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攸寧扭過頭來,看著嬴不器,本就青黑的臉上露出一絲邪笑,眼角的傷疤顯露出一種特別的猙獰。
片刻之間,他元嬰的威壓施展出來,帶著浩大的氣息,身體便如同炮彈一樣,突然急速直沖過來。
“只是讓你們明白一下,這個世界的殘酷規(guī)則。”
在嬴不器眨眼階段,楚攸寧瞬息間已經(jīng)來到了他身邊。
他毫無憐惜之意,左右兩手分別向側(cè)方扇去,幾乎同時地對白鳥舞和嬴不器打了兩個耳光。只是這個耳光并非打在臉上,而是分別打在兩人的左肩和右肩。
嬴不器仿佛感到,被夾雜著金刃的海浪側(cè)面襲來,卷起自己,然后狠狠地往側(cè)方摔去。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在失去意識的階段,他隱約進入了夢中,再次見到了寒冰髓上的那個白衣女孩,但是依然沒有正臉。
只看見白衣女孩幽幽走過的背影,一若仙子,一若幽靈。他隱隱感到身體再次被白衣女孩附著,隨著附身,意識也在恢復(fù)。
也不知過了多久,嬴不器才悠悠醒來。
醒來時,他看到楚攸寧回到了平常那副死板的黑炭臉形象,坐在嬴不器斜對面的椅子上。
“咦……第一個醒過來的竟然是你,沒想到你的抗打擊能力不錯嘛?!背鼘幱挠牡卣f道,臉上不再有剛才的邪笑,而是一副漠然。
“剛才是……?”嬴不器疑惑地問道。
“你去打盆涼水,澆在他們頭上,等他們清醒了我再和你們說?!?p> 嬴不器聽楚攸寧的話,找了一盆涼水,逐一澆在昏闕的幾個人頭上,奧爾托倫斯,比莫干和翼歸辰先后掙扎著醒來。
面對白鳥舞的時候,嬴不器覺得對這樣一個女孩子潑冷水于心不忍,便用手沾了涼水,使勁拍了拍白鳥舞的臉頰,好不容易才讓白鳥舞醒來。
課堂的氣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眾人仿佛剛剛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經(jīng)歷了一次須臾之間的生死關(guān)口。仍然被剛才楚攸寧的氣勢和力量所懾,大家都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等著楚攸寧說話。
楚攸寧看著大家,再次嚴肅地說道:“修行分為四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也就是真元未開,靈竅未通,即是凡人階段,你們的領(lǐng)民即是如此?!?p> “第二階段,則是煉氣-筑基-結(jié)丹,打通周圍真元力脈,凝結(jié)成十二道臺,與紫薇星辰相映,以天地靈氣重塑身體精魄,即是修士階段。”
“第三階段,則是元嬰階段,又分初期、中期、后期三大階段,此階段也是我現(xiàn)在所在的階段,稱為仙人,飛天遁地,以吞吐靈氣為生,不再依賴食物?!?p> “第四階段,則是化神境界,破碎虛空,飛升天際,為我輩所向往?!?p> 楚攸寧黑炭般的臉,配合剛才的力量威壓,使得他此時說出的這番話,如同重錘一般,擊在眾人心上。
“剛才的攻擊,只是想告訴你們,凡、修、仙、神四大階段,凡修有隔,修仙相異,就連仙神也不能比儕。每一個階段,看另外一個階段,都已經(jīng)不再算是同類?!?p> “如果友好相處,看似大家可以其樂融融,但實際上生死只在別人一念之間?!?p> “如果我剛才想讓你們死,輕松之極。雖不至于像踩死一只螞蟻,但在生死關(guān)頭,你們于我,無非貓狗而已?!?p> 如果沒有剛才一番電光火石的攻擊,眾人可能還會對這番話嬉笑怒罵討論一番,但此時回想起來,無人無不面面相覷,沉默不語。
他們實在不知道能夠如何反駁,就像剛才一樣,當(dāng)楚攸寧動了一絲殺意,并且付諸了一絲行動,眾人無不在眨眼間幾乎身死,毫無反抗之力。
“可能這話說得難聽,如果你們看到一只兔子可憐,你們會喂它吃的;看到一只兔子可愛,會抱著她親親;甚至在地震之時,如果你們富有感情,也會帶著兔子避難……”
“但是換作另外一個人,看到這只兔子,如果他起了任何邪念,哪怕只是偶然的一瞬間,這只兔子可能就會變成裹腹的食物而已。”
“我想說的是……你們要認清自己,在我面前,你們就是那只兔子,而回到領(lǐng)地,你們的領(lǐng)民就是你們的一群兔子。”
