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如同荒所說的,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
忠太在院子里收拾漁網(wǎng),準備出海,盡管趙清歌一再表示去京都的所有花費都有他來支付,但是老實的漁民還是覺得在去之前多做準備比較好。
小船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趙清歌看著蔚藍色的萬頃長空,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壓抑了幾分。
琢磨了很久沒有頭緒,趙清歌只能歸結為偶爾的心緒來潮,雖然不安,也只能放在一邊,想著待會還是得到村子里面走一走,瞎貓撞撞死耗子。
荒站在礁石上,亮晶晶的瞳孔中是天上浮云的倒影,雖然天上空無一物,但是他知道有些人在那。
他們站在比云更高的地方,居高臨下,冷漠的像是一尊尊雕塑。
他是知天命之人,在他眼中,萬事萬物運行皆有定律,就像是天上的星軌。其實一開始沒有人會料到他會同意這種賭局。
人的無知,人的貪婪,人的喜新厭舊,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樣。
沒有人覺得他可以改變人類,一開始他們嘲笑的是那條蛇,嘲笑他竟然試圖算計一個維護天命運行的神明。但是大笑的眾神里,蛇神和他默默對視,他知道他的目的,他算計到了他為了達成自己的野望,會放任他達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在眾神的驚愕中,他答應了。蛇神微笑著鼓掌,轉身離去,從頭到尾,高傲的蛇神都沒有看一眼人間戲子般的眾神。
端坐神位的早已腐朽,看笑話一般看著求變的同伴。
只是現(xiàn)在他好像失敗了,時間的長河中,有無數(shù)被不甘心的神明,妖怪,乃至于人類濺起的水花,他在岸上行走,衣角從未沾水。
他慢悠悠的從礁石上爬下來,走向村口。
趙清歌自然不知道這些,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凡人,也就是攤上了淚,要是換個系統(tǒng),就算是最咸魚的系統(tǒng),也會因為實在是沒有裝逼的欲望,而被系統(tǒng)吸成人干。
村子里的人都問了一遍,受益于大人物這層偽裝以及昨天的打賞,村子里的人都很樂意回答,然而問了一圈,除了知道幾個家喻戶曉的怪談以外,趙清歌一無所獲,甚至于因為他不像昨天那樣打賞,后面幾個回答問題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開始逐漸惡劣。
趙清歌真的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想著荒動手的時候,還是手下留點情吧。
“宿主,現(xiàn)在任務正式開始進入一天的倒計時?!?p> 淚的聲音突然響起,趙清歌愣了一下,怎么就突然倒計時了?
早晨忠太出海時心底的不安又翻了上來,他突然想起任務開始時淚的介紹。
‘日本傳說中,每當下雨時,海邊村莊里的人們,總能在橋上看見一個哭泣的女人。人們說,那是出海時,溺亡在海里的漁民的妻子,她們在等待著她們的丈夫回家?!?p> 巨大的惶恐涌上心頭,趙清歌連滾帶爬的一路跑向海邊。
他站在海邊,看著依舊風平浪靜的大海,橙紅的太陽掛在天上,近海的海面如同天空一樣蔚藍。
“還好,還好,一天呢!”趙清歌癱坐在海灘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不敢想萬一真的起了風暴,那艘小船能不能承受兩個人的生命之重。
“宿主,你們人類真的總是這樣樂觀嗎?”淚的聲音依舊冰冷,她話語中隱藏的信息更讓趙清歌心底發(fā)涼。
“淚,可以共享視野嗎?”趙清歌聲音都在顫抖,他勉強支撐著站起來,雙腿劇烈的打著擺子,像是個雙腿骨折的康復患者。
