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我出生在一個壯大的部落,一個溫暖的家庭。我的父母在部落里當(dāng)高官,下面有很多仰慕他們的人,那些人都稱贊我的父親,說他是部落的驕傲,正如他們稱贊其他三人一樣。
我的部落很強大,族人們都仰慕勇士,那些當(dāng)上隊長或者管事等職位的人會受到數(shù)以萬計的尊重,更別提坐在統(tǒng)帥位置上的父母了。在這里,人與人之間保持禮貌尊重,上級下級之間沒有隔閡是很正常的事,所有人團結(jié)一心,共同去開創(chuàng)嶄新的未來。
但這并不意味著龍族在這里也可以得到同樣的待遇,相反,族人們非常仇視龍族,仇視到只是殺掉它們并不能滿足——島上所有龍都是卑微的奴隸,從事著下賤的工作,或者只是充當(dāng)一個交通工具,又或者說純粹是人們的出氣包;這種情況從懵懂的幼龍到蹣跚的老龍,無一幸免。
聽族人們說,這件事開始的時間并不晚,在四五十年前,族人們也和維京人們一樣,嘗試著和龍族建立友好的關(guān)系;可惜,這個想法夭折了。
40年前,龍族突然暴亂,瘋狂地破壞島上的一切,從房子到莊稼,在族人們反應(yīng)過來時,島上的一切幾乎都毀干凈了。人們沒東西吃,沒地方睡,饑寒交迫,而且自己的龍根本不聽自己的話。
族人們怒火沖天,紛紛把龍族關(guān)押起來,商量對策。在一方人的堅持下,族人放棄了與龍為友的想法,龍族地位一落千丈,從簡簡單單關(guān)押到成為奴隸只用了短短三天;而且為了防止這種暴亂再次發(fā)生,所有龍的幼崽一生下來,就被當(dāng)作奴隸圈養(yǎng),一點一點地,慢慢磨掉它們所有的反抗心理,如此幾十年,島上所有的新生龍族全都變?yōu)榱诵律呐`。
部落還在首領(lǐng)的帶動下訓(xùn)練龍騎士,到外海去尋找足夠的資源以彌補損失。漸漸地,鐵戈部落的掠奪風(fēng)氣一發(fā)不可收拾,尤其在10年前先后成立了東西南北四路遠征軍,各負責(zé)四個方向的廣闊海域,掠奪資源,帶回足夠的龍族幼崽——部落里“用”得很快。
德拉戈還有格里梅爾都是鐵戈部落杰出的龍騎士,但前者并不屑于族里的規(guī)規(guī)矩矩,帶走族里唯一一只阿爾法后自成一派,少有來往;而格里梅爾更喜歡獵龍,部族發(fā)展根本不在他的個人計劃中,反而不停把稀有的龍高價賣給族里,然后用資金做研究;順帶一提,格里梅爾是個高超的夜煞獵手,包括族里現(xiàn)有的夜煞都是首領(lǐng)極力挽留才從他手中買回來的,大多數(shù)夜煞都直接被他直接殺死。
部落情況大致就是這樣,一個對外好戰(zhàn)、喜歡掠奪,對內(nèi)卻人人平等尊重,但仇視龍族的強大團體。在這里,沒有內(nèi)斗,但強者更受尊敬;沒有陳舊的教條,但所有人都默然遵守人與人之間平等的規(guī)矩。
只是,仇視龍族的人并不是全部,也有愿意和龍族做朋友的人,我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在我出生2年多前,一次偶然的機遇巧合下,率隊遠征的父母在某個海島的隱秘山洞中,發(fā)現(xiàn)了一枚龍蛋:通體銀白,上面還能看見閃亮的小斑紋,就像撒在雪地里的星星。
我的父親后來對我說,他當(dāng)時看見這枚蛋都驚呆了,實在是美到令人驚艷,從沒有一枚龍蛋有如此的好皮囊,于是在返回鐵戈后他和母親悄悄把這枚蛋藏了起來——這種行為是違背族群的,遠征的一切龍類收獲都應(yīng)當(dāng)充公,這樣做只會讓族人們說他在醞釀大禍。
