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灌鋼法

　　格林從監(jiān)獄中走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了傍晚，夕陽將天邊的云彩染的通紅。

　　城堡頂部那象征著亞伯拉罕家族的紅白旗幟在落日的余輝里迎風(fēng)飛舞。

　　格林嘖了嘖嘴，連忙將這個不吉利的意象從自己腦海里驅(qū)逐。

　　經(jīng)過長達兩天的審訊，被抓來的鐵匠和學(xué)徒一共十五人通通招供。

　　連續(xù)兩年他們都有接到來自爵士們的訂單，帕迪·肯尼爵士和勞特·竇德爵士分別是這兩家鐵匠鋪背后的大主顧。

　　學(xué)徒們只知道按照鐵匠的要求打造武器，對于武器的訂購者他們一概不知。

　　真正知道內(nèi)幕的只是那些鐵匠們，原先他們以為小領(lǐng)主很好糊弄，一口咬定是準備來年拿來販賣的，一直不愿意承認，因為謀逆罪可是要上絞刑架的。

　　兩天以來，哈爾維和騎士們輪番上陣，將鐵匠們折騰的死去活來，也沒有從他們的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東西，雖然沒有罪證格林也可以定他們的罪，但是定罪之后格林要將他們公開處刑，當(dāng)然格林更多的還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后操縱著這一切。

　　所幸在一名叫做杰夫·哈尼曼的獄卒的協(xié)助下，簡單的一招，就將那幾名人老成精的鐵匠攻克，坦白了自己身后的主顧。

　　他們都是星垂鎮(zhèn)的原住民，只是為了銀幣，他們才挺而走險，給爵士們打造兵器，原本武器打造完成之后，他們就會將東西運到爵士們指定的地方，但是今天格林突然下令徹查，再加上哈爾維下了死力氣，這才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格林才從監(jiān)獄里出來。

　　那名獄卒一直將他們送到了門外，他的手段讓格林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有些惡心，雖然他剛才在審訊室中已經(jīng)吐過一回了。

　　走之前，格林拍了拍杰夫·哈尼曼的手臂，說到：“下一次有辦法了直接站出來?！?p>　　這小子祖上世代都是亞伯拉罕領(lǐng)監(jiān)獄的獄卒，這一套審訊的技巧全是從第一代老祖宗那里傳下來到。

　　據(jù)格林所知，自己的第一代老祖宗們?nèi)际菑陌倌昵澳菆鰬?zhàn)爭中存活下來的貴族，他們手下的官員們也全部都是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殺才，做為獄卒能掌握這一套刑訊技巧倒也不奇怪。

　　杰夫那看上去圓滾滾的胖臉露出憨厚的笑容，他撓了撓頭說到：“領(lǐng)主大人，我以為騎士老爺們能問出來什么呢?！?p>　　一旁的瓦雷里騎士一聽，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但是杰夫就像沒有看到一般，依然是一臉認真的看著格林。

　　“不錯……”看著他那張圓臉，格林強忍住再度嘔吐的欲望，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鼓勵。

　　“學(xué)徒們關(guān)一段時間就放了吧，那幾名鐵匠三天后在行政廳廣場上進行絞刑?！备窳终f到，“將他們交代的藏匿地點通通給我找出來，涉及到任何人都送到監(jiān)獄。”

　　杰夫和哈爾維共同說到：“是，領(lǐng)主大人?！?p>　　說完，杰夫沖著哈爾維憨厚一笑，哈爾維似乎不愿意與這個表面笑嘻嘻，但是手段難以讓人接受的獄卒有過多的交集，對他的示好僅僅是點了點頭。

　　杰夫笑了笑，也不在意，彎腰恭送格林等人離去。

　　星垂城堡。

　　雷蒙父子拘束的站在城堡內(nèi)，約翰第一次進入到領(lǐng)主的城堡內(nèi)，好奇的四下觀看。

　　老弗蘭克氣急敗壞，“啪”的一巴掌拍在兒子四處亂動的腦袋上。

　　“小兔崽子，再敢亂看小心領(lǐng)主大人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p>　　約翰聞言連忙停止了亂轉(zhuǎn)的雙眼，老老實實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城堡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老弗蘭克見格林回來，連忙拉著兒子行禮。

　　“領(lǐng)主大人日安！”

　　兩天前老弗蘭克將兒子從監(jiān)獄里領(lǐng)出來之后，就住進了格林給他們安排的住處，屋子外還有衛(wèi)兵看守，但是這卻是老弗蘭克睡的最安穩(wěn)的兩天。