“放開觀察權限?!?p> 趙清歌極目遠眺,陡然間睚眥欲裂。
在燦爛熾烈的陽光中,有一團接天蔽日的磅礴陰影,陰影中藏著一頭體型無比巨大的妖怪,如龍似蛇的怨念從它身上滲出,在天地間肆虐,蒼穹間熾烈炫目的閃電怒劈而下,龍蛇一般的怨念一頭迎上,相撞的一瞬間天地失色,它的身邊風雨大作,每一道龍蛇般的怨氣掃過海面,便卷起百丈高的海浪。
更讓趙清歌心膽巨顫的是,那只妖怪,在靠近。
然而以凡人的視角,什么也看不見,看不到那巨大的怪物,看不到那山岳一般的死者怨念,看不到貫通天地的熾白色閃電,也看不到快要逼近的死亡。
身后的村民之前還在討論,討論今天這種風和日麗的日子,出海的人會有多少收獲。
“你看到啦!”小男孩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語氣平靜。
趙清歌扭頭看向他,燦爛的星辰化作神龍圍繞在荒的身邊,他的眼睛也是星辰,玄奧莫測的星圖在他的眼中生滅,像是海水中濺起了一朵水花。
借著淚的能力,做了二十年凡人的趙清歌第一次見到一位神明該有的樣子,虛弱的風神根本不能與其相提并論,神明的威嚴從荒身上的每一處灑落,他就站在你的面前,卻像是站在云上的高空,虛無縹緲居高臨下。
“你干的?”趙清歌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指著那巨大妖怪的方向。
荒的臉上很淡然,“這種玩意兒不符合我的審美?!?p> “不符合你就去弄死它啊!”趙清歌想著荒要出手的話,應該還能回來幾個。
“為什么?”荒呵笑一聲,臉上的輕蔑展露無疑,“這種省了我時間精力的東西我為什么要弄死它?!?p> 趙清歌啞然,是了沒錯,眼前的家伙也是要掀起洪水的主,對了,現(xiàn)在是海邊,應該叫海嘯。
他整個人快要瘋了,事情的發(fā)展在一個猝不及防的時候突然就開始放飛自我了,他一個凡人怎么敢參與到這等動輒神明的事情中去。
這種體型的妖怪,也就是他得到的是一滴眼淚,要是他得到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短棒或者眼鏡,他還不得喊聲“滴加”啊。
看著荒無動于衷,趙清歌沉默了一會,嘆了一口氣,開始挪動步子。
“你要去哪?”荒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問道。
“找船。”趙清歌開始跑,步子越來越大。
荒看著趙清歌悶著頭跑步的樣子,嘴角輕輕勾起。
村子的山崖上,腥臭的瘴氣彌漫不散,粉色長發(fā)的神明站在山崖上,身后的風龍在不斷的低聲嘶吼。
瘴氣中有陣陣蝙蝠般的怪笑聲傳來。
“看到了嗎?”海妖的笑聲越發(fā)張狂,“這種等級的妖怪,哪怕是我,哪怕是我都在害怕?!?p> 一目連看著海面上逐漸濃郁的死者怨念,以及那座海上的山,面色無喜無悲。
海妖還在大笑,介紹著他的大計劃,“那個被貶下來的的家伙不是神明嗎?為了保護這群人類,他一定會出手,為了防止誤傷,他們的戰(zhàn)場會很遠很遠,到了那個時候、、”
“到了那個時候,你會掀起海嘯,借口是我的復仇,以此來掩蓋是你吃光了那個村子的事實是嗎?”一目連替他直接說完。
“對!沒錯,到時候誰都不知道這事是我做的?!焙Q烈獾男χ?,灰色瘴氣隨著他的笑聲一陣陣的波動。
“你敢算計他?”一目連不知道是誰給這個海妖的勇氣去算計一位神明。
灰色的瘴氣圍著一目連轉了一圈,海妖有些尖銳的聲音從中傳出來,“我不僅敢算計他,我還知道那個村子的意義,我甚至知道他是誰。”
瘴氣陡然間散開,從中走出一個灰色的一目連,灰色的一目連表情夸張,“哈哈哈哈哈,神明啊,這就是神明啊。你知道嗎?他來見我時,甚至不敢露面,卻還要裹著一層金光。”
海妖瘴氣化作的一目連神情癲狂,訴說著那個神明的藏頭露尾,卻又在一瞬間安靜下來,悲哀的神色充斥著整張臉。
“明明是一樣的,為什么我就是妖呢?”
他低聲嘟囔著,聲音越來越低,神色越來越悲傷。
一目連靜靜的看著海妖,依舊是無喜無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