一開始,我父母選擇把龍蛋藏在地下室,鬼使神差地打算將它孵化,于是在以后的幾個月中,我母親不再參與遠征,而是安安靜靜地照料它,溫度合適、濕度合適、通風(fēng)換氣,她盡可能地往靠譜的方向靠攏。父親遠征回來后也都是第一時間看望母親,和她一起照顧這枚精致的蛋;所有的一切都嚴(yán)格保密進行。
在細心的照料下,幾個月后,蛋孵化了,令人吃驚的是,這枚雪白的蛋竟然是煞龍的卵——鉆出來的生命是一只白色的夜煞。
夜煞的珍貴人人皆知,況且還是一只剛出生的幼崽,可馴化度幾近十成,這件事如果讓其他人知道,父母絕對保不了它,而且還會招來嚴(yán)重的懲罰。
但好歹也是他們自己間接給了它生命,兩人都舍不得,所以誰也沒說出去,在光煞健康成長需要更多的活動空間前,它一直呆在我家里,連我鄰居都不知道我們家在養(yǎng)龍。
在光煞成長大概6年后,族里實在是沒有光煞的容身之地了,正好我母親懷胎六月,挺著大肚子,父親就以換個安靜環(huán)境為由,帶著母親和夜煞在一座人跡罕至的島上安頓下來,暫時脫離了族里人的視線。
兩個多月后,我出生了,在之后的很多年間我都和家人待在那座島上,很少回部落,也因此光煞會認識我——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一起玩耍,一起吃飯,一起在天上飛,我還能在它的翅膀上睡覺;融洽的相處并不讓人覺得我來自那樣的一個部落。
這件事改變了父親對于龍族的看法,為了了解龍族真正的習(xí)性,他開始以真正的朋友身份了解龍族;他發(fā)現(xiàn),龍族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壞,許多野生龍能夠回應(yīng)他給予的善意,甚至還主動和他交好。
于是,島上的龍漸漸多了起來,我也借機認識了其他的龍朋友,老實說和它們打交道很開心,我不僅收獲了快了,還學(xué)到了很多關(guān)于他們的知識,但我從小并沒有在部落里待太長時間,對于龍族也沒有什么仇恨,這個特點讓我每次回去時都會被其他小孩冷落在一邊。
沒關(guān)系,我有我的龍朋友就夠了。
隨著我和光煞一天天成長,父親對龍族的研究也越來越深;他驚嘆于龍族對友情的重視,認為族里人的想法都是錯誤的,像人類一樣多愁善感的龍族怎么會是只知道殺伐的猛獸呢?
但他仍然找不出一個理由,來合理解釋多年前那次龍族的大暴動,這后來也成了他的一塊心?。喝绻麩o法消除族人與龍族的隔閡,就無法建立起穩(wěn)定的友誼。
為了做研究,父親常年獨自駕船向更西邊的海域探索,為了這件事他還故意打壓西征軍的腳步,把艦隊前進的步伐壓到最慢,這也是為什么龐大的艦隊遲遲沒有開到博克島面前,維京人因此有足夠的時間和龍族打好關(guān)系,有足夠的時間來發(fā)展壯大自己的族群。
時光飛逝,在我12歲那年,父親從海上回來后,神神秘秘地讓我騎上光煞和他一同出門。我們在海面上整整飛行了4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我驚呆了:濃重的霧氣,塌陷的海床,飛速下墜的海水,萬千龍吟般的瀑布聲——這里正是“隱秘世界”,所有龍族共同的家園,同時也是我父親到過最遠的地方。
回去后,父親在他的地圖上鄭重其事地標(biāo)明“隱秘世界”的位置,我反復(fù)看著那張凝聚父親多年汗水和智慧的地圖,腦子里不住地想象當(dāng)時的場景,意猶未盡。
母親憂心忡忡跑來,說剛才部落派人來過了,來人眼光怪異地看了看島上奇怪的設(shè)施,匆匆離去。父親告訴她沒事,幸好島上的龍群不在,不然族里肯定會興師問罪。
殊不知,在海天一線處停著一艘船,船上的人舉著望遠鏡,剛剛我和父親騎龍飛來的畫面他都一五一十地記在腦子里。
“艾弗倫,你在看什么呢,你不是剛?cè)グ菰L了統(tǒng)帥嗎?”