“你們可以善待兔子,但你們要知道,你們是修士,你們的目標是成為仙人,而非成為兔子的領(lǐng)袖?!?p> “必要時,兔子的生死……與你無關(guān)。”
這番話講出來,眾人便深深體會到這最后一堂思想品德課的道理,竟是這般殘酷現(xiàn)實。
“你們來到昆玨山修行一個月,明日上完最后一趟劍術(shù)課,便結(jié)束了與我們老師的緣分。下次相見,就是考核之時?!?p> “不要忘記我之前說的,你們會面臨一群比你們修為時間更長、甚至長得多的惡狼,為了活下去而競爭。過去的日子,如果你們心中還有一絲輕松愜意,請你們在此打消掉?!?p> “回去之后,也希望你們管理好你們的領(lǐng)地,保證必要的資源。但不要花太多心思,在不和你們屬于一個層次的兔子上面?!?p> “記住,為了活下去,沒有什么是可恥的?!?p> “好了,這就是我的最后一堂課。你們還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人提問。
在楚攸寧的積威之下,竟是無人敢說話。
誰知道一旦說話,會不會就像剛剛矮人比莫干的那句“不認同”一樣,瞬間招致殺身之禍。鬼門關(guān)上走一回,沒有人想再體會一次被擊打昏厥的體驗了。
看到眾人這個樣子,楚攸寧倒是習(xí)以為常,他難得地笑了一句。
他隨口道:“沒有關(guān)系的,如果你們還有問題,可以說出來,反正課程結(jié)束了,我不會再對你們做什么的……難道我會因為兔子一句話惹我不快,就殺掉它嗎?”
楚攸寧這悠悠平淡的一句話,再次毫不遮掩地傳遞著他想傳遞的信號:仙凡有隔,并且并不只是仙凡有隔,修行之路上的每個大階段都仿佛天塹一般。
如果沒有脫離凡人的覺悟,終究只能成為凡人的強者、甚至領(lǐng)袖,卻不可能邁入修士。這個道理,極為殘忍,但卻頗為真實。
這時候,嬴不器站了起來。他剛剛從昏厥中蘇醒,受擊的左肩仍然有些扭曲。
但是他看著楚攸寧,毅然說道:“我認為您說的有道理,但我仍然堅持,眾生平等。各個種族,無論是兔子還是人,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在某種意義上,都是平等的?!?p> 楚攸寧剛想說什么,嬴不器卻自顧自地說下去,堅定地看著他:“我也說不出來什么額外的大道理,我也說不上怎樣叫做平等,但我小時候很窮,很苦,沒有尊嚴,毫不體面?!?p> “即便我現(xiàn)在成為了修士,看上去踏上了修仙修神的光明大道,但我仍然不會厭惡過去那個很窮很苦的自己,也不會把和我類似環(huán)境出身的人,當(dāng)做螻蟻一般。我做不到?!?p> “所以感謝您的教誨,我能體會修仙的殘酷,但我也會證明,即便信仰眾生平等,也可以修行前行。請給我時間,希望等我也成為元嬰之時,可以再和您探討這個問題?!?p> 說話時,嬴不器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楚攸寧點點頭,意外地沒有反駁,只是笑道:“有想法的少年。好的,希望你可以證明給我看?!?p> 這時候,翼歸辰也站了起來,附和道:“雖然我不能完全理解嬴不器所說的,但我也不完全相信楚攸寧老師您說的。我覺得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但是道理終歸是道理,終究不是實踐和實際。”
“我只想修行,變強,至于是否仙凡有隔,是否眾生平等,在我看來都是枝節(jié)上的事情。我能夠體會這條路上的殘酷與艱難,我想,這堂課還是給了我很多收獲?!?p> “好的……很好!”楚攸寧笑起來,仿佛又有一種邪笑的味道,帶著一絲說不清楚是欣賞還是嘲諷。
“每五年一次的授課,在最后的提問階段,從來沒有人提問過。今天的你們兩個,是唯二的例外?!?p> “在經(jīng)受了死里逃生之后,還有膽子能夠表達出你們不同的想法。我不管你們說的是什么,說實話我也沒怎么認真聽,但你們這種氣魄,不錯!”
“我只期待著五年后的領(lǐng)主大比再看到你們,你們好好修行,別在那之前死了哦?!?p> 這是楚攸寧離開課堂說的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