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晴朗。
梁紅玉與小雪每人終是獲得了一個圓正的蛛網(wǎng)，皆大歡喜。
下午，在聶昌、趙樞以及蔡京的兒子蔡絳、以及趙明誠夫婦的迎送下，與他們在城外十里亭處分別。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趙楷拱手，“諸位就送到此處為止吧！”
趙楷又特意叮囑趙樞，“五弟，父皇此次任命你為皇城司提舉，也是對你的一種磨礪，你好用心好好干。此外二位妹妹還小，就拜托于你照看了！”
“兄長且放心赴任！開封有我和父皇，定然不敢有人欺負她們?！?p> “唱徹《陽關(guān)》淚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壁w楷與眾人舉起酒杯。
“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只應(yīng)離合是悲歡？
江頭未是風(fēng)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p> “諸位請回吧！”趙楷轉(zhuǎn)身，上了馬車，留下了原地的眾人，看著車隊緩緩前行。
李清照贊道，“惲王真是豪邁，何須為離別感傷，這天底下的險惡遠比路途風(fēng)險地多?！?p> 趙明誠言：“我有預(yù)感，惲王此去西北，將會書寫一段傳奇?！?p> ……
此次隨趙楷前往西北的，除了劉锜與梁紅玉之外，趙楷還帶上了霍海。西北貧瘠，有些地方還少不了這位科學(xué)家的幫忙
如今酒精已經(jīng)研制成功，改進的器具也已經(jīng)在官窯燒制中，不日便可量產(chǎn)。趙楷將肥皂、酒精這些事情全部交給了梁到、小雪以及李伯，明面上有他們?nèi)嗽偌由献约耗莻€提舉皇城司的弟弟在，暗地里還有父皇撐腰，想來也不會出現(xiàn)什么大亂子。
除此之外，趙楷還特意去找趙佶要了一個人。
被趙佶貶為起居郎的李綱，這位可是日后的抗金名臣，如此白白浪費在了朝堂之上當一個小小的起居郎豈不可惜？不如一塊跟他到西北經(jīng)略，還能讓他有用武之地。
趙佶自然是要人給人，大筆一揮，便封了李綱為權(quán)知鳳翔府事，協(xié)助趙楷。
此時李綱便與趙楷同乘一車，談?wù)撈鹞鞅薄?p> 趙楷問李綱，“此去鳳翔府，先生對西北之事了解多少？”
李綱說，“綱對西北知之甚少，只從朝廷的公文中可以窺出一斑?！?p> “如何？”
“刻不容緩！”李綱說，“雖然只有只言片語，但秦鳳路每年的財政收入高達近兩千萬貫，完全不合乎常理。開封府每年的稅收也才這個數(shù)，秦鳳路地處前線，屢受戰(zhàn)亂，如何能與開封府相比？唯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官員做了假賬，欺上瞞下！”
李綱認為秦鳳路的官員尸位素餐，覺得應(yīng)該立刻著手整頓吏治。
“哈哈哈！”趙楷大笑了起來。
“惲王為何發(fā)笑，難道我說的有什么不對嗎？”李綱疑惑，“如此還請殿下為我解惑?！?p> “我是在笑先生想差了?！壁w楷擺擺手，“西北雖然凋敝，但也不至于收不到如此多的稅賦。”
“如何收得？”
“鹽。”
“鹽？殿下是說范祥的鹽鈔變革？”
趙楷點點頭，“西北物資奇缺，若朝廷從中原運糧，只會增加財政負擔，所以朝廷才鼓勵商人往邊疆送糧，以換得鹽鈔販鹽?！?p> 司馬遷曾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這世上只要有利可圖，便有商人出沒的影子。
“這發(fā)生在仁宗朝的事情我也有聽聞，只是這法子真能給西北帶來如此大的稅收？”
“不光光是食鹽，商人們將糧食運到邊關(guān)之后，還能換得茶葉、香藥、象牙、白礬等緊俏物資。但這些東西都是朝廷官營，他們賣的比朝廷價格低，朝廷就沒有利潤可言?！?p> “由于有鹽鈔這個東西，朝廷便不再讓商人往邊關(guān)輸送糧食物資，而改由讓他們直接帶上錢財，按照當?shù)貎r格購買物資。這法子成本就要低上許多，而邊關(guān)之地的賦稅也就自然多出不少?！?p> 簡單來說就是在鹽鈔出現(xiàn)之前，邊關(guān)的糧草都是政府統(tǒng)購統(tǒng)銷，只要你運了糧食過來，不安好壞我一律照收，由此下來很多奸商就以次充好，將劣質(zhì)糧草換得稀缺物資，還壓低了官賣品的價格。
而鹽鈔出現(xiàn)之后，還是由政府運糧食到州府，但商人們想要拿到鹽鈔去取鹽，就必須在政府那里買糧食給送到前線，然后才能換取鹽鈔。
這樣一來，就能夠避免奸商以次充好，而且因為政府是賣方，價格由政府定，便能夠?qū)⑦\輸?shù)某杀緮偨o商人，如此一來就減輕了運輸?shù)呢斦毫Α?p> “原來是這樣！”李綱之前是言官，平日里也就是給皇帝提提意見，所以不了解邊關(guān)的財賦收入完全是因為鹽鈔改革，“如此看來，邊關(guān)的情況比我料想中的好上不少??！”
“難啊！”趙楷嘆道，“雖然鹽鈔改革極大地提高了朝廷的賦稅，減輕了朝廷身上的運輸壓力，但如今已經(jīng)被人玩壞了?！?p> 李綱又是一愣，“殿下，這又是從何說起？”
“百姓要吃鹽，才會去買鹽，倘若市面上的鹽多了，鹽價便會跌落。”
“在沒有實行鹽鈔之前，為了鼓勵商人運送物資，朝廷規(guī)定每人每年要買多少鹽。鹽鈔出現(xiàn)之后，朝廷只負責(zé)賣鹽給商人，商人再轉(zhuǎn)賣給百姓，于是便取消了這個規(guī)定?！?p> “但朝廷根本不管民間百姓每年要用多少鹽，只要商人去給邊關(guān)送錢，朝廷就給鹽鈔讓他去提鹽。這樣就導(dǎo)致鹽鈔越來越多，市面上的鹽價也越來越低，鹽鈔也越來越貶值?！?p> “但這還不是最惡劣的?！?p> “最惡劣的是這些年來，朝廷不斷發(fā)行新鹽鈔，然后又規(guī)定舊鹽鈔只能貶值去換新鹽鈔，如此來控制鹽鈔貶值的問題，但另一方面不斷加印新的鹽鈔，待到貶值，又換一種新的鹽鈔?！?p> “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來給邊關(guān)運送錢幣的商人經(jīng)常被坑地傾家蕩產(chǎn)，現(xiàn)如今又有多少商人是朝為富翁、夕掛黃梁？”
“殿下是說……”
李綱知道，這種經(jīng)濟手段是蔡京一手炮制，取得了不錯的成效，為朝廷每年增加了不少收入。他以前雖然也認為朝廷這樣做是與民爭利，但也就僅僅停留在上一通奏折，發(fā)發(fā)聲罷了。
沒想到這種割韭菜的行為竟然直接影響到國家邊疆的后勤安危！
“西北之事，當從此處著手！”趙楷對李綱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