“沒什么……”
沒過幾天,族里的船隊突然來了,如此的唐突讓父母沒有一點時間來掩蓋自己的行為。族人們氣呼呼地搜了一大堆證據(jù)出來,從父親的筆記到龍族的鱗片等等,還包括那張父親親自繪制的地圖,不過最確鑿的證據(jù)就是那只光煞,那只害怕地瑟縮在我們身邊的光煞。
所有的東西付之一炬,族人們刀劍相向,把我們一行押回鐵戈。我的部落是由六座相鄰的大島嶼組成,一座提供給首領(lǐng),四座提供給遠征軍的統(tǒng)帥,還剩下一座光禿禿的不知道有什么用。
在中央大島上,我們被押在首領(lǐng)卡倫斯面前,父母在盡力解釋發(fā)生的一切,可首領(lǐng)并不理解他們。
就在首領(lǐng)和其他三位統(tǒng)帥一同決定撤職入獄的懲罰時,一直安靜坐在首領(lǐng)身邊的龍突然暴起,睜著殺意滿滿的雙眼,朝著旁邊的光煞就是猛烈的一噴。
火球向一只巨大的魔爪伸向被束縛住的光煞,它毫無反抗之力,只能驚懼地看著火球沖向自己的腦袋。但一旁的父母動了,可以說完全是本能反應(yīng),就像自己的親生孩子遭遇威脅的那種本能行為;父親一個箭步跨在它面前,母親拉著他的手臂,幾乎摔倒在地。
在我回過神來時,父母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心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炸的我心絞痛,眼前忽然下起又密又集的大雪。
為了不讓我的痛哭聲影響大家,我被強行帶離,而光煞被綁去進行一種儀式;那時也和現(xiàn)在一樣,朝陽馬上就會從地平線上升起,據(jù)說這是儀式必需的。
光煞被帶到了中央大島上的后半部分,這里有一座人工開鑿的小尖山,山體里面大部分都被掏空,山頂被完全挖掉,光線從山頂?shù)拇蠖垂嗳耄纬闪艘环N干涸火山的感覺。
地上刻著古老的陣法,挨著墻還修有一條路,把人帶到上面的一塊嵌入墻體窗口的石頭面前——這塊綠水晶般透徹的巴掌大石塊被稱為阿肯石,據(jù)說借助朝陽和地上的陣法,會對龍族產(chǎn)生殘忍的效果:這塊石頭能吸收掉龍族體內(nèi)的力量,讓一只健壯的龍變?yōu)橐恢桓砂T癟的殘廢龍。
光煞被捆得像粽子,扔在法陣正中央,等待朝陽升起。
我被一個叫艾弗倫的男人帶離了人群,他把我夾在胳肢窩下,乘上飛龍飛至半空中:“別叫了,到了監(jiān)管區(qū)你再叫吧,反正你的父母不可能回來了……”
我什么都聽不進去,只知道父母剛才在我眼前被害死了,而我現(xiàn)在還在漸漸遠離他們。即使哭地涕淚交錯,我還是趁他不注意,狠狠地一口咬下。
“?。 卑惓酝?,一撒手,我直接從半空中摔了下去;誰知命運弄人,我當(dāng)時就在山頂上的洞口面前,這一摔剛好摔在光煞身上,跌落在法陣?yán)铩?p> 山里的儀式,了解的人并不多,里面的人寥寥無幾,全都是首領(lǐng)的親信,當(dāng)然他本人也在??匆娢覐奶焐系袅讼聛恚蠼幸宦暡幻?,正想把我拉出來,朝陽就升起了。
朝陽的光穿透阿肯石,黃色的陽光被涂上水晶的綠色,照耀著法陣,也同時開啟了一種神秘的儀式——儀式期間任何人不得踏入法陣,否則會有嚴(yán)重的后果,首領(lǐng)卡倫斯無法進來救我,趕緊讓人去把阿肯石卸下來。
法陣啟動的一瞬間,我只覺得摔傷的疼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體內(nèi)發(fā)出的、撕心裂肺的疼,那種痛楚直入腦髓,我根本沒法堅持多久,痛苦地大叫一聲就昏迷了過去,一旁的光煞同樣在痛苦地哀嚎。
當(dāng)阿肯石被卸下來后,一人一龍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周圍的人上前查看,確認我還有氣息后都長舒一口氣??▊愃棺炖锬钅钣性~:“因為這一只龍,殘害了一位優(yōu)秀統(tǒng)帥的家庭,現(xiàn)在連他唯一的香火都差點不?!Γ?,叫人好好安葬他的父母,按照族里的規(guī)矩,火化后灑向大海吧;這個小孩,就交由我來撫養(yǎng)。”
“是……”艾弗倫知到自己也犯了錯,畢恭畢敬地回應(yīng)到。
幾人正打算收拾殘局,突然間光煞一下子站起身,把靠近的幾個漢子頂開,咆哮一聲,把我抱在懷里就往上飛,想帶我逃離這里。
“它掙脫了!”卡倫斯道,“追上它!”
光煞一飛沖天,接著一發(fā)龍息從它嘴里飛出,展翅穿過爆炸產(chǎn)生的高溫,它直接隱身飛離了鐵戈部落,只剩下一臉茫然的龍騎士們在原地盤旋,和氣急敗壞的卡倫斯。
這些都是很多年后我才了解到的信息,而且根據(jù)時間看,在我昏迷后,光煞是一路保護著我,一直向西南方向飛行,直到發(fā)現(xiàn)了一處人龍和諧相處的世外桃源后,才悄悄把我留在那里,然后離去——這個地方,就是原來的博客島。
再然后,它不慎被格里梅爾抓住,又被希卡普救出,還認識了沒牙仔。在維京人搬家后,它便把沒牙仔引去了“隱秘世界”,有了自己的家庭,而我則忘掉了過去,在新的博客島與克拉夫特一起生活了8年,直到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