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懷疑白墮,那是假的。
如果沒發(fā)生今天的事,碧沉自然是相信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姐姐,可是今天白墮的種種表現(xiàn),卻讓她不得不起疑。
不然她剛剛也不會用銀針封住白墮的穴道。
她看向白墮,白墮正替子宓整理儀容。子宓傷得很重,眼睛時而睜時而閉,大概離死也不遠了。
白墮手上還拿著火折子,火光搖曳下,她的臉顯得有些陰森凄涼。
聽了殷嘲的話,她下意識地握緊了火折子。
白墮深深地看了一眼子宓,猛然轉(zhuǎn)頭,朱唇輕啟,說得話卻是那么歇斯底里:“對,三云勾月,哈哈哈!曾經(jīng)的云液和月團?!?p> 話罷又惡狠狠地看向靜立著的碧沉,吼道:“你知道嗎碧沉,我恨你,我恨你!”
白墮手中的三云勾月刀對著他們遙遙一指,聲音尖細沙啞,碧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
白墮在她眼里從來都是從容的。
碧沉有些不敢置信地退后一步。
“我恨你為什么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照顧!為什么所有的罪卻要我來扛!”
“你知道天華帝那是個什么變態(tài)嗎!你知道做他皇妃我付出了什么嗎?同樣是殺手,同樣是樂姬,為什么你可以留在一個尊重你的將軍身旁!而我卻要被派到那個變態(tài)身邊!他們偏心!殷嘲!你偏心!”
白墮猛的站起來,手中的三云勾月刀劃向氣定神閑站在一旁的殷嘲。
碧沉冷眼看著,殷嘲一動不動,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待三云勾月刀已經(jīng)到了眼前,才抬手一握。
碧沉只覺得眼前一花,殷嘲就已經(jīng)抓住了白墮的手腕。
好強的內(nèi)力!
碧沉暗暗想著,這殷嘲的武功,恐怕高她一倍不止。
火折子方才被白墮扔在地上,已經(jīng)被她沖上來時不小心踩滅,殷嘲身后提著燈籠的侍從不動聲色的往前走了些,碧沉借著光,看清了兩個人臉。
白墮面目猙獰,讓碧沉覺得她有些陌生。
而殷嘲呢?
依然在淡笑著,碧沉不覺得他溫和,反而覺得此刻的殷嘲,更像是一個從地獄出來的,披著人皮的惡魔!
“云液,你想殺我?”殷嘲笑著問道。拿著折扇的手輕易擋住了白墮另一只拿著毒針的手。
“我得謝謝你,月團?!币蟪稗D(zhuǎn)頭對碧沉道,聲音帶著些許愉悅,“若不是你卸了白墮的五層功力,我或許還會費上那么一些力氣?!?p> “不過云液,可我卻還記得,你是自請去天華帝身邊的,又怎么是我逼你去的呢?”殷嘲按下白墮拿著三云勾月刀的手,將她拉近了一些,兩人幾乎貼到了一起。
殷嘲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白墮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慌亂,這自然逃不過碧沉的眼睛,碧沉一直在看著她。
碧沉微微皺眉,察覺到了事情有一點不對。
白墮那么多年的殺手也不是白當?shù)模皇且蟪巴蝗豢拷?,讓她有些猝不及防,她立刻反應過來,神色已經(jīng)恢復了狠厲。
“即便我不自請,你也會派我去,不是么?”白墮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殷嘲不置可否,騰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道:“這難道不是因為我信任你嗎?”
白墮感受到指間的毒針被殷嘲抽走,飛快地推開殷嘲,拉開距離。
“你很怕我?!币蟪翱粗讐櫍蝗葜靡傻?。
“夠了!”白墮身后傳來一聲吼,白墮猛的轉(zhuǎn)頭,卻見碧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來到了半死不活的子宓身旁,用甲骨斷魂匕抵住他的咽喉。
“姐姐,不要再騙我了,說實話吧。”碧沉沉聲道,手中的甲骨斷魂匕折射著燈籠的光,刺得白墮心慌。
“碧沉,住手!”白墮聲音有些顫抖,也不管后面的殷嘲了,腳下輕點,頃刻就到了碧沉面前,死死握住碧沉的手。
“姐姐?!北坛凛p喚一聲,白墮心中又是一顫。
“你想救他,告訴我便是,何必騙我?我自小與你一起長大,怎么不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呢?!北坛辆従彽?,她來的時候也曾懷疑過白墮,但當時只是懷疑她是不是被控制了,不然那枚針,就不僅僅是卸五成功力那么簡單了。
她了解白墮,如果是白墮恨她,那么在雙澗青,她聞到的就不只是迷藥了。
既然不想害她,那么,這只能是一場戲了。
只是其中的真真假假,讓碧沉也有些分不清。
不過,若是這場戲,是為了迷惑殷嘲,就一點都不為過了,甚至碧沉覺得,這場戲還差那么點火候,她能看穿,殷嘲,不會看不穿。
碧沉現(xiàn)在還不知道白墮想要做什么,救子宓應該是其中一環(huán),更深層的原因,因為缺乏線索,她也想不出什么。
不過既然暴露了,那么碧沉必須要拆穿白墮,兩人再配合演一場戲,幫白墮的掩飾真實目的。
殷嘲,才是兩人共同的敵人。
而白墮卻沒有配合她,繼續(xù)吼道:“恨你、要殺你的是我!何必把氣撒在子宓身上!”
