱棗來人間之時便早早用仙術偽造了路引銀子等借了個假身份,如今也可正正當當?shù)馁I了這房子,再買間商鋪什么的好做營生。不過元岐修煉不到家,到底還是不能幻化人身,便只能漱棗日日來他樹下聽故事了。

  這又給了漱棗靈感,既日日要來,不妨就如同她遇著的那婆子一樣,賣些長香蠟燭,既不會惹人生疑又算得上是正經(jīng)營生。

  元岐自是說好,他先前還擔心著漱棗找了住處便要走,如今曉得她日日會過來,可不正是歡喜得不行。他這三五百年雖說都是一只精,到底也是沒養(yǎng)成個寡言的性子,可惜他就是想說,也沒人聽得著,肚子里頭藏著的陳年舊事可把他憋壞了。如今見著漱棗,真真恨不得一吐為快,收都收不住。

  漱棗雖說在天上的時候也是幫著月出仙人整理書籍,什么妖魔鬼怪,精怪奇談她也是看過不少。那些個生死相依,蕩氣回腸的曠世奇戀,她不敢說是記憶深刻,也能說是倒背如流。可元岐說的這些卻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之間的八卦摩擦。不像她先前看的那些故事,宛若蒙著白霧,而后從遠方隱隱約約傳來幾絲朦朧的香味,迷離又疏遠。而元岐講的故事卻是帶著煙火氣,就像紅塵中的小小塵埃,不用去注意,也不需去注意,它就自在地在角落里頭悄悄開花。

  那些故事俗氣得不行,不需配著一壺清茶,聽到精彩處,感嘆幾分,小飲一口。也不必搭上一條手絹,情到深處,感同身受,慌忙以絹掩面,以防淚濕衣襟。只要一盤花生米,時不時嚼上一口,故事愈俗,口中愈香。

  太俗氣了,識字的讀書人聽上一句都覺得有失禮法,又怎么會將其好好地寫在珍貴無比的紙上頭呢。于是這些小小的花便隨意開完,隨意凋落,組成了這真正的紅塵滾滾。

  元岐雖說受了讀書人多少年的叩拜,到底也是沒養(yǎng)成那般的性子,這些故事八卦完全可以毫無芥蒂地侃侃而談。漱棗也無識文斷字的清高,更是聽得津津有味。唯一有些別扭的便是那長風卷了,聽倒是極樂意聽,若說要寫到身上來,那便是抵死也不同意的。

  漱棗無法,便也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幻化成一老太太,帶著一籮筐長香蠟燭在樹下賣,順便和元岐嘮嘮嗑。她前幾年還不是漫無目的的找,何處不曾去過,到底一個也不曾尋到。如今她就打算賴這兒了,說好聽點是緣分自會尋來,這說實話就是,累了,不想動彈了。這般懶懶散散的也過了一年,科考早早結束了,新進的進士舉人也都走馬上任了。

  今日,漱棗老太太正挎著籃子在樹邊上曬太陽呢,元岐早就將他的存貨給倒完了,如今正勤勤懇懇修煉,想著早日化成人形,好同漱棗一般,去四處游歷一番。

  科考年過,漱棗這的生意就慘淡了不少,平日里頭也少有人再過來拜拜了。漱棗曬著太陽,實在是暖和極了,忍不住閉上眼,打起了盹?;秀遍g被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吵醒了。

  一中年男子,衣衫襤褸,胡子拉碴,漱棗乍一看還以為是東街那來的乞丐。那男子跪在樹前,低頭哭訴,并未注意到一旁打盹的漱棗。

  他這一哭,不僅驚醒了漱棗,便是連認真修煉的元岐也驚了。從他文縐縐地哭訴中,漱棗才曉得他不是個乞丐,畢竟沒有哪家乞丐哭號還帶著平仄對應的。也正是從他的哭訴中,漱棗才曉得這中年人本是上次進京趕考的學子,已經(jīng)考了許多次,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將還算富裕的家底硬生生拖成了赤貧。本來打算考完此次便放棄不考了,認命當個教書先生補貼家用。結果此次竟一口氣過了縣試州試,竟有資格進京參加春試了。這可不得了,真真拼上了家底又借了不少錢才將他送上了京,盼著他一舉成名。

  奈何他的好運到此為止了,先不說春試人才濟濟,落榜也是意料之中。落榜后又接到家信,家中父親干活時發(fā)生了意外,救治不及,已經(jīng)去世了。而他接到這信時已過去了整整一月。他著急忙慌地往家里頭趕,本來錢就不夠,在路上還遇著偷子,偷去了全部身家。想他堂堂讀書人,失了銀錢路引,一路靠著乞討才進了城。如今他在此處,人生地不熟又無處可去,憑著記憶才來到這——他先前來拜過的地方。想著當時的意氣風發(fā),看著今日的蓬頭垢面,他實在是悲從中來,再忍不下去了。

  漱棗同元岐聽著他的哭訴,心中也實在不是滋味。他們?nèi)杖沾诖颂?,見著的都是意氣風發(fā)信心滿滿的年輕人,感受到的都是要一展宏圖的朝氣蓬勃。又哪里會去想,這失敗后頭的苦楚與艱辛。

  漱棗看不下去,將自個隨身帶的銀子都給了那人,那男子抬頭發(fā)現(xiàn)漱棗時還有些被人發(fā)現(xiàn)地羞澀與閃躲。后見著漱棗給他銀錢,卻是愣住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漱棗看著他,佝僂的背影,蒼老的布滿皺紋的臉,頭發(fā)上黑白交錯,臟影斑駁。她看著他,再不能同那些意氣風發(fā)赴京趕考的少年郎聯(lián)系在一起了,只覺得他和元岐說的故事中的那些為生計奔波的賣炊餅的,賣糖人的,捕魚的才更相像。

  那男子最終還是接過漱棗的銀錢,一個勁的說著感謝。盡管漱棗說了不用還了,他到底還是良心難安,翻遍全身,才翻出一個小小的晶瑩剔透的白珠子。

  “某所有銀錢都放在包袱里頭被那賊人偷了去,只這珠子乃家傳之物,故隨身佩戴,到底是留了下來。”那人看著好容易翻出來的珠子說完這一句,似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某本打算將這珠子當了好做盤纏,奈何去了幾家當鋪,皆言這珠子看不出是個什么材質(zhì),卻也并不出色,到底也不肯出多少錢。某無法,才留到如今?!?p>  他雖說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卻認真將珠子遞給漱棗。

  “這位阿婆于某之恩,某生死難報。奈何某如今實在一無所有,只將這珠子贈與阿婆,愿其佑您長命百歲,身體安康?!?p>  漱棗也是無可無不可的接了這珠子,便讓那人趕緊趕路回鄉(xiāng)了。

  那人走了之后,漱棗同元岐倒是好好研究了一番這個珠子。說普通倒也普通,不過比旁的更剔透了些,說奇怪倒也奇怪,便是漱棗用了仙術也不曾認出這珠子的材質(zhì)。

  漱棗想著自個和元岐倒是見識不多,那長風卷可比他們見識廣,不妨問問它去。便把書卷拿了出來,將珠子放在封面上,正要開口問。

  那珠子竟變成一滴水,將書卷浸濕了小小一塊。

  《長風卷二·金佛淚啟》

  

茄景

我胡漢三又回來啦,我活過那兩個月了555555   下一個故事要開始嘍,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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