　　自己對領(lǐng)主大人還有用處，領(lǐng)主大人不會殺掉自己和兒子。

　　格林走了進來，薇拉貼心的幫他掛好衣服，貝麗卡為他端過來一杯他最愛喝的熱牛奶。

　　不過今天他卻沒有一點胃口，最后看了杰夫那堪稱殘忍的手段，他估計自己今天晚上也不一定能吃下飯。

　　雖然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一直保持著健康的一日三餐的習(xí)慣，但是偶爾一頓不吃倒也沒有什么不妥。

　　打定主意今天晚上不吃晚飯，格林勉強喝了一口牛奶。

　　“這兩天住的怎么樣？”格林問到。

　　老弗蘭克彎著腰，恭敬的說到：“多謝領(lǐng)主大人的關(guān)照，這兩天我們住的很不錯?！?p>　　格林將牛奶放到了一旁的小茶幾上，看了看兩人的精神狀態(tài)，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們也看到了，這些天我們查出來的鐵匠鋪里，都是給三位爵士打造的一些武器，這代表著什么你們也應(yīng)該清楚。”

　　“這……”

　　格林掃過兩人的神色，斟酌了一番言語，說到：“我們現(xiàn)在的實力不夠，還沒有辦法去向卡麥斯·皮特爵士要人，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幫助，等到我們有能力的時候，我就去幫你們救回你的妻子，母親。”

　　老弗蘭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將頭磕的梆梆作響：

　　“多謝領(lǐng)主大人的憐憫，我一定為領(lǐng)主大人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約翰跟著父親跪在地上。

　　格林抬了抬手，示意他們站起來，說到：“我盡我最大的能力，你們也不能懈怠。

　　我會在星垂鎮(zhèn)的北區(qū)建造一座鐵匠作坊，馬上就會將從他們的作坊中繳獲的鐵器都送過，你負責(zé)將那些材料全部打造成鋼劍，就像約翰的那柄短劍一樣?！?p>　　那種材料果然叫做“鋼”嗎？

　　領(lǐng)主大人在自己之前就已經(jīng)見過了嗎？

　　老弗蘭克心中有無數(shù)的疑惑，但是不敢多問，連忙說到：“遵命，領(lǐng)主大人?！?p>　　格林心中暗暗思索，突然，他抬起頭，說到：“你打造武器的時候可以往木炭上澆上一些豬油脂，多少可以提高一些爐火的溫度?！?p>　　“豬油脂？”老弗蘭克一愣。

　　格林點了點頭，“不錯，回頭我讓人給你送過去一些，你用過之后就知道了。”

　　在前世春秋戰(zhàn)國時期，常常有人在鑄劍的時候?qū)⒒钊送度霠t中，以求能夠煉出寶劍，這其實就是油脂有助于燃燒，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提高爐火的溫度，更方便于錘煉出劍中的雜質(zhì)。

　　“將木炭放在風(fēng)箱爐子中，通過鼓風(fēng)機將氧氣輸入其中，爐子里的溫度散失很慢，大約十分鐘之后爐溫就可以達到900到1000度……我說的你能聽懂嗎？”格林不斷回憶著記憶中的鼓風(fēng)系統(tǒng)，盡可能詳盡的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

　　老弗蘭克皺著眉頭想了想，說到：“還能聽懂?！?p>　　格林挑了挑眉，不愧是能夠發(fā)現(xiàn)塊煉法的老鐵匠，單單是這番見識都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的了的。

　　他接著說到：“溫度達到1000度之后，再加入豬油脂提高爐溫，就可以將鐵塊兒燒成鐵水，我們叫液態(tài)生鐵?！?p>　　“液態(tài)……生鐵？”老弗蘭克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看他接受能力較強，格林繼續(xù)說到：“之后將液態(tài)生鐵澆灌在熟鐵上……就是你打造把柄短劍添加木炭之前的狀態(tài)……”

　　老弗蘭克見他描述的極為艱難，試探的問到：“純鐵？”

　　“對！就是純鐵！”格林偷偷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跟專業(yè)人士說話就是輕松。