“好了,白墮?!碑斠蟪敖邪讐櫈榘讐?,而不是云液時,說明他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
碧沉和白墮雙雙閉嘴沉默。
“不用再演了,你不就是想要碧沉恨你,好讓她放棄你,不用再受我脅迫嗎?”殷嘲對于自己脅迫別人的事情說得風輕云淡,白墮聽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過去殺了他。
“來人!”殷嘲輕喝一聲,身后的帶刀侍衛(wèi)跑到他身前整齊地單膝下跪,異口同聲道:“在!”
“拿下白墮和子宓,帶到別處關(guān)押,非我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碧沉看著那些侍衛(wèi)走來,無可奈何。
她本身也不是想殺子宓,于是就放開了他,由白墮接過。
她還能殺出去嗎?不能。
一切又已經(jīng)在殷嘲的掌握之中了。
碧沉摩挲這甲骨斷魂匕手柄上的暗紋,看著白墮和子宓被帶走的身影,拿著匕首的手無意識地握緊,幾乎要壓出血痕。
“月團,我們談?wù)劊俊币蟪皳u著折扇,走到碧沉身旁,面上永遠那么的風輕云淡。
碧沉看著這個惡魔,一字一句道:“你,想讓我做什么?”
“殺榮安帝。”語氣和讓碧沉去殺一只雞沒什么區(qū)別。
“……好?!北坛羷x那間,好像明白了一切。
白墮說殷嘲是讓她去殺榮安帝,大概是假的。
白墮辛苦籌謀,只是想讓殷嘲覺得她們姐妹決裂。
姐妹決裂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碧沉將不會在意白墮的死活,那么碧沉就不會處處受制于殷嘲了。
白墮性子跳脫,常背著殷嘲搞些小動作,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相比之下,碧沉要聽話一點。
起碼看起來是這樣的。
殷嘲只是想讓白墮成為控制碧沉的工具,僅此而已。他一開始,就沒想著讓白墮去殺榮安帝,他選中的人,是碧沉。
而碧沉,除了這個姐姐,已經(jīng)沒有什么在意的東西了。
對于殷嘲來說,無所顧忌的人,才是最讓他害怕的人。
他需要拿下白墮,控制碧沉。
拿下白墮,等于碧沉完全受他的掌控。
想明白這些,碧沉心中冷笑,殷嘲,遲早要死在自己人手上。
“帶她去準備準備?!币蟪翱戳嗣鏌o表情的碧沉一眼,轉(zhuǎn)頭吩咐身邊的侍衛(wèi)道。
事已至此,碧沉也沒什么好反抗的了,現(xiàn)下要先應付好殷嘲安排的事,其他小心思,要日后慢慢再籌謀。
“雙澗青的琵琶,幫我?guī)Щ亍!碑敃r碧沉為了追白墮,并沒有把琵琶帶在身上。
“那把琵琶有人見過不能再用了,我替你換一把?!币蟪奥砸话櫭迹?。
碧沉嘆了口氣,那琵琶她已經(jīng)用了十多年,順手的很,不過現(xiàn)在不是反駁殷嘲的時候,便道:“選個好些的。”
殷嘲沒答話,應該是默認了,一行人路上保持沉默,往西苑走去。
西苑都是些小院子。
平常很少住人,此時都是黑燈瞎火。
大概是荒廢得久,碧沉時不時能聽見附近傳來蟾蜍的叫聲。
一陣舒心的微風襲來,如果不是內(nèi)心沉重,大概碧沉會感到一絲愜意吧。
提著燈籠的兩個侍從走在前面,一路不停地走往西苑深處。
碧沉跟著他們左拐右拐,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個道,終于走到了一個小院子前。
眼前的這小院子普通得很,與周圍融為一體,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侍從給殷嘲開了門。
殷嘲和提燈籠的侍從帶頭走了進去,碧沉緊隨其后。
入了院子,也不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碧沉也不急,知道殷嘲此人最喜歡挖地道,暗室,這院子多半也就是個掩飾。
果然,碧沉跟著殷嘲走入一個房間,看裝飾,有點像是女子的閨房,再往里有一席珠簾。珠簾后能看出里面是個坐榻,殷嘲扯了一下其中一條珠簾,里面的坐榻緩緩后移,原先放榻的地方露出了一條地道。
碧沉往里看了一眼,深不見底,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殷嘲示意一個提燈籠的侍衛(wèi)走在前面開路,然后自己也跟著走了下去,對后面的其他侍衛(wèi)道:“守在這里,不必跟上來。”
“是!”一眾侍衛(wèi)聞言守在地道口。
碧沉踩著階梯進入了地道,這地道比起之前關(guān)押子宓的地方要窄不少,只能容一人通過,身材要是胖些,恐怕也進不來。
碧沉暗暗留意著,這地道十分長,一路上有許多不易察覺的彎道,如果不仔細留意,恐怕以為自己走的是直線。
走了大概一刻鐘,碧沉終于見到了除燈籠以外的光。
看來前方就是目的地了。
這一路,一共有二十二個彎道,碧沉也很難算出,自己頭頂上面,是個什么地方。
“進來吧?!币蟪斑M了暗室,拿過前面侍從手上的燈籠,示意那侍從可以先走。
碧沉從狹窄的暗道里走出,抬眼一看,這暗室,恐怕有來時的院子大小。
家具一應俱全,燭臺上的蠟燭燃燒了大半。
一個女子聽到聲音,從屏風后走出,步態(tài)輕盈,迎了上來。
廣袖的紅裙,唇邊一顆黑痣,明明笑容滿面,碧沉看了,卻只覺她有幾分邪氣。
“國師大人可算來了,可讓奴家一段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