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念之差
滄州城內(nèi)。
不比其他地方的江湖勢力明爭暗斗,此處卻在皇權的掌控之內(nèi),更有不少官兵把守。
朝廷向來不多參與武林之事,武林各方亦避免與官方產(chǎn)生摩擦。
也因如此,此地百姓大多安居樂業(yè),商貿(mào)發(fā)展不輸揚州一帶。
有一姓李名貴的商人,將丹藥生意做大之后,已在朝中買得一官半爵。
因此,旁人多稱其為李員外。
昨日一場大雨剛過。
今日已是艷陽高照。
滄州北門,卻忽然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來者騎馬疾奔,轉(zhuǎn)眼已來到員外府前。
上方黑底金框,另書有“李府”二字的牌匾。
看著眼前華麗榮貴的府邸,段天揚不免有些無措。
萬一如今的李貴沉浸于金錢地位之中,不再承認當初的救命之恩,不肯出藥相助,那該如何是好?
自己是否應該強取?
只是,報恩與否,僅是道義層面的事。
自己如若濫用武力,強人所難,豈不又違背了師傅平日的訓導。
那與山中強盜又有何分別?
實在是矛盾。
再退一步,萬一對方根本沒有定元丹,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段天揚苦思一番,終究下定決心,準備先找李貴問問。
縱使其手頭沒有丹藥,李貴長期經(jīng)商,一定也結交不少賣丹之人。
看在師傅的面子,他或許會幫忙探問。
剛要進門,一旁兩位門衛(wèi)出手攔道:“何人擅闖員外府?”
段天揚收斂原先的情緒,平靜道:“在下段天揚,請兩位幫忙通報李員外,就說雷崇明的弟子有急事來訪。”
“好,你稍等?!?p> 一人轉(zhuǎn)身進了李府,留下段天揚在門外焦急等待。
少頃,只見一位衣冠楚楚,絡腮胡須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
此人應該就是李貴。
一看段天揚站在門外,李貴立刻迎上,上下打量地同時,稱贊道:“不愧是雷大俠的徒弟,果然英俊瀟灑,氣勢不凡?!?p> 旋即,他又好奇道:“我與雷大俠已多年不見,他何不親自來與我一敘?”
段天揚見他毫無架子,當即也松了半口氣。
急忙抱拳彎腰,恭敬道:“師傅傷情正危,還請李員外出手相助!”
李貴一聽,吃驚不小,連忙拉著段天揚往府內(nèi)走,同時問道:
“雷大俠他實力高超,二十年前便能以一敵十,從山賊手中救下我,聽說后來又從其師傅手中繼承門派,怎么會這樣?”
段天揚連忙將敵人攻襲之事道來。
李員外聽得神鐵宗的名字,神情便有些糾結。
他明說道:“神鐵宗乃是中原一大派,實力雄厚,在江湖上名聲頗盛。我如今又已是朝廷體制內(nèi)的人,難以幫你們出頭啊?!?p> 原來,李貴誤以為段天揚此番前來,是想借他的力量報復神鐵宗。
段天揚連忙解釋道:
“李員外,你誤會了,如今我只想討得一顆定元丹,穩(wěn)住師傅的傷勢?!?p> “嘶~定元丹,這可是相當珍貴的丹藥啊...”
聽他這么說,段天揚頓感有了希望,眼神都亮了起來。
“如果員外有的話,不論什么代價我都可以付出,只要能救治師傅即可?!?p> “我手下的確有一顆...
也罷,雷大俠當年救我一命,所謂救命之恩大于天,于情于理我都該報答此恩。
不需你任何金銀,我自會相贈。
只是那顆丹藥并不在此處庫房,而在我手下的一間丹藥閣中。
我會立刻差人去取,還請你于府中稍息半日?!?p> 李貴下定決心,立刻回身要去取藥。
“多謝員外好意,但段某乃是江湖中人,為避免給員外添麻煩,還是在外頭等好了?!?p> 說罷,段天揚不再打擾,立刻轉(zhuǎn)身出了李府。
他此時總算松了一口氣,心中積郁的悲憤自責也減弱不少。
都說商人重利,想不到李員外卻如此深明大義。
看來,師傅當初果然沒有救錯人。
而后者時常提起的“有情有義”四個字,段天揚今日也算切身感受到了
江湖紛亂。
人心不古。
但依舊是得道者多助。
......
