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些視頻下的種種評論，看上去一大堆，實則總結(jié)下來只有兩個意思——
第一，批評視頻的原標題夸大對戚堯的稱贊，名不符實；
第二，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戚堯的性別上，認定作為女老生的戚堯是性別錯亂，根本是個變態(tài)。
這么多人的想法，似乎也過于整齊劃一了些……
意識到這樣的真相，江寧徹底沉默了，這樣的突發(fā)事件，倒更像是有人刻意為之，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攻擊戚堯。
你不是想幫忙嗎？你不是想幫戚堯大火嗎？我偏偏不讓你如愿！
我替你把戚堯送上輿論的風口浪尖，但就是要抹黑她，就是要讓她備受爭議，徹底掐滅她大火的可能性！
想通了這些，江寧和東子簡直不寒而栗。
江寧再一次想到了那次和戚堯在烤肉店吃飯時，他模模糊糊的那個想法——有人想要先后針對爆笑匯和坤伶社……
那時候他的想法還不算非常成熟，只是覺得有這種可能，現(xiàn)在看來，是非常有可能。
只是，那個時候的江寧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背后的人會有如此大的能量……
又是長久的沉默。
還是東子率先開口：“我覺得，能干出這種事的人，肯定不會讓你輕易抓到把柄。還是先想想，該怎么跟戚堯和雅欣解釋吧……”
一語點醒夢中人。
雖然這樣的結(jié)果不是江寧一手造成的，可如果他從沒把戚堯的視頻傳到網(wǎng)上，總也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結(jié)果，就算沒有直接錯誤，間接錯誤總是沒辦法推脫的。
意識到自己再次辦錯了事情，江寧心底的自責蹭蹭蹭暴漲，前思后想還是覺得沒法藏著，主動去坤伶社找戚堯承認錯誤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江寧堅信，從家里到坤伶社，一定是他這輩子走過最最遙遠的一段距離。
戚堯今天唱的是下午場，等到江寧和東子終于忐忑著走進坤伶社后臺時，戚堯剛巧從臺上結(jié)束戲目回來。
幾天沒見，戚堯一眼就看出兩人狀態(tài)不對。
“這是怎么了？”戚堯說著，視線落在江寧拼命攥緊的拳頭上。
“嗯……”江寧嗯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場，扭頭皺眉看著東子，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又沒了言語。
戚堯無語：“那想好了再說吧……”
說話間就要去碰手機，潘雅欣趕忙小跑過去，直接按住戚堯的手。
“那個……”潘雅欣笑的要多做作就有多做作，“親愛的，我剛才……在網(wǎng)上找到一家評價特別高的店，我們這就去嘗嘗吧？”
戚堯狐疑著用力抽回手：“這才幾點就吃飯？”說著又要去看電話。
潘雅欣慌忙提聲：“別動！”
戚堯嚇了一跳，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潘雅欣實在不會撒謊，轉(zhuǎn)頭看著江寧和東子擠眉弄眼，想要尋求幫助。
興許是幾人的目標完全一致，江寧竟然在第一時間想明白了潘雅欣反常行為背后的真正原因——
這孩子十有八九是已經(jīng)看到網(wǎng)上那些評論了……
遲早都是要坦白的，況且戚堯也絕對有這個知情權(quán)。
江寧這么想著，索性直接把心一橫，委屈巴巴承認錯誤：“戚堯，我知道錯了！”
一室沉默。
三小只不敢說話，老老實實待在一邊，眼巴巴看著戚堯看了十分鐘的視頻，翻了十分鐘的評論，臉上依舊不晴不雨，沒多大動靜。
就像是完全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如果戚堯生氣，發(fā)瘋，大發(fā)雷霆，興許還正常一點，哪怕是她責怪江寧自作主張，甚至狠狠抽他兩巴掌，江寧心里都能好受那么一點。
可這會兒怎么看她怎么風平浪靜，江寧這心里怦怦亂跳，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戚堯放下手機，抬起眼睛和江寧對視了好一會兒，到底也沒變了臉色發(fā)脾氣，反倒是輕輕笑笑：
“你們兩個真的以為，我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辦法嗎？”
這倒是件從沒想過的事情。江寧和東子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覷。
戚堯垂下眼簾：“什么時間我倒是忘了，只是很久以前我就試過拍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希望能用這樣的方式讓人們多去關(guān)注我們坤伶社。可惜，網(wǎng)上絕大多數(shù)人對京劇沒有興趣，他們感興趣的，或者說只是愿意去關(guān)注去獵奇的，只是我的性別。女老生，的確沒有多少吧……”
她苦笑一聲：“所以后來，也就放棄了。你們也是好心，我沒有理由怪你們，只是……”只是真的有人想要對付我，還是對付坤伶社？
江寧忍不住關(guān)切：“只是什么？”
戚堯搖搖頭，說：“你們在這么做的時候，也不會想到結(jié)局是這樣，這不是你們的錯。更何況別人說我，也只是因為不了解我，更不了解京劇，我同樣沒有理由怪他們?！?p> 沒人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一段不算長久的沉默過后，潘雅欣主動轉(zhuǎn)移走話題：
“好了好了，還是去吃飯吧！”
戚堯點頭笑笑：“一起吧！”
當然不可能有人吃得格外香甜。
江寧只覺得自己從始至終處于一種迷迷糊糊的狀態(tài)，等到再次清醒過來，已經(jīng)回到了東子的家里。
戚堯怪不怪他是一碼事，他能不能原諒自己又是另外一碼事。
江寧咬牙切齒，反反復復翻看網(wǎng)上那些視頻和評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甘心。
他不相信自己每一次的好心都會變成壞事，總覺得這不應該是事情的最終結(jié)局。
——上面的叫什么小姐姐？但凡長得好看的小姐姐，會出來跟男人搶飯吃？女人扮男人，能好看到哪里？都不知道多丑！
——姑娘家家的唱什么男角，簡直辣眼睛！
——不敢以真實面目示人嗎？臉都不敢露，是不是真的很丑？
越看下去，江寧的拳頭攥得越緊，他實在是想不通，這些人怎么就可以這么的惡毒？
說戚堯不知道有多丑，你們難道是親眼看見了嗎？你們是真的不了解什么叫做驚鴻一瞥嗎？
再說，關(guān)注京劇演員，難道不是應該關(guān)注人家的功底嗎？為什么要忽略重點，關(guān)注人家的性別和長相？
等等……
江寧愣了愣。
性別，和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