　　“將液態(tài)生鐵澆灌在純鐵上，再經(jīng)過幾次熔煉，讓鐵滲透碳就能變成鋼。

　　就跟你打造短劍的時候讓劍胚接觸木炭一樣，這個過程就是滲碳，一樣的原理?！备窳謱⒆约河洃浿械闹R一口氣說完，至于接下來能不能成，就看老弗蘭克自己的了。

　　作為一名年輕的法學(xué)博士，他曾經(jīng)也是學(xué)院的驕傲，但是現(xiàn)在他卻非常非常羨慕隔壁化院和工院的博士們。

　　早知道有一天自己會穿越，無論如何他也會去隔壁院蹭課，把什么火藥，步槍的制造方法通通學(xué)過來。

　　哪像現(xiàn)在，為了弄出來比一般武器堅硬鋒利一點的鋼，自己連高中學(xué)過的歷史課本都快背出來了。

　　如果自己會造火藥，哪會像現(xiàn)在這樣擔(dān)心躲在農(nóng)莊里的三名爵士，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直接一炮轟過去，讓他們明白什么是天降正義。

　　想到這里，格林不禁思索著配置火藥的可行性……

　　只記得是硝石，木炭和硫磺按照一定的比例配置出來，材料遍地都是，硝石自己城堡的地窖里還有一大堆，貴族們經(jīng)常用在夏天降溫，或者是保存食物……

　　格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只是依稀記得有次隔壁理科班的同學(xué)給自己炫耀說黑火藥的配置，比例是一二三還是三二一，三種材料的順序他也完全不記得。

　　再說這東西配置出來用處也不大，畢竟鞭炮里的黑火藥和大炮里的軍工火藥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格林頭疼的抱著腦袋，他的思緒再度回到了先前，抬頭看著緊皺眉頭發(fā)呆的老弗蘭克，心中略微有些幸災(zāi)樂禍。

　　老弗蘭克依然思考著格林之前說的話，倒是一旁的約翰聽的一臉茫然，1000度？燒成鐵水？還有什么純鐵滲碳？

　　他看著格林的眼神瞬間變得滿是欽佩，想不到貴族老爺中也有研究打鐵研究的如此精深的存在。

　　老弗蘭克的雙眼緩緩的散發(fā)出光亮，似乎看到了一片新的大陸，用這種方法提高含碳量來增強材料的堅硬度，就跟自己用木炭打造短劍一樣，自己之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

　　他回過神，看著格林坐在遠處笑瞇瞇的看著自己，老弗蘭克再次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這莫名其妙的一跪可是將格林嚇了一跳。

　　這老頭跪自己跪習(xí)慣了嗎？

　　格林還沒平復(fù)心神，只聽老弗蘭克伏在地上，聲音鄭重的說到：“領(lǐng)主大人，我弗蘭克·雷蒙發(fā)誓，此生絕對不會將這種煉鐵方法告訴第三個人，否則就讓我被惡魔吞噬，靈魂永墜地獄。

　　請領(lǐng)主大人放心，約翰小時候曾被邪魔入體，他的精神時好時壞，他絕對記不住您說的這些。”

　　“哦？”他知道所謂的“邪魔入體”就是發(fā)燒。

　　格林看著跟著父親跪在地上的約翰，老弗蘭克不說他還真沒注意到，先前審問約翰的時候他的回答倒是挺有條理，只是像一個小孩子一樣不停的哭。

　　他這才明白老弗蘭克在擔(dān)心什么，對他來說模模糊糊說出來的煉鋼方法在前世人盡皆知，但是在這個知識被貴族們壟斷的時代，未經(jīng)允許偷學(xué)別人的知識可是要被砍頭的。

　　老弗蘭克是怕自己將來有一天會將他們父子二人滅口，這才告訴格林，讓他消除顧慮，或者是只殺自己，放過約翰。

　　格林想通了這些，啞然失笑，說到：“弗蘭克，這種手法叫‘灌鋼法’，將來總有一天會傳遍世間，甚至當(dāng)我們有了足夠的實力，或者是發(fā)現(xiàn)了更先進的煉鋼方法后，我就會將它賣給那些行走天下的商人們，當(dāng)然，這就要依靠你的努力了。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是要做保密措施，你就將它記在腦子里，然后去找?guī)讉€靠得住的人讓他們幫助生產(chǎn)，至少三年內(nèi)不要讓外人知道?！?p>　　“是！領(lǐng)主大人！”老弗蘭克激動的眼淚差點流下來，難得有人不私藏，肯將這種遠超這個時代的鍛造技藝傳給他人。

　　他認為領(lǐng)主大人就應(yīng)該將這些鍛造技藝保存下來留給子孫后代，因為以他的見識，如果沒有格林，至少在自己有生之年，甚至自己兒子的有生之年都看不到這種堪稱藝術(shù)的工藝。

　　灌鋼法么……

　　老弗蘭克在心中默默的重復(fù)著格林說得話。

　　他長這么大，唯獨對領(lǐng)主大人的心胸欽佩的五體投地。