李員外正要穿過走廊,前往庫房,忽然有一人將之攔下。
正是他剛剛年滿二十,卻在生意場上大放光彩的兒子,李景耀。
此子天生一副經(jīng)商頭腦。
十歲便被滄州知府夸為神童,十六歲已可替父分擔生意之事,如今更接下了近半的家業(yè)。
“耀兒,你有什么事嗎?為父現(xiàn)在正忙著差人取藥呢。”
“爹,孩兒剛才在一旁已聽得了大概,知道您要去取定元丹?!?p> “既然如此,那你親自去幫為父取來吧?!?p> “孩兒認為,此事還需三思?!?p> 李貴吃驚道:“什么?莫非你認為爹應該對當年的救命恩人見死不救嗎?”
李景耀卻把玩著手中折扇,輕聲道:“爹,話不能這么說。
定元丹乃是珍稀丹藥,去年有人出萬兩黃金,您都不肯賣,如今就這么拱手相送?”
李貴指責道:“混賬,那是我的救命恩人,能比嗎?再說沒有雷大俠搭救,可能就沒有你的出生。”
“爹,當年他或許只是隨手一救,亦沒有什么損失。
況且雷云宗與滄州并非天涯海角,二十年來,他與您卻再無多少交集。
記得五年前您曾寄信與他,邀請其參加您的五十大壽,可他不也擺譜沒來么?”
李貴一時語塞,氣勢也減弱了幾分。
“或許是因為他身為江湖中人,不便與我們多往來。”
“依我看,那雷大俠怕是自命清高,不屑與我們這些唯利是圖的官商之道接觸?!?p> “胡說,雷大俠不像這般人...”
“爹,那我換個角度。
如今雷崇明惹上的,是大名鼎鼎的神鐵宗,其實力豈是我們可以觸逆的?
你我若是相助雷云宗,不就等于向武林中人宣告,您和神鐵宗為敵?
到時候?qū)Ψ剿闫鹳~來,只怕朝廷也不愿多管我們。
一步之差,萬一惹得家門不幸,爹您可就后悔莫及了。”
親兒一番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李貴頓時猶豫起來,吞吞吐吐道:“可真要見死不救,以后傳出去,豈不是被別人看不起?”
“爹,你我又非江湖中人,這幫匹夫再看得起,也不能助您加官進爵。
況且,以您的經(jīng)商頭腦再想想看。
定元丹并非仙丹妙藥,就算相贈于雷崇明,也可能只是幫他保留一條殘命。雷云宗沒有高手坐鎮(zhèn),終究還是難逃落魄的命運。
你今日贈藥之舉,結下的是雷云宗這般弱友。得到的卻是神鐵宗這樣的強敵。
不值啊。
不智啊。”
李貴被兒子一番巧言說的舉棋不定,原本被所謂恩義掩飾的商人本色又浮上心頭。
的確,雷云宗在冀北尚沒有獨大的實力。
放眼神州武林,更無法與神鐵宗相比。
一時的壯舉,自己雖心安理得,只怕?lián)Q不來什么實質(zhì)性的好處,反而留下后患。
到時候更可能卷進江湖紛爭,連累偌大家業(yè)和一家老小。
一個商人,終究不愿意做虧本的買賣。
“那依我兒所看,應該如何?”
“孩兒以為,應該這樣...”
李景耀早已盤算好了一切,當即附耳低語一陣。
隨后,他站定笑道:“如此一來,便是化危為安,化弊為利的妙計?!?p> 李貴捋著胡須糾結良久,終于狠心拔下一根。
“好吧,就按你說的辦?!?p> ......
一炷香后。
一匹快馬突然離開李府,自滄州西門奔出。
不出五里,路邊草叢跳出一人,當即一掌轟于馬蹄之下。
馬翻之際,馬背上的人亦摔得當場昏厥。
段天揚從那人身上搜出一封密信,打開一看,內(nèi)容正是李貴暗中通知鐵無疆來此。
果然如他所料:
馬匹晚出,事必有變。
段天揚冷笑一聲,目光頓時冷若冰霜,原本壓抑的殺氣驟然飆升不止。
右手一握,磅礴內(nèi)勁已將信件捏得粉碎。
“這就是所謂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